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山的春天－－ 第四章 送信遇狼

从军令·其一

稚子披戎衣，枪高齐眉低。

夜送鸡毛信，晨磨汉阳机。

但使红城在，何惧百死罹？

1947年9月，白书记安排李大壮到通信班工作。县党委没有电台，更没有电话，和各地方联系的方法，就是靠通信班来送信。

当时红城县县城虽然已经解放，但在县城以外，共产党、国民党、地主武装、土匪犬牙交错，通信班经常受到各种势力的袭击，是非常危险的。

“记住，你们是党的血脉。”白书记的独臂袖管在晨风中飘荡，三个月前正是这条胳膊替他挡了还乡团的砍刀。李大壮突然觉得手中轻飘飘的纸张重若千钧，他看见自己映在书记茶色瞳仁里的倒影，那么小，又那么亮。

李大壮进入通信班的第一项任务就是射击训练，每一个通信员都给配备步枪，发的枪是汉阳造，都是大部队从国民党部队缴获的。和要大壮一起进入通信班的共有8名小战士，最大的17岁，最小的比李大壮小一个月，县委安排警卫班长赵兴和对八名新战士进行基本军事的训练。

发给李大壮的枪是一支很旧的步枪，李大壮第一次摸到步枪，这时的李大壮刚有步枪高，拿到枪高兴极了，东看看，西看看，从上到下摸了个遍，喜欢得不得了。

训练的第一天赵兴和把八名战士领到小河边的一个树林里，赵兴和说：“枪就是我们在战场上生命的一个根本保障，我们要爱护好自己的枪，每天要擦干净，按时上枪油，枪才能更好使。你们要把拆卸、安装熟练到我的程度。现在你们把我眼睛蒙上，看我怎么拆开再装上。”吹牛吧，蒙上眼睛怎么能拆开，再装上？”有人小声嘀咕，其他人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半信半疑地看着赵兴和，赵兴和让李大壮拿一条毛巾把自己眼睛蒙上，再叫一名战士把自己的步枪递给自己，赵兴和竟然像没被蒙眼睛一样，熟练地把各个部件拆下来，又快速地安装上。大家屏住呼吸看着，感觉就一小会的时间，赵班长就把这支枪拆开，又原样装好。大家不由得鼓起了掌，李大壮佩服得五体投地。心中默默地想，我一定也要像赵班长一样，能够熟练地做到这一切。

经过一天的练习，八名通信员都已经能够熟练地拆卸、安装步枪了。还有几名战士自己也试着蒙上眼睛进行装卸，虽然没有赵兴和那么熟练，在别人的提示下，终于也完成了。

第二天开始是基本的射击训练。射击训练进行了十五天，八名通信员已经掌握了射击的要领。由于他们不是战斗人员，所以不用长时间地进行军事技术训练。学习一下射击能够防身就可以了。

接下来又用了两天的时间，赵兴和教他们学会看地图，让他们熟记红城县的各个区所在的位置和主要的道路，又教了他们一旦遇到国民党军队、土匪、地主武装分别怎么应付。

在这二十天里，每天下午要有两个小时的文化课，由县政府的文化教员给他们讲课。上课有两项内容，一项是识字，每天要求他们必须学会认、写二十个字。另一项任务就是给他们讲中国共产党的政治主张和解放军的基本纪律，有时还讲当前国家的基本形势、红城县的敌我斗争态势。

李大壮还从来没有进过学堂，他知道能读书的那可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像他这样的穷小子是根本没有可能去读书的。听到有人教自己读书、识字，李大壮心里乐开了花。从第一天上课时起，就特别的认真，每天老师教的字都自己拿个树枝，在地上反复地写多少遍，把老师教的字全都会读会写了，有时还去找文化教员，再教自己几个字，等二十天的训练结束的时候，李大壮已经能够认六百多个字了，一般的书已经能够读下来，还会写简短的信。

近二十天的训练一结束，李大壮他们八个人就被安排进入了通信班，开始执行通信员的任务。

从军令·其二

识字六百余，信短情意长。

心怀报国志，何惧路茫茫。

但使红城在，百死亦何妨？

10月22日，李大壮第一次去完成送信任务。这一次的任务是去三区（一个区管着现在三四个乡镇的地域），单程有30多里，李大壮三点多就起来了，打扮成一个农民家的孩子，不让带枪，也没有马，要靠两条腿，往返六十里的路程。

