街角的那声“咪咪”

晨跑时的风还带着春末的微凉，我转过公园赭红色的拐角，鞋底碾过一片新落的樱花，忽然听见砖缝里渗出一声尾音发颤的“咪——”。抬眼望去，矮灌木丛边蹲着只巴掌大的小猫，毛色像融化的热可可，在晨光里泛着暖棕的光泽，最动人的是那双眼睛，琥珀混着焦糖色，湿漉漉的像是盛着半汪未干的雨水，尾梢的胡须还沾着片细碎的樱花瓣。

它见我停下，立刻站起来颠着脚走过来，小肚腩几乎要蹭到地面。走到离我半米远的地方忽然顿住，前爪交替着踩了踩地，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再靠近些，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呼噜声，倒像是怕惊扰了这场偶遇。我蹲下来，它便偏着脑袋盯着我运动服的口袋，粉舌头快速舔了舔鼻尖——这个动作让我想起便利店门口总在午后打盹的橘猫，每次有人路过就用这样的眼神望过来，像在说“或许你口袋里有小鱼干呢”。

想伸手摸摸它颤抖的小耳朵，指尖刚一动，它便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也是啊，流浪的孩子总得对世界多几分警惕。于是我只敢用最轻柔的声音说：“对不起呀，今天没带吃的。”它似乎听懂了，尾巴尖轻轻晃了晃，却还是慢慢蹭到我跑鞋边，用毛茸茸的脑袋碰了碰我的鞋带，像是在确认人类的温度。那一刻我才发现，它左前爪的肉垫上有道浅粉色的痂，不知道是在哪次觅食时受的伤。

翻遍所有口袋，只找到张擦汗的纸巾。它却不嫌弃，反而顺着我的影子蹲下来，仰头望着我时，睫毛在眼睑投下细碎的影，让那双棕黄色的眼睛显得更幽深。我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在巷口遇见的流浪狗，也是这样巴巴地望着人，后来我买了根火腿肠，它便跟着跑了好远。原来这些毛茸茸的小生命，总是用最柔软的方式，向世界讨要一点善意。

起身离开时，它没有像其他流浪猫那样追上来，只是趴在原地目送我，偶尔用爪子拍打下飘到跟前的樱花。跑出去几十米再回头，它已经变成灌木丛边一个会动的小毛球，却还在往我这边望，晨光给它的轮廓镀了层金边，像幅会呼吸的画。

没摸到猫咪的遗憾，在跑鞋撞击地面的节奏里渐渐变成轻笑。原来有些相遇不必亲密接触，那声带着乞求的“咪咪”，那团在晨光里摇晃的棕毛球，甚至它肉垫上的伤痂，都成了这个早晨独属的印记。当我跑过月季花丛时，风里似乎还飘着它呼噜呼噜的声音，像句没说出口的“再见”。

都说流浪猫是城市里的诗人，它们用蹭裤脚的温柔、望穿秋水的眼神，在钢筋水泥间写下最动人的分行。今天的我虽然没给它食物，却带走了满心的柔软——原来快乐真的可以很简单，不过是拐角处一次对视，一声“咪咪”，就让一整天的心情都染上了焦糖色的温暖。下次晨跑，口袋里该装些猫粮了，但更重要的是，记住这世界总有些小生命，用期待的眼神教会我们：放慢脚步，便是遇见美好的开始。

此刻的阳光正好漫过公园的栅栏，我摸着被猫咪蹭过的鞋带，忽然笑出声来。早上遇见咪咪叫，一天心情咪咪笑——这大概就是生活藏在拐角处的小确幸，像猫咪眼睛里的光，轻轻一照，就点亮了整个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