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药人山里迷路红衣小孩指路扔草鞋反着走
发布时间:2025-06-03 13:42 浏览量:2
暮色如一块浸透墨汁的粗布,沉甸甸压在青崖山的脊梁上。
李二狗将最后一株黄精塞进背篓,竹篾摩擦肩胛的刺痛让他直起腰,却见天际最后一缕残阳正被群峰吞噬。
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暗骂自己贪心,这深秋的寒雾说漫就漫,等闲采药人早该循着山径归家了。
山风卷着枯叶掠过脚边,李二狗忽然浑身发冷。
他分明记得半刻钟前还踩着条青石小径,此刻四周却尽是参天古木,枝桠如枯骨交错,将本就稀薄的月光绞得粉碎。
他掏出火折子,火苗在指间跳成团颤巍巍的琥珀,照亮三步外横生的荆棘——分明是条死路。
"怪了……"李二狗喉头发紧,背篓里的药草窸窣作响。
他记得老辈人说青崖山有"鬼打墙",专挑月黑风高时困人。
可他自幼随父采药,这方圆百里的山道闭着眼都能摸清,怎会……
"嘻嘻。
孩童的笑声如银铃碎玉,惊得李二狗手中火折子险些坠地。
他猛然转身,只见三丈外的山槐树下,站着个穿大红袄子的娃娃。
那袄子红得妖异,在浓墨般的夜色里泛着血光,孩童圆溜溜的眼珠子却黑得瘆人,直勾勾盯着他笑。
"娃娃,可见着下山的路?
李二狗强压着心悸,摸出块麦芽糖隔空晃了晃。
那红衣孩童却不答话,只歪着头,两朵红晕在苍白的脸上洇开,像极了坟头新烧的纸钱。
李二狗正要再问,孩童突然蹦跳着转身,红袄子在雾气里拖出条血痕。
他下意识抬脚要追,却听身后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回头望去,方才立着的山槐竟化作块狰狞的青石,石缝里渗出暗红汁液,闻着竟有股铁锈腥气。
"跟着我走,莫回头。
红衣孩童的声音忽远忽近,像是从地底钻出来的。
李二狗盯着那抹红影在树影间忽隐忽现,鬼使神差地迈开步子。
山雾愈发浓稠,每走七步,他便往地上扔只草鞋——这是老辈传下的破障法子,鞋尖朝外,邪祟便寻不得来路。
可走着走着,李二狗的脊梁骨窜起股寒气。
他分明记得自己扔了七双草鞋,可此刻脚下松针堆积,哪有半点鞋印?
再抬头时,前方红影早已不见,唯余块半人高的石碑,苔痕斑驳的碑面上,赫然刻着个"奠"字。
"当家的!
李二狗浑身剧震,这声唤分明是自家婆娘的嗓音。
他猛地转身,却见浓雾深处亮起盏昏黄灯笼,灯影里晃动着个臃肿人影。
那身影越走越近,粗布襦裙下摆沾满泥浆,发髻歪斜,可不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婆娘?
"你怎的寻到这儿来了?
李二狗眼眶发热,抬脚就要迎上去。
忽觉脚踝一紧,低头竟是方才扔的草鞋不知何时缠住了腿。
那鞋尖竟齐齐调转方向,鞋底朝外,鞋面朝内,像无数张咧开的嘴。
"莫信!
尖利的童声刺破迷雾,红衣孩童不知从何处窜出,手中挥舞着根枯枝,直直戳向灯笼。
那灯笼"噗"地熄灭,浓雾中传来凄厉惨叫,方才的人影化作团黑烟,在地上扭成个"奠"字。
李二狗踉跄后退,后脑勺撞上块硬物。
转身望去,竟是方才那块石碑,此刻碑身渗出暗红黏液,顺着"奠"字沟壑蜿蜒而下,在碑脚聚成个血洼。
红衣孩童拽着他衣角,力气大得惊人:"快把草鞋反着穿!
李二狗这才惊觉,自己扔的草鞋不知何时已整整齐齐码在碑前,鞋尖皆对着石碑,仿佛在朝拜什么。
他颤抖着捡起双草鞋,刚要反穿,忽觉鞋底黏腻——那鞋底竟生着细密绒毛,凑近细看,竟是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
"戊戌年三月初七,李二狗采药迷途……"李二狗念出声,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
这些分明是他的生辰八字!