通信班长把信缝到了李大壮的裤脚里，四点钟就出发了。李大壮本来胆子就大，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以前和小伙伴们晚上出去玩，看到坟头有火光，还要去看个究竟，是村里有名的大胆。

四点钟天还很黑，路还看不太清楚，李大壮走惯了农村的路，倒也是健步如飞。这是李大壮进入通信班第一次执行任务，临出发就想：“今天是我进通信班第一次执行任务，我一定要把任务完成好，白书记知道了肯定会非常地高兴。”

天大亮的时候，李大壮已经走了十几里路，头上冒着汗，衣服也有点湿了。说是走着，实际上是一路小跑着。已经进入十月底，天气已经很凉了，可李大壮感觉不到丝毫的凉意。

九点多，李大壮来到了三区的区政府所在地，看到王书记正在院里，收拾着木柴。李大壮说：“王书记，李大壮奉命来送信。”

王书记回过头，一看是李大壮，把手中的劈柴扔到了地上，边拍手上土边说：“是大壮，是不是白书记有信让你送来，快到办公室。”说着拉李大壮来到办公室，李大壮弯下腰，把信从裤脚取出来，交给王书记。

王书记说：“我马上安排回信，你先去吃饭。”王书记对外面喊：“小李，过来一下。”一个小战士听到喊声，到了办公室门口，说：“王书记，什么事。”王书记说：“你带李大壮去吃饭，然后安排他休息一会。”小战士回答：”是。”

李大壮吃完饭，小李带他到了东厢房，李大壮已经走了小半天，也确实累了，一躺下就进入了梦乡，正睡得香，感觉有了动自己，睁眼一看，是刚才的那个战士，李大壮说：“是不是我该出发了。”小李说：“王书记说，让你先去吃一口饭，吃完饭马上出发。”

吃完饭，来到办公室，王书记已经写好的回信，还是把回信给李大壮缝到了裤角里。

回县城的路上，李大壮看到路边农民们正在忙着收秋，玉米棒子、土豆一堆堆地放在地里，看得出今年是一个丰收年，个个农民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路边的杨树叶子已泛黄，山上五颜六色的，这时是农村最美的季节。

十月的晨露还未消散，李大壮已踏着霜色出发。正如陆游诗中所言：“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这个十五岁的少年虽无铁马相伴，却怀着一腔赤诚，在朦胧晨光中迈开了坚定的步伐。

通信班长仔细将密信缝进他的裤脚时，大壮摸着粗布衣裳的褶皱，忽然想起父亲常吟的句子：“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此刻他真切体会到，革命工作就是要用双脚丈量这片热土。四更天的寒风掠过耳际，他却感觉浑身发热，仿佛有团火在胸口燃烧。

天光渐亮时，汗水已浸透了他的粗布褂子。十月底的枯草挂着白霜，在他疾行的脚步下沙沙作响。经过一片枫树林时，火红的叶子簌簌飘落，像无数面小小的红旗在为他引路。他不由加快脚步，裤管卷起的尘土里都带着急切——白书记期待的眼神仿佛就在眼前。

“王书记！”当三区青砖灰瓦的院落终于出现在视野里，大壮的呼喊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王书记扔下劈柴的动作扬起一阵木屑，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金光。交接信件时，少年注意到书记虎口的老茧比自己父亲手上的还要厚实，那是拿惯镰刀又握紧枪杆的手。

回程时秋色正浓。漫山遍野的庄稼像打翻的调色盘，金黄的玉米垛、褐红的高粱田、紫莹莹的土豆花，可大壮只是抿紧嘴唇赶路。风送来农人们的笑语，他却记挂着怀里的回信，每一步都踏得实实在在，仿佛要把大地的力量都灌注到脚底。

暮色四合时分，县政府门前的马灯已经点亮。当他把带着体温的回信交到白书记手中时，忽然明白古人说的“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是何等滋味。虽然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但心里却轻快得要飞起来。

营房里的喧闹声远远传来，张世光讲故事的声音忽高忽低。大壮站在门口拍打裤腿的尘土，月光把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此刻他才发现，自己走过的六十里山路，正是成长路上最珍贵的勋章。

