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读初一,二叔送来棉衣棉鞋,我发誓养他老,儿子却患上重病
发布时间:2025-06-10 12:02 浏览量:3
寒冬送暖
那是一九八六年的冬天,北风呼啸,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被谁揉皱了的旧报纸。
"小强,门口有人找!"班长的喊声穿透教室的嘈杂。
我抬头,透过结了冰花的窗户,看见二叔佝偻的身影立在校门口,手里提着个布包袱。
"谁啊?你爹?"同桌小刘推了我一把,笑嘻嘻地问。
我没吭声,心里一阵酸楚。
那个冬天,是我人生中最冷的一个冬天,也是最暖的一个冬天。
父亲去世那年,我刚上小学。
那是八二年的秋天,一场意外的山体滑坡,让我永远失去了父亲。
母亲带着妹妹改嫁了,是二叔接我回了他家。
二叔没有儿女,一辈子务农,脸上的皱纹像是田垄一样深刻,眼神却温和得像春天的溪水。
"来了就好,咱们爷俩相依为命。"二叔摸着我的头说,声音里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柔软。
那时候,村里人都背后议论:"王家老二,真是作孽,养活别人家的孩子,自己都快揭不开锅了。"
二叔从不理会,只是默默地在地里多挖了两垄红薯,多种了几分地的玉米。
"穿上试试。"二叔打开布包袱,里面是一件崭新的棉衣和一双棉鞋。
棉衣是墨绿色的,有股浓浓的樟脑丸味儿,还缀着两个大口袋,像是为了让我能装下更多的梦想。
我换上后,二叔后退两步,眯着眼打量我,满脸褶子里挤出笑容:"好,好,咱们小强长高了。"
全班同学都羡慕地看着我的新棉衣。
那年头,一件棉衣要四五十块钱,几乎是二叔一个月的收入。
我知道,为了这件棉衣,二叔定是省了好几个月的烟钱,甚至可能连他最爱喝的二两老白干都舍不得买了。
"二叔,我长大了一定养您老。"我红着眼眶说。
"念好书就行,别的不用想。"二叔拍拍我的肩膀,转身走了,背影在冬日的阳光下拉得很长很长。
那天放学后,我特意绕道去了供销社。
那里的售货员是我们村的王婶,看见我穿着新棉衣,笑着说:"瞧瞧,这件衣裳多好看,跟城里孩子穿的一样。"
我低头看了看棉衣上的纽扣,心里暖烘烘的。
"王婶,我二叔最近来买烟了吗?"我问。
王婶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有啊,你二叔有两个月没来买烟了,说是戒了。"
我攥紧了棉衣的下摆,二叔明明每天晚上都在抽烟,那烟是从哪里来的?
后来我才知道,二叔是在地里干活时,捡别人丢的烟头,攒够了卷成一根根细细的纸烟。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初中时,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二叔虽然不识几个大字,却每次都要看我的成绩单,用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摸那些红色的"优"字。
"咱们家小强,争气!"二叔常对村里人说,那骄傲的神情,像是在说自己的亲生儿子。
村里有人嘲笑二叔:"老王啊,你养这娃有啥用?将来人家有出息了,可不会管你这个没血缘的叔叔。"
二叔总是笑笑:"我不求啥回报,就想看着他出人头地。"
高中时期最难熬,学费、书费、杂费,像是无底洞。
二叔开始养猪,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喂猪,天黑透了才回家。
有一次我放学回家,看见二叔在猪圈旁边,掏出自己的粮食袋,抓了一把玉米面放进猪食槽。
"二叔,您自己的口粮咋给猪吃了?"我心疼地问。
二叔憨厚地笑了:"猪胖了好卖价钱,你下学期的学费还差不少呢。"
那晚,我趴在煤油灯下写作业,泪水模糊了眼睛。
我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念书,将来让二叔过上好日子。
高考那年,我考上了省城的师范学院。
二叔卖了两头猪,凑齐了我第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他送我到县城的汽车站,嘴里不停地嘱咐:"有空给家里捎个信,别饿着自己,钱不够了就说话,我这老胳膊老腿还能动弹,再养两头猪..."
