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退休了被新领导穿小鞋,我没吭声,集团总裁视察时却点我的名
发布时间:2025-06-02 06:25 浏览量:3
(下面是一个单独的故事,故事都是完结篇,没有连载,来源于生活,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本文采用的第一人称书写,人物姓名都是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叫冉青毅,今年59岁。
再有半年,我就要光荣退休了。
本以为能安安稳稳站好最后一班岗。
没想到,厂里来了个新领导。
新官上任三把火。
第一把火,就烧到了我的头上。
难道我做错了什么?
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百思不得其解。
这把火,差点把我这半辈子的心血烧得一干二净。
但谁又能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视察,却让我的人生在最后关头,迎来了惊天大逆转。
我在咱们市的红星机械厂干了一辈子,从一个毛头小子,熬成了老师傅。
眼瞅着就要到点退休,享受天伦之乐了,心里那份踏实和安稳,别提多美了。
我这人,没什么大本事,就是一辈子钻研技术,手上有点活儿。
厂里的年轻人都尊称我一声“冉师傅”,这声“师傅”,比任何奖励都让我觉得光荣。
我的妻子卓慧娴,总笑我,说我这辈子就守着那堆冰冷的铁疙瘩过了。
是啊,我爱这工厂,爱这车间,爱听机器的轰鸣声,那声音,比什么音乐都动听。
可就在我盘算着退休后去哪儿钓鱼,去哪儿溜达的时候,厂里空降来一位新厂长,名叫戚承光。
三十七八岁的年纪,名牌大学毕业,听说在集团总部待过,是上面重点培养的年轻干部。
人长得一表人才,说话办事看着也挺利索。
我们这些老家伙,心里都明白,这是来镀金的,干不了几年就得高升。
大家伙儿都想着,只要别瞎折腾,安安稳稳地让我们这些老家伙退休,那就谢天谢地了。
可我万万没想到,戚承光厂长的第一把火,不偏不倚,正正地烧在了我的脑门上。
上任第一天,戚承光开全厂大会。
会上,他意气风发,讲了一大堆改革创新的宏伟蓝图。
我们这些老工人听得云里雾里,但掌还是拍得山响。
年轻人有干劲,是好事。
可说着说着,他的话锋突然一转。
“我们厂里,有些同志,思想僵化,观念陈旧,抱着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不放,严重阻碍了我们企业的发展!”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若有若无地瞟向我坐的方向。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我环顾四周,不少老同事也面面相觑,显然,大家心里都有了嘀咕。
这新领导,来者不善啊!
果然,第二天,戚承光就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宽敞明亮,跟我们车间的油污味儿简直是两个世界。
他靠在气派的大班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支派克金笔,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我。
“冉青毅师傅是吧?我听说了,您是我们厂的技术元老,资格最老了。”
他的语气听着客气,但我怎么听都觉得不是滋味。
我局促地搓着手,点头哈腰地说:“戚厂长您客气了,我就是个老工人,谈不上什么元老。”
“别谦虚嘛。”戚承光笑了笑,那笑容却没到眼底,“我看了你的档案,还有半年就退休了?想好退休以后干什么了吗?”
他这话问得太直接了,哪有领导这么跟下属聊天的?
我心里顿时警惕起来,这小子到底想干嘛?
我只能含糊地回答:“还没想好,先歇歇,给年轻人让路。”
“让路?”戚承光把手里的笔往桌子上一扔,发出一声脆响,“冉师傅,你这个思想就不对了。我们现在提倡的是终身学习,活到老学到老。我看你身体还很硬朗嘛,怎么能有退休享福的落后思想呢?”
我被他这番话噎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我熬了一辈子,盼着退休,怎么就成了落后思想了?
难道我还要在厂里干到走不动道为止?
这叫什么逻辑?
还没等我缓过神来,戚承光就给我安排了“新工作”。
他让我把我这四十年来积累的所有技术笔记、图纸手稿,全部整理出来,做一个系统的电子化归档。
这听起来是个正经事,可他接下来的话,就让我心里彻底凉了。
“冉师傅,我知道你不会用电脑。这样吧,我让办公室给你配一台新电脑,你从今天开始,就别去车间了,专门在办公室里学电脑,学打字,把你那些‘宝贝’,一个个敲到电脑里去。”
他特意在“宝贝”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充满了嘲讽。
我一个跟机器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钳工,连智能手机都用不利索,现在让我去学电脑打字?
这不是明摆着刁难我吗?