再翻看其他草鞋,鞋底皆刻着不同日期,最早的竟是二十年前,某位早已化作白骨的老采药人的名讳。
"他们在找替身。
红衣孩童的声音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这山里有口吞人井,每逢月晦便要索命。
你扔的草鞋若被井鬼拾去,便成了引魂幡。
李二狗这才想起,老辈人说过青崖山有口"倒生井",井水倒流,投井者皆面朝下溺毙。
他低头看向血洼,水面竟浮现出张张人脸,皆是这些年失踪的采药人,此刻正张着嘴无声嘶吼。
"现在怎么办?
李二狗死死攥住草鞋,指节发白。
红衣孩童突然咬破指尖,将血珠抹在他眼皮上:"闭眼,反穿草鞋,倒着走七七四十九步。
无论听见什么,莫回头!
眼前骤然血红一片,李二狗只觉周身阴风呼啸,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嚎。
他强忍着恐惧,倒退着迈步,每步都踩在枯枝败叶上,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到第三十六步时,脚下突然一空,整个人向后栽倒——竟是踩中了块松动的青石板!
千钧一发之际,红衣孩童拽住他腰带,两人齐齐摔在实地上。
李二狗睁眼望去,只见自己正跌坐在条羊肠小径上,前方隐约可见山脚的灯火。
他刚要道谢,却见孩童的红袄子下摆正丝丝缕缕剥落,露出底下森森白骨。
"你……"李二狗骇然倒退。
孩童却笑了,嘴角咧到耳根:"二十年前,我也像你这般迷路。
说着,他举起枯枝般的手指,指向李二狗背后。
李二狗回头望去,方才那片鬼雾中,隐约现出座荒庙轮廓,庙门匾额上"倒生祠"三个字血迹未干。
"快走!
天亮前若出不了山,便要做我的玩伴了。
孩童的声音渐行渐远,红袄子化作片片红蝶。
李二狗发疯似的狂奔,直到撞见举着火把的搜山队,才瘫坐在地。
众人见他反穿草鞋,皆露出惊骇神色——那鞋底赫然印着个血手印!
次日正午,李二狗带着乡勇重返深山。
昨夜那座荒庙早已坍塌大半,唯余口青石古井,井水黑如墨汁。
众人合力吊起井绳,打捞上具森森白骨,腰间还挂着半截红布条。
李二狗盯着那布条,突然想起昨夜孩童转身时,后颈处似乎也有块同样的胎记。
三日后,李二狗在自家院中埋下七双草鞋,鞋尖皆朝西。
夜半时分,他听见后山传来孩童嬉闹声,推开窗却只见月明星稀。
唯有那只被血手印染红的草鞋,在晨光中渐渐化作飞灰,随风散入青崖山的云雾深处。
青崖山的晨雾总爱在寅时三刻散去,可今日却凝成铅灰色的云,沉甸甸压在李二狗的草庐上。
他盯着院中那摊灰烬,指尖仍残留着昨夜草鞋灼肤的刺痛。
忽听得山门外传来木鱼声,一声声像是叩在人心坎里,震得檐角铜铃无风自鸣。
开门时,但见个跛脚老道立在阶前。
道袍洗得发白,补了七处补丁,却用金线绣着北斗七星。
老道左眼蒙着块青布,右眼开阖间精光暴涨,手中铜铃铛缀着七枚五帝钱,正随着他叩齿声轻颤。
"居士眉间有阴翳,可是见过倒生祠的守祠灵?
老道声音沙哑,如砂纸磨过枯木。
李二狗心头剧震,这老道竟能一眼看破玄机。
他正要开口,却见老道突然抬手,铜铃铛"当啷"撞在门框上,震得他耳膜生疼。
"莫让浊气入门!
老道厉喝,手中桃木剑凌空画符。
李二狗这才惊觉,方才站过的地方竟浮出层黑雾,雾中隐约现出孩童嬉闹的虚影。
老道剑尖挑起张黄符,符纸无火自燃,青烟凝成个"敕"字,直直打入黑雾中心。
凄厉惨叫划破天际,黑雾翻涌着退去,却在门槛外凝成个血手印。
老道盯着那掌纹,眉头紧锁:"好厉害的倒生咒,竟已借了七条人命养魂。
他忽然转头盯着李二狗,目光如炬:"昨夜子时,居士可曾听见打更声?