到了营房门口，听见比他大两岁的张世光正在给大家讲故事。听起来是刚讲完了一个，其他人正吵闹着让张世光再给大家讲一个。张世光说：“不讲了，今天累了，明天再讲吧。”大壮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和大家说：“讲什么故事呢，我刚回来，没听着，可得再给我讲一个，行不行。”其他几个人也跟着起哄：“大壮没听着，再给讲一遍吧，换一个讲也行。”张世光说：“那就看大壮的面子，再给大家讲一个。不过讲完了，你们明天得给我讲一个。没有故事，讲一下路上的见闻也行。”大家都说：“好的，好的，快讲吧，明天我们讲。”

“再讲一个嘛！”营房里传来战友们的起哄声。大壮推门而入，木门吱呀作响惊动了众人。“讲什么呢这么热闹？我可不能错过。”他眼睛亮晶晶的，像揣着两簇跳动的火苗。张世光无奈地摇头，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看在你这满脚水泡的份上...”

故事在油灯摇曳的光晕中展开：明朝万历年间，在浙江嘉兴府有个张员外，张员外老来得子，取名张家兴，张家兴五岁的时候，就能够做诗。但做出来的诗都是三句半，一个五岁的小孩能写出诗来，那也是了不得的事情了，邻里都夸他是个张家兴。张家每次来了客人，张员外就让张家兴到大人们面前来给做一诗，客人实际上也是为了恭维张员外，都纷纷夸奖张家兴为张家兴。

张家兴虽然是一个小孩，每天让人们夸奖得也有些飘飘然了。这一年正逢龙虎之年，国家举行科举考试。张家兴也七岁了，他想大家都夸奖我是张家兴，我也进京去参加举人考试吧，没准中个状元什么的回来，让家里人也高兴一下。

这一日，张家兴也没有和家里人说，自己悄悄从家里拿了点银两，给父母留了一封信，就走上了进京赶考之路。

一日张家兴走到了一个村子里，感到有点口渴，恰好看到一个少妇正在井台打水，就过去问少妇：“大嫂，小生有些口渴，能不能给我一口水喝。”少妇答道：“可以呀，你是哪里人呀，听口音也不是本地人，你一个小孩，怎么自己出来玩了，你这是要去干什么？”张家兴就把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少妇说：“你是进京赶考的，你会写诗？那你给我写一首诗吧，写好了，就让你随便喝。”

小孩看了看少妇，略沉思了一会，说到：“遥看嫦娥装，近看赛王嫱。”少妇听了这两句乐坏了，把自己夸的也太美了，催着他继续做后两句，张家兴接着说：”三寸小金莲，横量。”少妇高兴地说：“你喝吧，我回家告诉一下家人去。”张家兴拿着水舀子喝水，喝完了坐在井边歇了一会，拿起水舀子又喝了两口，刚把水舀子放下，远远地看见少妇过来了，张家兴正要向少妇表示感谢，没想到，少妇走到跟前，直接给了他两个耳光。小孩说：“大嫂，为什么打我。”少妇说：”你做的什么破诗，三寸小金莲，竖着量才三寸，你说横量，不是骂我么，你写得破诗害得我让丈夫打，我怎么能不打你。”

两个人正吵间，过来了一个和尚，和尚问少妇：“小娘子，好生无理，为什么打一个小孩子。”少妇把经过说了一遍。和尚说：“你既然会作诗，那你给贫僧做一首诗，做得好，我不让小娘子再打你，我正要去京城，还可以带着你一起走。”张家兴看了大和尚，张口说道：“堂堂一和尚，长个佛祖相。”大和尚一听这两句，摸着自己的光头高兴极了，小孩接着说：“头上无根毛，贼亮。”这两句可把大和尚气坏了，说到：”小子，好生无理，这等诗怎能不挨打。”和那少妇一起打家家兴。

两个人正打张家兴，恰好此时，县太爷从此路过，听见吵闹，让人问明情况，告诉衙役，把一干人等全部带回县衙，听候发落。

到了晚上，县太爷抱着自己三四岁的小女儿升堂问案，几个人都把经过一说，县太爷说：“你给老爷我做一首诗，做得好了，老爷我派人送你去京城。”张家兴看了看县太爷，张口就来：“老爷坐大堂，怀抱状元郎。”县太爷高兴地摸起了小胡子，张家兴接着说：“狸猫充太子，荒唐。”听了这两句，县太爷把鼻子都气歪了。一拍惊堂木：“来呀，给我充军到山阳县。”