而且,不让我进车间,就等于剥夺了我作为一个技术工人的所有价值。
我这心里,又气又委屈。
我这辈子,没跟领导红过脸,可这次,我真的忍不住了。
“戚厂长,我……我学不会电脑。而且车间里还有很多活儿离不开我,特别是那批给北方重工的精密件,图纸和工艺只有我最清楚……”
“离不开你?”戚承-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冉师傅,现在是2024年了,不是1984年。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一个工厂,难道离了一个老师傅就得停工?你的那些所谓经验,早就过时了!那些年轻人,学历比你高,思想比你活,缺的只是机会。你占着位置,他们怎么上来?”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从我的头顶浇到脚底。
“占着位置”……这四个字,像四根钢针,狠狠扎在我的心上。
我一辈子兢兢业业,把最好的年华都献给了这个工厂,到头来,竟然成了一个占着位置不走的“老顽固”?
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是啊,我老了,我的知识,我的经验,在这些喝过洋墨水的年轻人眼里,可能真的就是一堆“垃圾”。
我还能说什么呢?
那一刻,我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我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走出了戚承光的办公室。
身后,传来他冰冷的声音:“冉师傅,这是命令,必须执行。电脑下午就给你送到资料室去。我希望在你退休前,能看到你的学习成果。”
我没回头,也没吭声。
我怕一开口,眼泪就会掉下来。
我一个快六十岁的老爷们,不能在厂里哭,不能让人看笑话。
我得把这口气,死死地咽下去。
回到车间,我的老搭档常月琴和徒弟卜光明都围了上来。
“冉师傅,怎么样?那小子没为难你吧?”常月琴比我还大一岁,是厂里的老会计,快人快语。
“师傅,你看你脸色这么难看,他是不是说啥了?”卜光明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技术好,人也实诚。
我摆摆手,不想多说,怕他们替我抱不平,再惹了麻烦。
“没事,厂长找我了解点情况。”
可我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怎么可能瞒得过他们?
很快,戚承光给我的“新任务”就在厂里传开了。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同情我,说戚承光这事做得太不地道,卸磨杀驴。
也有人幸灾乐祸,说我平时太“牛”,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这下好了,碰上硬茬了。
我听着这些风言风语,心里五味杂陈。
我“牛”吗?我只是对技术要求高,对工作要求严,我什么时候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难道坚持原则,也是一种错吗?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破天荒地喝了半斤白酒。
妻子卓慧娴看我脸色不对,一个劲地追问我出了什么事。
我借着酒劲,把白天的委屈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
说着说着,我这个年近六十的老头子,竟然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慧娴,我不想干了,我想明天就去办提前退休。我受不了这个气!”
卓慧娴搂着我的肩膀,也跟着抹眼泪。
“青毅,咱不受这个气。不干了,咱回家!我还有退休金,儿子冉文博也工作了,咱们不指望他。咱回家,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儿子的房间门开了,冉文博冲了出来,他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爸!这姓戚的也太欺负人了!这不就是职场霸凌吗?明天我跟您一起去厂里,找他理论理论!不行咱们就去集团纪委告他!”
看着激动的妻儿,我心里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不行,我不能这么冲动。
我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脸面和名声。
如果因为这点事就闹得满城风雨,那不成了一个笑话?
人家会说,冉青毅干了一辈子,临老了,连这点气都沉不住。
更何况,戚承光是厂长,是领导,胳膊怎么拧得过大腿?
我真要去闹,最后吃亏的,肯定是我自己。
说不定,连退休金都会受影响。
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之气,给家里添麻烦。
“都别说了!”我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这事,我自己处理。不就是学电脑吗?我学!不就是整理资料吗?我整!我倒要看看,他还能把我怎么样!还有半年,我就不信我熬不过去!”
我扔下这句话,就回了自己房间,把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无眠。
我知道,我这是在赌气,也是在跟自己较劲。
我咽不下这口气,但我更不想让人看扁。
冉青毅,你得挺住!不为别人,就为自己这辈子的名声,你也得挺住!