汽车启动时,我透过车窗,看见二叔干瘦的身影在慢慢变小,他手里还攥着我的录取通知书,那是他最珍贵的宝贝。
大学四年,我省吃俭用,假期还去补习班教课挣钱,尽量减轻二叔的负担。
每次回家,都能看见二叔添了几分苍老,那双曾经有力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大学毕业后,我回到县城当了一名语文老师。
"教书匠是好职业,安稳,体面。"二叔咧着嘴笑,满口黄牙在阳光下闪着光。
每月发了工资,我就往二叔的存折上存钱。
"等存够了钱,就把二叔接到城里来住。"我常这样想。
在县城工作两年后,我结了婚,娶了同校的美术老师小芳。
小芳知道我和二叔的故事,二话没说就同意婚后把二叔接来同住。
"他既是你的二叔,也就是我的二叔。"小芳说。
可二叔却不肯来:"我一辈子种地,离不开这片土,你们小两口好好过,时常回来看看我就成。"
小芳怀孕后,二叔更是欢天喜地,提前半年就开始准备婴儿的小被子、小衣服。
"是个带把儿的,我给他缝个小老虎帽子,挡煞。"二叔学着城里人的说法,神秘兮兮地说。
儿子出生那天,二叔一早就赶到医院,手里提着一个包袱。
打开一看,是那顶"小老虎帽子",针脚歪歪扭扭,却满含心意。
"叫啥名字?"二叔问。
"叫王小暖。"我说,"希望他一生都能像您给我的那件棉衣一样,温暖如春。"
二叔眼眶红了,轻轻抚摸孙子的小脸:"好名字,好名字。"
然而生活总是出人意料。
我儿子刚满五岁那年,被确诊为白血病。
医生说需要骨髓移植,前期治疗和手术费用至少要二十万。
我和妻子抱头痛哭,那笔钱对我们来说,如同天文数字。
"咱们家有多少积蓄?"小芳擦着眼泪问。
"七万左右。"我苦笑,"这些年给二叔存了不少,但也就是五六万。"
"向学校申请救助吧,再和亲戚朋友借一借。"小芳说。
整整一个星期,我失眠了。
夜里常常起来,看着病床上的儿子,心如刀绞。
小暖瘦了一圈,原本红润的脸蜡黄蜡黄的,像是被抽干了生命力。
妻子提议我去找二叔借点钱,我拒绝了。
这些年,我虽然每月给二叔寄钱,但总觉得亏欠太多。
二叔一辈子节俭,怎能在他晚年还伸手要钱?
再说,村里人当初的那些话,会不会应验?
"咱爷俩没血缘关系,我开口借钱,会不会让二叔寒心?"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小芳看穿了我的心思:"你这是怎么想的?二叔把你当亲儿子,你现在却担心这些有的没的。"
"可是..."我欲言又止。
"没什么可是的,为了小暖,放下你那点虚荣心吧。"小芳语气坚决。
我给二叔打了个电话,含糊地提了一下小暖生病的事情,没好意思直接开口借钱。
二叔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就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二叔出现在医院门口,手里提着个旧布袋。
他穿着那件褪了色的蓝布褂子,脚上是一双满是补丁的布鞋,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不止。
"听说娃病了?"二叔声音沙哑。
我点点头,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二叔把布袋递给我:"这是卖祖屋的钱,还有这些年你寄给我的钱,我一分没花,都在这里。"
我打开布袋,里面是整整齐齐的现金和存折,加起来有十七万多。
"二叔,您..."我说不出话来。
二叔摆摆手:"你小时候就说要养我老,我信了。可我想,万一你有个急用钱的地方呢?老头子我也没啥用处,就存着钱,等你需要的时候..."
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二叔的腿:"二叔,对不起,我...我竟然犹豫了,我..."