李二狗浑身血液凝固。
他分明记得,昨夜三更天时,山风里确实传来更鼓,只是那鼓点古怪,七长两短,倒像是……倒像是葬礼上的招魂鼓!
老道长叹一声,从怀中掏出块龟甲。
甲面裂纹纵横,却隐约拼出个"井"字。
青崖山本是真武大帝斩妖台所在,那口倒生井实为镇妖井。
井中锁着上古旱魃残魂,需以童男童女之魂镇压。
他指尖抚过龟甲裂纹,"每逢甲子年,守祠灵便会物色替身……"
话音未落,山风骤起。
老道手中铜铃铛突然爆裂,五帝钱化作道道金光,在院中织成张八卦网。
李二狗只见金光中浮出七道虚影,皆是这些年在山中失踪的采药人,此刻正朝着后山方向伏地叩首,额间皆钉着根红绳。
"他们被炼成了引魂幡!
老道咬破指尖,在虚空画出血符,"居士可愿随贫道走一遭?
若今夜子时前破不了倒生咒,方圆百里必遭旱魃出笼之祸。
李二狗望着院中那摊草鞋灰烬,想起昨夜红衣孩童转身时的凄然一笑。
他忽然抄起墙角的柴刀,刀刃映出他眼底的血丝:"道长带路!
日头西斜时,两人已至倒生祠废墟。
残垣断壁间,那口古井正咕嘟咕嘟冒着黑泡,井沿青石上刻满血色符咒。
老道围着古井踱步,突然停在块断裂的石碑前。
碑身斑驳处,露出半幅壁画——画中真武大帝持剑斩妖,脚下踩着的赫然是个穿红袄的孩童。
"原来如此!
老道指尖发颤,"这旱魃残魂竟与守祠灵同源!
当年大帝斩妖时,将妖魂一分为二,善念镇于井中,恶念却附在守祠灵身上……"他话音未落,古井突然传来锁链拖拽声,井水化作血色漩涡。
李二狗只觉后颈发凉,仿佛有双小手正攀上他肩膀。
他猛然回头,却见残阳如血,将老道佝偻的影子拉得老长。
那影子在石壁上扭曲变形,渐渐显出个孩童轮廓,红袄子在风中猎猎作响。
"道长……"李二狗声音发颤。
老道却突然转身,右眼瞳孔化作竖瞳,青布下的左眼渗出黑血:"居士可曾想过,为何每次月晦之夜,倒生井都要索命?
他手中桃木剑"咔嚓"折断,露出里面森森白骨。
李二狗踉跄后退,背脊撞上断碑。
壁画中的孩童突然眨了眨眼,真武大帝的剑锋开始寸寸崩裂。
他这才惊觉,老道方才走过的七步,每步都踏在壁画中童男的额心!
"你才是守祠灵!
李二狗嘶吼着挥动柴刀。
老道却大笑起来,笑声震得枯叶纷飞:"贫道等了六十年,就为寻个命格带煞的替身!
他突然扯开道袍,心口处嵌着块青铜镜,镜面映出李二狗的倒影——那倒影竟穿着红袄,眉心点着朱砂!
井中血水冲天而起,化作七条血蟒。
老道纵身跃入井中,青铜镜却突然脱手飞出,将李二狗定在原地。
他眼睁睁看着镜中红衣孩童与自己面容重叠,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夜,他确曾穿着红袄在山中迷路,是采药的老爹用七根银针封住了他的生魂……
"原来我才是守祠灵。
李二狗泪流满面,看着血蟒将自己拖向古井。
井底传来老道癫狂的笑声:"待我吞了旱魃残魂,便可借你肉身重见天日!
千钧一发之际,山风送来清脆铃音。
李二狗残存的意识里,忽然浮现出昨夜草鞋上的血手印——那根本不是诅咒,而是爹临终前用朱砂画的护身符!
他猛然咬破舌尖,喷出血雾:"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这是爹教他的唯一道诀!
血雾在井口凝成八卦,七条血蟒轰然炸裂。
老道惨叫着冲出水面,青铜镜已布满裂痕。
他不敢置信地盯着李二狗:"你怎会破我六十年道行?
"因为我是人,不是鬼。
李二狗举起柴刀,刀刃映出他眉心若隐若现的银针,"爹说过,采药人最要紧的是守住心头那盏灯。
他突然想起昨夜红衣孩童的笑——那分明是爹临终前的模样!