从那天起,我就真的成了一个“闲人”。
我被安排在工厂最偏僻的一个小资料室里。
里面堆满了积灰的旧档案,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一台崭新的电脑,摆在旧桌子上,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办公室的小年轻,给我装好系统,简单教了我几下开机关机,就再也没人管我了。
我每天对着那个发光的屏幕,两眼发直。
那些英文字母,我一个都不认识。
那个所谓的“五笔输入法”,在我眼里,比车床的图纸还要复杂一万倍。
我笨拙地用一根手指,在键盘上戳来戳去,半天都打不出一个完整的词。
有时候急了,真想把那键盘给砸了。
戚承光隔三差五地会“视察”我的工作。
他每次来,都带着一种猫捉老鼠的戏谑表情。
“冉师傅,学得怎么样了?有什么困难吗?要不要我给你请个老师啊?”
那语气里的嘲讽,不加任何掩饰。
我每次都把头埋得低低的,瓮声瓮气地回一句:“正在学。”
他也不多说,就那么站着看我“一指禅”打字,然后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转身离开。
那笑声,比骂我一句还让我难受。
这是诛心啊!他就是想从精神上彻底击垮我。
你不是牛吗?你不是技术大拿吗?我现在就让你干最没技术含量、最让你感到无力和挫败的活儿。
我算是彻底看明白了,这个戚承光,心眼小,手段毒。
他容不下我这样的“前朝元老”,他要用这种方式,把我这块“绊脚石”彻底清除掉。
难道,我真的就要这样窝窝囊囊地熬到退休吗?
车间的同事们都替我鸣不平。
特别是徒弟卜光明,好几次都想冲到厂长办公室去替我说话,都被我死死拉住了。
“光明,你还年轻,前途无量,别为了我,得罪了领导,不值当。”我劝他。
“可是师傅!他这哪是让您学电脑,他这是在羞辱您!全厂的人都看着呢!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卜光明气得脸红脖子粗。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人活一辈子,谁还没点委屈?忍忍就过去了。你把技术学好,比什么都强。记住师傅的话,技术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手艺是咱们工人的铁饭碗。”
老搭档常月琴也偷偷来看我,给我送来她自己做的包子。
“老冉,别跟他一般见识。这种人,长久不了。你呀,就当是提前休养了,每天来这儿喝喝茶,看看报,多清闲。”
我知道他们都是在安慰我。
可我这心里,怎么可能清闲?
我每天坐在资料室里,听着远处车间传来的熟悉的机器轰鸣声,心就像被猫抓一样。
那是我战斗了一辈子的地方啊!现在,我却像个逃兵一样,被发配到了这里。
更让我难受的,还在后头。
厂里接了一个大单,是给一家军工企业生产一批高精度的传动轴。
这个项目,技术难度非常高,对材料和工艺的要求近乎苛刻。
这个活儿,从图纸设计到工艺流程,一直都是我亲手抓的。
里面的每一个数据,每一个细节,都刻在我的脑子里。
现在我被“发配”了,戚承光把这个项目交给了技术科一个刚毕业没几年的大学生。
我听说之后,心急如焚。
不是我信不过年轻人,而是这个项目,没有十年以上的经验,根本拿不下来。
一旦出了岔子,不仅会给厂里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更会影响咱们厂在行业里的声誉!
我坐不住了,揣着我那本用了几十年的,封面都磨破了的技术笔记,厚着脸皮去找戚承光。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去他办公室。
他看到我,似乎有些意外,但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哟,冉师傅,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电脑学会了?”
我没理会他的嘲讽,开门见山地说:“戚厂长,我是为传动轴项目来的。那个项目,技术要求很高,我怕小年轻没经验,压不住阵。要不,您还是让我回车间,我带着他们干?”
戚承光听完,把脸一沉。
“冉青毅!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质疑我的用人决策吗?还是说,你觉得我们红星厂,离了你冉青毅就开不了工了?”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我告诉你,现在厂里搞的是技术革新,要的是新思想、新方法!你那些老掉牙的土办法,早就该进博物馆了!年轻人学历高,思路开阔,比你强得多!你与其有时间在这儿指手画脚,不如多花点心思,把你的电脑学好!”
他指着我的鼻子,几乎是吼出了这番话。
我手里紧紧攥着那本笔记,指甲都快嵌进了肉里。
那本笔记,是我四十多年的心血结晶,里面记录了无数次技术攻关的成功与失败。
在我的眼里,它是无价之宝。
可在戚承光的眼里,它就是一堆“老掉牙的土办法”。
我的心,彻底凉了。
我还能说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转身,默默地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我没有再回那个冰冷的资料室,而是直接回了家。
那天,我大病了一场,高烧不退,躺在床上一连三天起不来。
卓慧娴急得直掉眼泪,冉文博更是要去厂里找戚承光拼命。
我拉着儿子的手,有气无力地说:“文博,别去。爸这辈子,没求过人,也没做过一件亏心事。他让我走,我走。但是,公道自在人心。你记住,人可以有傲骨,但不能有傲气。咱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病好之后,我瘦了一大圈,人也沉默了许多。
我没有再去厂里,算是默认了提前病退。
我每天待在家里,养养花,逗逗鸟,努力让自己把工厂的事情忘掉。
可几十年的习惯,哪是说改就能改的?