张家兴没有赶考成，被充军到了山阳县，这一天，他正坐在一块大石板上抓虱子。正巧他的娘舅从这里路过，一看到孩子在这，还如此落魄，很是惊诧。看到这外甥的窘状，不由得落下泪来。问明白原因，就说：“孩子,你给老舅也做上一首诗吧。”张家兴看了看老泪纵横的娘舅，说道：“充军到山阳，见舅如见娘。”舅舅想: “我这外甥，写得不错呀，怎么会让人不高兴呢？”小孩继续说道：“两人双流泪，三行。”（孩子的娘舅只有一只眼）娘舅气得转身就走，你就在这充军吧，我也不管你了。

张世光讲完了，问大家：“你们说，为什么这个小孩谁听他做完诗都不高兴呢？”李大壮说：“他前两句很好，后两句虽然是实话，但却是在揭人的短，俗说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如此说话，可不就是欠揍。”

当讲到“两人双流泪，三行”时，李大壮的鼾声已在墙角响起。张世光轻轻为他盖上军大衣，月光透过窗棂，在少年们年轻的面庞上流淌。远处传来夜哨的梆子声，像在叩响每个人心底的成长之门。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红城县十二个区，李大壮都跑了个遍。通信班在派任务时，也尽量地安排每一个小通信员每一次去不同的地方。目的是让小通信员们熟悉每一个区路上的情况，也能够熟悉每一个区的工作人员，以便在出现紧急情况时，每一个通信员都能够准确地把信送到各个区相关负责人的手中。

每天的晚上，通信员都要进行文化课的学习，平均下来每天都能学习一个小时左右，李大壮认的字越来越多，有时候还从文化教员那里借书来读，李大壮最喜欢的就是读历史故事。什么苏武牧羊、张骞出使西域、凿壁借光等各种故事。有时，他也把这些事情讲给大家听。随着读书的增多，李大壮认的字更多了。他只要一有空，就拿着一本书来读，由于书太少了，有的书他都读了十来遍，有的情节自己都能背下来了。

年11月30日鸡叫两遍的时候，李大壮睡得正香，感觉有人在推自己，睁眼一看是班长赵兴和，赵兴和说：“大壮，快起来，有紧急任务。” 李大壮一翻身坐了起来，马上开始穿衣服，赵兴和继续说：“带上枪，五分钟后到白书记办公室领任务。”这时李大壮看到赵班长又去叫其他的通信员，知道这次的任务肯定非常得急，还第一次这么早，一下子叫起好几个人，还是直接到白书记处领任务，每次都是赵班长把信交给通信员的。

李大壮穿好衣服，跑步到了白书记的办公室，白书记说：“大壮，这次任务紧急，你骑我的枣红马去，带上枪，你到六区去，地点和路线都记住了吗？”李大壮说：“白书记没问题，我都记熟悉了，您放心吧。”白书记说：“这次的任务非常重要，你一定要直接把信送到王书记手里，到了六区，不要急着回来。听从王书记的指挥，他让你回来你再回来。”李大壮说：“放心吧白书记，保证完成任务。”白书记把一封和平时一样的信交给了李大壮。

李大壮背上枪，把信装好，牵着马离开县委的时候，天还非常黑。这是李大壮第一次带着武器、骑着马去送信，李大壮知道这次送的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信。白书记的枣红马是经过严格训练出来的马，是全县委最好的一匹马。平时没事的时候，大壮经常给这匹马添草添料，带到河边出去饮马、刷马。与枣红马建立了良好的感情，每一次枣红马见到大壮，都亲昵地咬着大壮的衣服。

李大壮牵着马往门口走的时候，看到其他的几个通信员也都各自准备出发，通信员有纪律，不允许问其他人的任务是什么。

临江仙·夜召

朔气侵衣灯影瘦，惊破少年梦。霜凝眉睫齿关动，忽闻军令至，踏雪觅蹄踪。

三十里路云和月，信重怎敢疏慵。枣红马上忆相逢，此去多凶险，回首暮云重。

看到其他人也都背着枪，牵着马，知道这一定是出现了非常紧急的情况。李大壮心中想：“这次的任务一定非同一般，我可得一路上小心再小心。”