老道突然化作团黑烟,烟中浮现出无数张人脸,皆是这些年被他害死的采药人。
李二狗闭目凝神,耳边响起爹的教诲:"采药如问道,心正则百邪不侵。
他挥动柴刀,刀光如月华倾泻,黑烟中传来此起彼伏的解脱叹息。
当最后一声惨叫消散时,古井轰然塌陷。
李二狗跌坐在废墟中,发现怀中不知何时多了块龟甲,正是老道先前拿出的那块。
甲面裂纹重组,现出段谶语:"甲子轮回,守祠换魂;以血为引,以心为灯。
他忽然明白,昨夜那些反穿的草鞋,原是爹留下的后手。
每双鞋底的生辰八字,皆是历代守祠灵的命盘。
当七双草鞋齐聚,便是破咒之时。
而那红衣孩童,根本就是爹的一缕残魂,借着倒生井的阴气护他周全。
东方既白时,李二狗背着新采的药草下山。
山道上,他遇见个迷路的货郎。
货郎怀中的孩童正指着远处山雾,奶声奶气地说:"爹,那边有位穿红袄的姐姐在笑。
李二狗浑身剧震,回头望去,却见晨雾中隐约现出个红衣身影。
那身影朝他福了一福,化作片片红叶,落在货郎孩童的虎头帽上。
他伸手接住片红叶,叶脉间竟凝着滴朱砂,在阳光下亮得刺眼。
三年后,青崖山来了位云游道人。
道人左眼蒙着青布,右眼却温润如玉。
他在倒生祠旧址建了座小庙,庙中供着尊泥塑神像——神像是个采药人,背篓里装着七双草鞋,脚下踩着口古井,眉心却点着粒朱砂。
有樵夫说,每逢月晦之夜,总能听见庙中传来孩童的嬉闹声。
但若是心怀恶念之人靠近,便会看见泥塑神像突然睁开双眼,左眼映着北斗七星,右眼却藏着片血色枫叶。
而李二狗的草庐早已荒废,唯有院中那棵老槐树,每到深秋便开满红如泣血的花。
某日,有位游方画师途经此地,为神像添了幅壁画。
画中真武大帝斩妖时,脚下踩着的旱魃残魂突然化作个红衣孩童,正朝着观画人眨眼。
画师掷笔长叹:"原来最凶的咒,不是镇压妖邪,而是困住人心。
是夜,青崖山突降暴雨。
货郎家的孩童发着高烧说胡话,却见神像泥胎簌簌剥落,露出里面青玉雕成的真身。
玉像眉心朱砂突然迸发金光,化作道流光没入孩童天灵。
待到天明,孩童烧退病愈,却再不记得昨夜之事。
唯有山脚下多了七双崭新的草鞋,鞋底皆用金线绣着北斗七星,静静躺在晨光里,等着下一个迷途的过客。
青崖山巅的云海在晨光中翻涌,如万千银龙腾空。
李二狗的青玉雕像自那夜异变后,通体流转着莹润微光,每逢子时便有梵音自玉中溢出,惊得方圆十里的夜枭不敢近前。
这日正午,山道上却来了个戴竹笠的货郎,担中襁褓隐约传来婴啼,啼声竟与庙中梵音共鸣。
货郎在庙前卸下担子,从贴身衣襟掏出个鎏金香炉。
炉身錾刻着北斗九宸图,炉底却烙着个血色"敕"字。
他点燃三支线香,青烟却凝而不散,在神像前凝成个鹤发童颜的老者虚影。
"太虚子,你当真要坏我六十年筹谋?
老者虚影突然睁开双目,瞳孔中星河倒转。
货郎浑身剧震,竹笠跌落,露出张布满皱纹的脸——竟与当年被李二狗斩灭的老道有七分相似!
"师父,您困在井底六十年,可曾想过那些枉死的采药人?
货郎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朗,眉心浮现出枚月牙印记。
他猛然咬破舌尖,精血喷在香炉上,炉中骤然腾起九道金焰。
神像突然剧烈震颤,青玉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
老道虚影发出非人的嘶吼,庙宇四角的铜铃无风自裂,飞溅的铜屑在空中凝成七柄血色小剑,直刺货郎咽喉。
货郎却不闪不避,任由剑锋穿透脖颈,血珠滴落处,地面绽开朵朵金莲。
"以身为祭,引北斗诛邪!