我还是会习惯性地在早上七点钟醒来,还是会竖着耳朵听远处有没有工厂的汽笛声。
我知道,我的心,还留在那个让我又爱又恨的地方。
就在我以为我的职业生涯,就要以这样一种屈辱的方式,悄无声息地结束时,事情却迎来了意想不到的转机。
大概在我离厂半个多月后的一天,卜光明突然火急火燎地给我打来电话。
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又激动又紧张。
“师傅!师傅!出大事了!您快来厂里一趟!”
我心里一惊,第一反应就是传动轴项目出事了!
“光明,你别急,慢慢说,是不是那批活儿出问题了?”
“不是,比那严重多了!”卜光明的声音都在发抖,“是集团的翁总裁!翁敬亭大总裁!他老人家亲自来咱们厂视察了!点名要见您!”
“什么?”我手里的紫砂壶“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翁敬亭?那个在中国机械行业里如雷贯贯耳,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传奇人物?
他怎么会知道我?还要点名见我?
我感觉自己的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戚承光又在耍什么花招?
“师傅,您快来吧!戚承光的脸都绿了,他刚才派人到处找您,都快急疯了!现在全厂的领导都在门口等着您呢!”卜光明催促道。
挂了电话,我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卓慧娴走过来,看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关切地问:“老冉,出什么事了?”
我把事情一说,她也愣住了。
“翁总裁?那可是个大人物啊!他怎么会认识你?”
是啊,我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我这辈子跟这种级别的大领导有过任何交集。
天上怎么会掉下来这么大一个馅饼?
会不会是搞错了?同名同姓?
“不管了,去了就知道了。”我一咬牙,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旧工作服。
这身衣服,我本以为再也穿不上了。
当我再次站在红星机械厂的大门口时,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门口,黑压压站了一群人。
为首的,正是脸色煞白,满头大汗的戚承光。
他一看到我,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那态度,亲热得像是见到了亲爹。
“哎哟,我的冉师傅!您可算来了!您上哪儿去了?可把我们给急死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我往里面拉,那副谄媚的样子,和他前些天在办公室里训斥我的时候,判若两人。
我冷冷地抽回我的胳膊,看着他,一言不发。
我倒要看看,他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在众人簇拥下,我被带到了厂里最高规格的会议室。
推开门,我看到一个身穿深色夹克,头发微白,但精神矍铄的男人,正背着手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车间。
他的背影,不算高大,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他就是翁敬亭?
听到开门声,他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饱经风霜但目光锐利的脸。
他的眼神,在会议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他看着我,足足有十几秒钟。
然后,他那张严肃的脸上,竟然慢慢地,绽放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他迈开步子,绕过会议桌,无视了旁边点头哈腰的戚承光和一众厂领导,径直向我走来。
他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跳上。
在全场惊愕的目光中,他走到我的面前,停下脚步。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目瞪口呆的动作。
他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冉师傅,二十年了,我终于又见到您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和一种难以言说的激动。
我彻底懵了。
“您……您是?”我结结巴巴地问,大脑一片混乱。
“您不认识我了?”翁敬亭直起身,眼眶微微有些发红,“我是翁敬亭啊,当年在西北第三机床厂,您手把手教我磨钻头,还分我半个馒头的那个小翁啊!”
“小……小翁?”
我的记忆,像是被一道闪电劈开,瞬间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冬天。
那时候,我被厂里公派到大西北的兄弟单位,支援技术改造,为期三个月。
西北的冬天,天寒地冻,条件异常艰苦。
我在那里,认识了一个又黑又瘦的年轻人。
他不是我们厂的,是当地一个快要倒闭的小厂的学徒工,被派来学习的。
因为不是正式学员,他受尽了排挤和白眼,连吃饭都吃不饱。
我看他肯学,肯钻,是个好苗子,就动了恻隐之心。
我经常在吃饭的时候,把我那份本就不多的饭菜,分一半给他。
我记得,他最爱吃我从食堂打来的白面馒头。
每次都狼吞虎咽,像是饿了很久。
工作之余,我看他好学,就把我懂的那些技术,毫无保留地教给他。
我把我那本宝贝笔记,也借给他看。
我告诉他:“小翁,技术是安身立命的根本,但人品,才是立于不败之地的基石。不管以后走到哪里,做什么,都不能忘了本,不能昧了良心。”
那个叫小翁的年轻人,话不多,但眼神里总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他把我说的每一句话,都牢牢记在心里。
三个月后,我完成了任务,回到了红星厂。
临走前,他来送我,眼圈红红的,给我重重地磕了个头。
他说:“冉师傅,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这份恩情,我翁敬亭记一辈子。将来要是有出息了,我一定报答您!”