李大壮和每个通信员打了一声招呼，牵马走出大门，到了门口，上马往六区去了。由于天还很黑，李大壮也看不清楚路上和附近的情况，只顾着赶路。六区离县委所在地有三十公里的路程，天还不亮，李大壮就赶到了六区的驻地。老远就听见哨兵喊：“什么人，口令。”李大壮说：“区委送信的，李大壮。”哨兵认识李大壮，说道：“原来是大壮，今天这么早，是不是有紧急任务。”李大壮回道：“就是。”哨兵说“快点进去吧，王书记和区长都在左手第一个屋。”

李大壮到了门口，门口的两个哨兵早就听到了他们刚才的对话，一个跑过来帮李大壮牵马，另一个把李大壮领到了书记和区长的办公室。说是办公室，其实就是住的一个小屋里，里面有两张桌子，区长和书记办公使用。

哨兵喊：“报告，县里通信员李大壮到了。”里面人说：“是大壮，快进来。”进屋一看，原来三区的王书记已调到了六区工作，李区长以前就见过。李大壮把信交给了王书记。王书记马上打开信，看完了马上交给了李区长，王书记说：“大壮，你的信送的太及时了，县委信中说，有一伙土匪今天要从这里路过，让我们要小心。你现在不能马上回去了，得等到我们确认安全以后，才可以回去，我们现在必须马上转移。”李大壮说：“听两位领导的，白书记走时就交待了。”王书记和李区长马上命令哨兵叫大家起床，紧急布置任务，李大壮随着区小队二十多人，转移到了一个山上，到了天快黑时，王书记才让李大壮回县里。

李大壮完成任务，从六区出发就已经很晚了，走到半路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走着，走着，马突停下来不走了。这匹马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李大壮知道这遇到了紧急情况。立即下马，牵着马到了路边的沟里，李大壮趴在沟边向四周瞭望，这时枣红马竟然也跟着趴在了他的身边。李大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情况呢？他还是第一次遇到突发的情况，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九章·涉雪

岁既晏兮北风厉，夜未央兮霜露至。

怀急令兮心怦怦，抚长剑兮望烽燧。

路险难兮马踟蹰，云冥冥兮雪霏霏。

恐任务之不速达兮，使同志陷重围。

李大壮向环视着四周，突然看到前面远远的山上有两个绿油油的光。这是什么呢？他突然想了起来，在培训时，赵班长说过，狼的眼睛是绿色的。李大壮想：自己是不是遇见狼了。赵班长告诉过狼的眼睛是发绿光的，训练时，并没有教过大家遇到了狼该怎么办，也许是赵班长也根本没有遇到过狼。

李大壮虽然是一个解放军战士了，但他毕竟还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呀。塞外十一月底，刺骨的寒风刮到人身上像刀割一样，而此时的李大壮脑门上却沁出了汗珠。

李大壮的脑子快速地想着如何对付这头狼，他想到了，现在上马返回六区，但他不知道如果狼会不会追过来，马和狼比哪个跑的更快，他根本不知道。

李大壮又一想，我看到的是两个绿光，那说明我看到的应该是一头狼，要是我打它一枪，就是打不死，也会把它吓跑的。李在壮趴在地上，子弹上镗，准备开枪打狼，他在训练的时候枪法练习得很准的。但他从来没有在靶场以外的地方打过枪，他的手有点抖。李大壮心中骂自己，胆小鬼，怕什么？不就一头儿狼么，有什么害怕的。

李大壮心里激烈地斗争着，他最后决定开枪打狼。他把枪端了起来，向那个绿光瞄准，正要扣动扳机。李大壮看到绿光多了起来，呀！不是一头狼，李大壮差点叫了出来，他已经意识到自己遇到了狼群。李大壮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听到有人小声说：“大壮，别动。”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赵班长，李大壮光顾着看狼了，竟然不知道赵班长啥时候到了自己的身边。原来赵班长今天也到了另一个区送信，在这里正巧碰上了李大壮。

赵班长正和大壮低声说着，赵班长的马没怎么经过训练，突然自己飞奔起来。狼群发现了这匹马，向它追了过去，绿光离得越来越远。李大壮和赵班长共同骑上枣红马，向相反的方向绕了个大圈，才回到了红城县。