货郎喉间发出古怪音节,七窍开始渗出星辉。
老道虚影在金莲中扭曲变形,露出半张孩童面孔,正是壁画中真武大帝脚下的旱魃残魂。
残魂尖叫着扑向神像,却在触及青玉的刹那,被玉中突然睁开的竖瞳震碎。
山风骤起,将庙中残香卷向云端。
货郎的身躯如风化陶俑般簌簌剥落,露出里面穿着红肚兜的婴孩。
婴孩额间月牙印记大放光明,庙外沉寂三年的古井突然传来锁链崩断声,黑水如柱冲天而起,却在触及月华的瞬间化作漫天萤火。
千里之外的终南山巅,白发苍苍的守山人突然睁开双目。
他面前的龟甲裂成七瓣,裂纹走势竟与青崖山地形完全吻合。
北斗倒悬,守祠换主。
老人颤抖着抚过腰间玉磬,磬身突然浮现出李二狗的面容,"当年种下的因果,终究要应在这一代了。
三日后,青崖山脚的村落开始流传异闻。
有樵夫说在子夜见过两个李二狗:一个背着药篓往深山去,一个却抱着婴孩从古井爬出。
更诡异的是,每到月圆之夜,庙中神像的玉手便会多出一道裂痕,而村中新生的婴孩,眉心都会浮现出淡淡的星芒。
这夜正值中元,货郎家的婴孩突然发起了高热。
妇人抱着孩子跪在神像前哭求,却见玉像的眼珠突然转动,两道清光没入婴孩眉心。
孩子"哇"地吐出口黑血,血中竟游动着七条透明小蛇。
妇人定睛看去,那些小蛇分明长着老道的面容!
婴孩啼哭渐止,庙外却传来锁链拖拽声。
众人冲出门外,只见古井废墟上立着个黑袍人,手中铁链串着七个模糊人影。
那些人影面容不断变幻,时而化作失踪的采药人,时而变成庙中壁画里的童男童女。
"北斗引魂使,见过守祠灵。
黑袍人朝着玉像遥遥一拜,铁链突然绷直,七道人影发出凄厉惨叫。
婴孩突然挣脱妇人怀抱,凌空踏出北斗罡步,每步落下都绽开朵金莲。
黑袍人袖中飞出七张黄符,符纸却绕过婴孩,径直贴在玉像七窍之上。
玉像轰然炸裂,青玉碎片中飞出七道虹光。
虹光在空中交织成幅星图,星图中央悬着柄青铜古剑,剑身铭刻着"斩魃"二字。
黑袍人狂笑着抛出铁链,却被古剑剑气斩成齑粉。
他露出真容,竟是当年被李二狗斩灭的老道残魂!
"你以为破了倒生咒就能超度我?
老道残魂七窍流血,身形暴涨至三丈高,"这六十年我早已将魂魄渗入地脉,只要青崖山在,我便永生不灭!
他抬脚踏向村落,地面顿时裂开道道深渊,岩浆中涌出无数白骨骷髅。
婴孩突然发出清越长啸,眉心月牙印记飞出,化作轮明月当空。
月光所照之处,骷髅纷纷化作齑粉,老道残魂却狞笑着张开巨口,竟要吞下整轮明月。
千钧一发之际,古井废墟突然冲起道水柱,水柱中浮出个红衣身影,手中提着盏青铜灯。
"爹!
婴孩脱口而出。
众人这才看清,那红衣身影竟与李二狗生得一模一样,只是眉宇间多了分悲悯。
他手中青铜灯芯燃着幽蓝火焰,火光映出老道残魂的真身——那根本不是人魂,而是条被斩去头颅的九头相柳!
"原来如此!
红衣身影轻叹,"当年真武大帝斩杀相柳,将妖躯镇在四海,却让一缕残魂附在守祠灵身上。
你借倒生井滋养魂魄,实则是想集齐相柳九首,重聚妖身!
老道残魂发出震天怒吼,八个脖颈突然长出肉瘤。
肉瘤炸裂时,飞出八颗狰狞蛇首,每颗蛇首都生着老道的面容。
红衣身影将青铜灯抛向空中,灯焰化作九条火龙,与蛇首缠斗在一处。
他转头望向婴孩,眼中闪过决绝:"该了结这六十年因果了。
婴孩突然腾空而起,身后浮现出北斗七星虚影。
他伸手抓住青铜古剑,剑身顿时爆发出冲天剑气。
这剑气竟与庙中梵音共鸣,震得天地变色。
老道残魂惊恐地发现,自己寄身的相柳残躯开始崩解,每片鳞甲下都渗出金色血液——那是真武大帝的封印!