我当时只是一笑了之,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好好干,就把这件事,丢在了脑后。
这二十年来,我再也没有听到过他的任何消息。
我怎么可能想到,当年那个吃我半个馒头的穷小子,今天,竟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集团总裁,翁敬亭!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夺眶而出。
这眼泪里,有重逢的喜悦,有命运无常的感慨,更有沉冤得雪的委屈。
“是你……真的是你?你……你……”我激动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是我,冉师傅,是我。”翁敬亭也红了眼眶,他紧紧握住我那双粗糙的,满是老茧的手,“这些年,我一直在打听您的消息。后来集团业务调整,您所在的红星厂划归到我们集团,我才知道您还在这里。我今天来,不为别的,就是专程来看望我的恩师!”
他转过身,面对着已经面如死灰的戚承光,和一群噤若寒蝉的厂领导,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起来。
“我刚才在车间转了一圈,听工人们说,我的恩师,我们集团的功臣,一个把毕生心血都献给工厂的老专家,在快要退休的时候,竟然被人以‘学习电脑’为名,赶出了车间,发配去看仓库!还要承受‘思想僵化,占着位置’的羞辱!”
翁敬亭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戚承光的心上。
“戚承光!”他厉声喝道。
“到!翁总,我……”戚承光“噗通”一声,差点跪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筛糠。
“我问你,是谁给你的权力,这么对待一个为工厂奉献了一辈子的老工人?是谁给你的胆子,把我们企业的宝贵财富,当成垃圾一样践踏?你所谓的‘技术革新’,就是要把这些懂技术、有经验、有职业操守的老师傅们,都赶尽杀绝吗?你这样的干部,德不配位!我们集团,不需要!”
翁敬亭的话,掷地有声,在会议室里回荡。
戚承光瘫软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政治生命,在这一刻,已经画上了句号。
故事的结局,毫无悬念。
戚承光当天就被免职,调离了集团,据说后来被安排到了一个闲职部门,永无出头之日。
而我,冉青毅,成了全厂,乃至全集团的名人。
翁敬亭亲自下聘书,要聘请我为集团的终身技术顾问,享受最高级别的专家待遇。
但我婉拒了。
我对翁敬亭说:“敬亭,你的心意我领了。我老了,干不动了。我这辈子,没求过什么大富大贵,就图个心安理得,图个清白名声。今天你能来,能还我一个公道,我就比什么都高兴了。这个顾问,还是让年轻人来当吧。”
翁敬亭理解我的选择,没有强求。
我的退休手续,办得异常顺利。
厂里为我举办了有史以来最隆重的退休欢送会。
翁敬亭也以私人身份,从百忙之中赶来参加。
在欢送会上,他亲自给我端上一杯酒,当着所有人的面,再次向我深深鞠躬。
他说:“没有冉师傅,就没有我的今天。冉师傅教给我的,不仅仅是技术,更是一个人立身处世的道理。‘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这句话,我记了一辈子,也用它来要求我们集团的每一个人。”
那一刻,我看着台下那些熟悉的,一张张真诚的笑脸,看着我身边激动不已的妻子和儿子,看着眼前这个已经身居高位,却依然不忘初心的“小翁”,我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这一次,是幸福的泪,是感动的泪,是无憾的泪。
我这辈子,值了。
如今,我早已过上了平静的退休生活。每天养花、钓鱼、含饴弄孙,不亦乐乎。工厂里的风波,早已成了过眼云烟。
但我常常会想起翁敬亭,想起那个寒冷的冬天,想起那半个改变了我们两个人命运的白面馒头。
我一辈子没学过什么大道理,就认一个死理: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可我还是想问问大家,在这个人情越来越淡,节奏越来越快的社会里,一份不求回报的善意,真的还能被人记一辈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