在路上，赵班长告诉大壮：“如果你当时开了枪，狼群就会立即向你发起攻击，我们两个人能够生还的可能性很小。狼群看来没有发现我们，也许是那匹惊了的马救了我俩。狼会闻味，如果不是那马惊了，也许一会闻到我俩，一群狼向我们俩进攻，我俩结果什么样就不知道了。”

破阵子·脱险

雪拥关山险道，狼窥星夜行踪。

马踏冰河声碎玉，人伏荒丘气贯虹。少年胆未丰。

忽见班长暗至，惊闻骏马嘶风。

狼群逐影如鬼魅，绕路归营晓雾浓。回望血溅松。

回到驻地以后，李大壮每天晚上会梦到当天看到狼的情景，有时是狼远远地看着自己，有时是狼群向他开始发动进攻，有时是自己的马被狼吃了，有时梦见狼撕咬自己。每天都在噩梦中惊醒，醒来时，全身是汗，衣服、被子也潮潮的。

李大壮悄悄地和赵班长说了这种情况，赵班长说：“我们每次执行任务都可能遇到各种危险，每一次都会考验我们的坚强意志。大壮坚强些，以后危险遇到的多了，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这种情形过了好多天，才逐渐减少，也许这是每一个战士在成长的路上必然要经过的吧。

三四天没有送信的任务，每天出完操、训练、文化课学习之余，通信员们就聚在一起聊天、讲故事。但别人讲的故事都不生动，大家就缠着张世光给大家讲。被大家缠得没办法，张世光就说：“我今天给大家讲一个有意思的古代故事，你们听了认为好，就给我叫好，要不给我叫好，以后不给你们讲了。”

张世光讲到：在北宋年间，这一年正逢龙虎之年，全国各地的举子都赶往京城，去参加科举考试。在临安城有一个修鞋的人姓张，他想：这么多的举子都赶往京城，京城的人肯定多起来了，生意也一定好做，我也跟随他们去京城吧，反正我在哪修鞋都是一样。

张鞋匠想好了，第二天，就挑起修鞋的挑子，赶往京城，他是边做着修鞋生意，边走路，慢慢地向京城走去。

有一天，路过一个大的镇子，非常繁华，做各种小买卖的全有，卖芦席的特别多，几乎占了半条街，张鞋匠的了个空地，把修鞋挑子放下，开始招揽生意，一个上午赚了二十几块铜板。张鞋匠正干着活，突然一阵旋风刮了起来，把半条街的芦席都给吹上了天。这时路过的一个举子随口说了一句：“风卷芦席漫满天。”被张鞋匠听到了，感觉这句话不错，很有意见，他就记住了这句话。

又过了几天，经过一湾湖水，微风吹着湖面，湛蓝的湖面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几只鸭子正在湖边嬉戏，两只乌鸦站在湖水边，好像是要喝水，感觉到有人经过，吓得向远处飞走了。正巧又有举子从此路过，顺口来了一句：“二乌鸦放水不饮，为何腾空而起乎？”张鞋匠又记了下来。他没有想到，正是由于他无意中记住的几句话，却帮了他天大的忙。

这一日，到了一个大的镇子，张鞋匠正想着找个热闹的地方，放下修鞋的挑子，好开始做生意。正往前走着，看到一个大户人家的门垛上张贴着一张大红纸，一群人正围着这张纸在看，还不停地品头论足，低头私语。

张鞋匠就挤过去站在那看，张鞋匠其实一个字也不认识，根本不知道写的是什么，他站在这完全是凑热闹。听大家议论得知，这家的老爷也姓张，是个大户人家，这张榜文是张家小姐写的招亲榜文，谁要能把这个榜文上的字一个也不差地全部认下来，就会被招为上门女婿。张员外是远近闻名的大财主，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貌美如花，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是典型的有大家闺秀。张小姐年芳二八，正是婚配的年龄，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很多人到张府提亲，有富家子弟，也有文雅儒生，可是小姐一个也看不中，张员外很是着急。张小姐看父亲着急，就想了这么个办法，想找一个国士无双的才子。

张鞋匠一个字也不认识，他挤在里面听大家品评，也感觉满惬意。听了一上午，也没有一个人能把榜文的字全都认下来。在这里看榜文的人很多都是赶考的举子，由此看来，张小姐的文采肯定是非同一般，但没办法，自己才学不济，根本认不下来，一个一个的秀才都摇头走了。