"不!
本座苦心谋划六十年……"老道残魂发出最后一声哀嚎,被剑气绞成齑粉。
漫天血雨中,红衣身影逐渐透明,他最后看了眼婴孩,嘴角泛起温柔笑意:"二狗,替爹守好这座山。
青铜灯坠地时,山崩地裂的异象骤然平息。
婴孩落在妇人怀中沉沉睡去,眉心月牙印记却化作朱砂痣。
村民们惊魂未定地望向古井,却见井中升起道七彩光柱,光柱中浮现出李二狗的身影。
他背着药篓,朝着众人挥手作别,转身踏入光柱深处。
三日后,有游方道士途经青崖山。
他在古井废墟前结庐而居,每日对着七块无字碑诵经。
碑前总摆着七双草鞋,鞋尖朝向不同方位,恰似北斗七星排列。
道士说,这些草鞋是历代守祠灵的魂灯,待七盏灯灭时,便是旱魃重临之日。
这夜正值霜降,游方道士在碑前摆下北斗七星阵。
忽然狂风大作,七块无字碑同时亮起幽光。
道士神色骤变,从袖中掏出枚龟甲占卜。
龟甲裂纹组成的却是幅采药图,图中人背着药篓,眉心点着朱砂。
"原来如此!
道士仰天大笑,震得松针簌簌而落,"守祠灵不是人,不是鬼,而是山魂所化的执念!
他突然撕开道袍,心口处嵌着块与李二狗怀中一模一样的龟甲。
甲面裂纹重组,现出段谶语:"甲子轮回,山魂聚散;以魂为引,以灯为眼。
子时三刻,七块无字碑轰然炸裂。
碑中飞出七道虹光,在空中凝成李二狗的身影。
他手中握着青铜古剑,剑身映出无数画面:有孩童在庙中嬉戏,有采药人在山道迷途,有老道在井底炼魂……最后画面定格在今夜,游方道士的面容竟与当年货郎有九分相似!
"六十年一轮回,该换人了。
李二狗的声音在山间回荡。
他挥剑斩向虚空,剑光所过之处,现出七条蜿蜒地脉。
每条地脉尽头都立着座无名荒冢,冢前插着双反穿的草鞋。
游方道士突然跪地痛哭,他终于明白,自己家族世世代代守护的秘密——所谓守祠灵,不过是采药人对大山的眷恋化成的山魂。
每当甲子轮回,便会有新的采药人继承这份执念,以魂为灯,照亮迷途者的归路。
黎明时分,道士在古井原址埋下七块龟甲。
甲面裂纹组成新的谶语:"山魂不灭,守祠永续;以心为引,以身为渡。
他背着行囊踏上山道,腰间玉磬突然发出清鸣,远处传来熟悉的采药歌谣。
十年后的中元节,有猎户在深山发现座新庙。
庙中供着尊采药人神像,背篓里装着七双草鞋,脚下踩着口古井。
最奇异的是,神像面容会随观者心境变化——孩童见着是慈父,游子见着是故人,恶人见着却是持剑天神。
这夜雷雨交加,庙中突然亮起七盏魂灯。
灯焰组成幅星图,星图中央站着个红衣孩童,手中提着盏青铜灯。
孩童朝着虚空甜甜一笑,转身没入神像眉心。
与此同时,终南山巅的守山人突然睁开双眼,他面前的龟甲浮现出新的裂纹——裂纹走势,竟与青崖山神像的眉眼一模一样。
"山魂聚散,自有定数。
守山人轻抚玉磬,磬声悠扬传遍九州。
他望向东方渐亮的晨曦,嘴角泛起微笑,"这一代的守祠灵,怕是位姑娘呢。
而在青崖山深处,背着新采药草的少女突然驻足。
她望着云雾缭绕的山巅,眉心传来阵阵灼热。
怀中玉佩突然发烫,玉面浮现出七颗星子,按北斗方位缓缓旋转。
少女伸手接住片飘落的枫叶,叶脉间凝着滴朱砂,在朝阳下亮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