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014）王嫂戴着牌子，脖子上面挂着一双旧鞋，被红卫兵批斗

1967年的春节，我家用新报纸糊了墙壁和天棚，炕上换了新炕席，我到新华书店买了年画。一共是两组，一组是《李逵元宵闹东京》，另一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每一组画四个长条，每一个长条上面有四幅画。

我看过71回本的小说《水浒传》，还没有看过120回本的，对于书中描写的宋江打大辽、打王庆、打田虎、征方腊等等，还有招安的故事我还没有看到过。我非常爱看书，想尽一切方法弄来图书，有时间就看，因为我吃饭的时候看书，晚上睡觉看书，我妈经常骂我。

春节以后，在火车站的站前广场和县委大院里面都搭起了台子，每天除了批斗就是大辩论。老百姓家里过去留下来的一些东西，比如说瓷器，古董字画，都被砸碎或者焚烧了。我家里过年新糊上的年画，我也把它撕下来，省得惹一些麻烦。

我哥去外地干活以后，我妈动员我把钱拿出来，要在我家前面的院子盖两间房。我家前面的院子东西方向有5米宽，南北方向有13米，我跟我妈计划了一下。前面留下5米院子，然后盖南北跨度5米的房子，前面还有3米，在那个地方修一个厕所。

房子上面一共有3个门框3扇门，有两个窗户框四扇窗户，房顶上还要买木材。计划好了以后，我准备找王哥 ，让他帮助我买木材。这时候我两家还是一个院子，院子里面还没有隔开。

我刚要向王嫂家走去，这时候从外面冲进来一伙人，他们都是九台三中的学生，也就是造反派。有男有女，一共有20多个人，有的人冲进了王嫂家的屋子，院子里面也有好多人。左邻右舍的老百姓偷偷的在看，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在那个年代，真是人人自危。

我看到几个人把王嫂从屋里拉扯出来，王嫂的头发被抓乱，脖子上挂上了一块纸板的牌子，还有一双前面露着脚趾头，后面露着脚后跟的旧鞋。王嫂在争辩，这时候有人上去连踢带打，还有人扇王嫂的耳光。

我看到牌子上面写着“女流氓×××”，王哥吓得哆哆嗦嗦地跟在旁边，不敢说话，也不敢争辩，他的个子显得更矮小了。在来的人中，我看到了小学同学林奔、宋长生、杨守伟等人，他们都是三中的造反派学生。

我看到了王嫂，王嫂也看到了我，王嫂用眼睛看着我，她希望我能够帮助她。我想了一下，连忙回到屋子里 找出来几枚纪念章，卖纪念章 我还剩下了一些，准备留着自己用。我拿着纪念章送给了几个老同学，他们很高兴，我悄悄地问他们：

“王嫂犯了什么错？”

“有人举报他是流氓。”

“有现刑吗？”

“你看她那个身材，前凸后翘，凹凸有型！”

“她就长那样，有什么办法呢？长相也会违法吗？”

我问的他们哑口无言，俗话说“拿人家的东西手短”，他们收了我的纪念章，我们是小学同学，读书的时候关系也挺好。我接着说：

“老同学，给一点面子，你们放过王嫂吧，她不是坏人，她也不是流氓。”

“刘井龙，你告诉她穿衣服注意一点，穿得宽松一些，不要穿那种紧身的衣服。”

这些人走了以后，王嫂非常感激我，一边骂王哥一边夸奖我，她骂王哥是一个窝囊废，在关键的时候不能保护自己。王哥也不敢说话，低着头躲在一边发呆，趁此机会，我说了要买木材盖房子的事情，求王哥帮忙。

王嫂爽快地答应了，天气越来越暖和了，我找了几个人 帮助我在小南河底下脱了土坯。左邻右舍的男孩子一凑就是七八个人，我买了一些稻草，借了一个脱土坯的模子，大家忙活起来。用斧头把稻草剁碎了，然后在小南河岸边脱的土坯。

中午的时候，让他们在我家吃一顿饭，圆圆和雅琴过来帮助做饭，高粱米饭放点大豆，吃着非常香。刚刚开春 也没有什么蔬菜，买了一点虾酱，买了几块臭豆腐和腐乳，大家吃的非常香。

土坯晾干了以后，大家把土坯搬到岸上来，搬到我家的院子里面。按照计划的尺寸 我开始用土坯砌墙，我妈找了一个老木匠开始干木匠活，先做门框。老木匠师傅已经七十来岁了，我妈想让我跟着她学徒，炒了2个菜，请老木匠吃饭喝酒。

我妈把菜炒好了，一个炒干豆腐，一个炒大豆腐，我家没有饭桌子，我到王嫂家借了饭桌子摆在我家的炕中间。老木匠坐在炕头，我坐在桌子的对面，我妈在地下站着，我爸没有在家，我三个妹妹馋得躲在外屋。

“老师傅，你的身体真好，这么大年龄了干木匠活也不感觉到累得慌。”

我妈挑好听的话说，老木匠喝了一口酒吃了一口菜，他自己也感觉到自己挺牛逼的。我家的木匠活是包给他的，老木匠回自己家吃饭，我妈为了让他带我这个徒弟，是特意的请他吃饭的。

“老师傅，你这么大年龄跟前应该有个帮手，我儿子今年15岁了，学校不上学了，这孩子挺聪明的，让他跟着你老学木匠吧。”

老木匠看了我一眼，他坐在我家的炕头上，我坐在炕梢，我看着他喝酒吃菜，静静地等待他说话。老木匠手里拿着一把两米长的盒尺，用手把曲拉出来，然后一松手，尺自己又缩回去了，老木匠洋洋得意地说：

“教一个徒弟，饿死一个师傅，我是不会带徒弟的。”

“我儿子跟着你干活，也不要工钱，教一教他吧，我们不会忘了你的好处。”

老木匠还是得意洋洋地摇头晃脑，那时候都是用木折尺，他有一个盒尺，自己感觉到非常的牛逼。我妈白请他吃饭喝酒了，老师傅不同意，他干木匠活的时候，我在旁边看着。

我认为干木匠活没有什么神秘的，虽然他不带我，我也没有学过徒，但是我应该也会干。我是这样想的，老木匠把门框立好以后，我就开始用土坯砌墙了，老木匠又安上了前后的窗户框。我把土坯墙砌到了房顶，这一天 老木匠干活不小心拧伤了脚，他自己回家养伤了。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年龄大了，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来干活。我砌完了土坯墙，安上了房梁，在房顶铺上了草，下雨也不会漏了。老木匠还没来，他没有干完的活我自己都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