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姆妈”
发布时间:2025-05-12 01:58 浏览量:4
"姆妈"这个词是不是这样写,我不知道,但从小就是这么叫的。我们村里和我同龄的孩子都把"妈妈"唤作"姆妈"。记忆中,回到家第一声就是"姆妈",找不着东西也是喊"姆妈",正如俗话说的"妈在家就在"。
我的姆妈今年七十岁了,她没有上过学,不会讲大道理,只会默默劳作。小时候,田间地头处处都有她的身影:在菜园里侍弄蔬果,在稻田里插秧收割,在地垄间锄草种豆,在茶山上采撷新芽,在深山中砍柴担薪,在溪涧旁捣洗衣衫,在灶台前生火做饭......无论晴雨寒暑,记忆中她从未停歇。
我家住在黄山市祁门县大山深处的赤岭村,即便父母终日劳作,日子依然捉襟见肘。我和哥哥每人只有两双鞋:一双解放鞋,一双千层底布鞋。那双布鞋是我们最珍贵的行头,出门走亲访友时才能穿上。寒冬围炉烤火时,布鞋既保暖又舒适。这些千层底都是姆妈一针一线纳出来的,白天劳作,夜里就着煤油灯做鞋,熬过整个寒冬,才攒出我们兄弟的两双新鞋。每年除夕夜,总要洗过澡、换上新衣后,才能郑重地穿上这双新布鞋——新衣同样是一年仅添置一次的珍贵物什。
儿时的新衣要和旧衣替换着穿满四季。对顽皮男孩来说,摸爬滚打是家常便饭,再结实的衣裳也免不了破洞。每当我穿着磨破的衣裳回家,姆妈从不责备,只是默默取出针线盒。经年累月,膝盖处、屁股后的补丁层层叠叠,有时同一处能摞起三四层补丁。
如今姆妈年事已高,眼力不济,手上也没了纳鞋的力气。我们穿的鞋都靠买,虽然价格越来越贵,却再找不到记忆里老布鞋的温暖。
为给孩子更好的教育,我和妻子离开老家来到阜阳,回乡的次数越来越少,家中只剩哥哥陪伴二老。可年迈的姆妈和"大"(方言中父亲的称呼)依然闲不住:姆妈手抖得端不稳锅铲,"大"便接过了灶台的活计;虽不再种稻,却仍坚持上山采茶......
夜深人静时,常想起煤油灯下纳鞋的身影。那些细密的针脚,不仅缝补了衣裳的破洞,更将母爱的温度密密匝匝地纳进岁月里。如今望着商场橱窗里琳琅满目的鞋子,终于懂得:世间最珍贵的鞋,是踏着母亲不眠的夜晚,丈量过无数山路的那双千层底。这个母亲节,多想再喊一声"姆妈",让那声呼唤穿过重重山峦,轻轻落在老屋斑驳的门槛前。(曾荣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