张鞋匠听了一上午，他本来就是在这里听事故。快到中午的时候，举子们都去吃午饭了，看榜文的人越来越少，而张鞋匠还没有走。此时的张鞋匠没有想到，一个天大的好事就降临到了他的头上。

张鞋匠正想着在附近找个地方，把自己的修鞋摊立起来，在旁边看着榜文的丫环，看到张鞋匠一上午都在看榜文，就过来问：“这位公子，我看公子看了一上午了，想必公子已经把榜文看明白了。请问公子，这篇榜文您认识多少个字呢？”张鞋匠说：“我一个不认识。”丫环听成了就一个不认识，丫环想：这么多天，大多数人连一半也认不下来，今天出来一个就一个不认识的，那肯定是大才。就和张鞋匠说：“公子，稍等，我去禀报小姐。”张鞋匠想：让我在这等干什么？莫非是他家有人的修鞋？让等就在这等着吧。话说张小姐听了丫环的汇报，心中窃喜，说这个公子肯定是个大才，我们别考他了，找我们县上最出名的王秀才和陈秀才来考一考他吧。

丫环把张鞋匠请到了客厅，好生招待，派人去请王陈二位秀才。张鞋匠还想：怎么把我叫进到客厅了呢？主人想修鞋，也不能在客厅修呀。又一想：爱在哪在哪，也许这是大户人家，就这样的习惯。张鞋匠正纳闷的时候，二位秀才请到了，在路上就把请他们的目的和二位说了。

二位秀才进屋落座，王秀才问道：“敢问兄台，您写过多少文章呀？”张鞋匠心想：我哪里写过文章呀？就修过鞋。他们为什么问这个呢，干脆我就随便说一句吧。他随口说道：“风卷芦席漫满天。”二位秀才一听，我们一年也写不出一篇像样的文章来，他能写那么多文章，我们哪考得了他。两个人耳语商量一番，决定和他打哑谜。

王秀才伸出一个手指，意思是你是天下第一呀。张鞋匠伸出两个手指，王秀才理解成哪里、哪里，最多天下第二。王秀才又伸出四个手指，意思是公子有这般才学，一定是苦读四年的结果呀。张鞋匠立即伸出五个手指，王秀才理解成哪里、哪里，也就学了五年。二人一看，我们苦读十几年，才学成个这样，他这水平，哪是我们考得了的。马上起身告辞，刚站起身来，张鞋匠说：“二乌鸦放水不饮，为何腾空而起乎？”二人一听，这公子骂人都有这水平，立即落荒而逃。

张员外大喜，立即给小姐准备婚礼，这可是娶了个好女婿。等到晚上入了洞房。张小姐问：“夫君，我的榜文你哪个字不认识？”张鞋匠答道：“我一个字也不认识。”小姐又问：”那王秀才考你的又是怎么回事？”张鞋匠答道：“他问我要修一双鞋，我问他是不是前后各两个掌。他问我四个铜板可以不，我答四个铜板不行，要五个铜板。”张小姐叹气道：”这就是我命呀，那么多王公贵人、俊才学子我都不答应，选来选去，阴差阳错，怎么就选了个鞋匠做自己夫婿呢？就留下你给我修一辈子鞋吧。”从此张鞋匠和张小姐过起了快乐、幸福的生活。

张世光问大家，我讲这个故事，你们想到最有意思的是什么？有的说：“这就是个故事，现实中根本不存在。”有的说：“这个小姐家里的太傻了，直接让他背首诗或者现场写个文章不就得了。”有的说：“张鞋匠太有运气了。”李大壮说：”这个鞋匠太有心了，把有用的东西随时记下，到关键时候用上了，这才是他有运气的根本原因。”

赵班长突然掀帘进来，带进的雪花在炕沿化成黑点。他默默往李大壮手里塞了个温热的物件——是颗哑弹改的镇纸，上面刻着“泰山石敢当”。“握着睡。”班长说完就转身离去，军大衣下摆还在滴水。

后半夜，李大壮终于沉入梦乡。他梦见自己变成匹小马驹，在开满野花的草原上奔跑。枣红马在旁边守护，它的鬃毛上再没有冰霜，而是沾着春天的柳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