二叔扶我起来,粗糙的手掌拂过我的脸:"傻孩子,你是我的骄傲,从来都是。"
小芳站在一旁,静静地流泪。
"二叔,祖屋怎么能卖呢?那可是您住了一辈子的地方啊!"我心疼地说。
"房子算啥,人在才是根本。"二叔说,"再说了,我这把年纪,住哪都一样。"
后来我才知道,二叔卖房前已经打听好了,县城有廉租房政策,他可以花很少的钱租到一个小房间。
儿子的手术很成功。
康复期间,二叔每天都来医院,给小暖讲乡下的故事,教他念古诗。
"爷爷,什么是'春风又绿江南岸'?"小暖问。
二叔憨厚地笑了:"就是说啊,冬天过去了,春天的风一吹,江南的岸边又绿油油的了。"
"就像我的病好了一样?"小暖天真地问。
"对,就像你的病好了一样。"二叔眼圈红了。
小暖出院那天,二叔特意买了一只小布老虎,放在小暖怀里。
"这是护身符,保佑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二叔说。
小暖康复后,我带他回老家看二叔。
二叔住进了县城廉租房,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家具简陋,却收拾得干干净净。
墙上挂着我从小到大的照片,还有小暖的几张照片,全都用红纸框着,像是最珍贵的傢寶。
儿子很快和二叔熟络起来,二叔带他去附近的小公园,教他认识各种植物,教他叠纸飞机。
"爷爷,您为什么总是穿这件旧衣服?"小暖天真地问。
二叔摸摸自己的蓝布褂子,笑道:"穿习惯了,舒服。"
小芳看了我一眼,我们都明白,二叔是舍不得花钱买新衣服。
那天晚上,我对二叔说:"收拾收拾,和我们一起回城里住吧。"
二叔没有立即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月亮。
"您是担心我们嫌麻煩吧?"我说,"小芳早就说了,咱们家宽敞,您住主卧,我们住次卧就行。"
二叔摇摇头:"不是这个理由。"
"那是什么?"我追问。
二叔轻声说:"你小时候穿的那件绿棉袄,还记得不?"
我点点头,眼前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寒冷的冬日,校门口等待的二叔,和那件散发着樟脑味的绿棉袄。
"我是担心,住进你家,会变成你的累赘。"二叔目光深邃,"我这辈子,就怕拖累别人。"
"二叔,您说这话,我心里难受。"我声音哽咽,"如果没有您,哪有我今天?您养我这么多年,现在轮到我养您了。"
二叔沉默了许久,最后点点头:"好,我跟你们回去,但有个条件。"
"您说。"
"我得干点活,种菜、扫地、做饭,干啥都行,不能光吃闲饭。"二叔固执地说。
我和小芳相视一笑,同时说:"好!"
就这样,二叔搬进了我们家。
起初几天,二叔有些不适应,总是小心翼翼地,生怕打扰我们的生活。
他早早起床,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然后安静地坐在阳台上,看着外面的世界。
"二叔,您想吃啥,尽管说。"我对二叔说。
二叔摆摆手:"我啥都能吃,不挑食。"
小芳看出了二叔的拘谨,特意买了些蔬菜种子,在阳台上辟了块小菜园。
"二叔,这些蔬菜就交给您照顾了,我们都不会种。"小芳说。
二叔眼睛一亮,像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从那以后,阳台上的小菜园成了二叔的领地,他每天早上给植物浇水,下午修剪枝叶,傍晚收获成熟的蔬菜。
"今天吃我种的小白菜炒豆腐,保证比市场上买的香。"二叔笑着说,满脸都是自豪。
小暖放学回来,总喜欢缠着二叔讲故事。
二叔虽然没什么文化,却知道很多乡下的传说和习俗,讲起来绘声绘色。
"爷爷,我们学校组织参观博物馆,您能不能陪我去?"小暖央求道。
二叔有些迟疑:"我没文化,怕给你丢人。"
"您才不会丢人呢!您懂的东西比老师还多呢!"小暖拉着二叔的手撒娇。
就这样,二叔成了小暖的"文化导师",不仅陪他去博物馆,还带他去菜市场、公园,教他认识生活中的各种事物。
"钱不是最重要的,做个有良心的人才重要。"二叔常对小暖说,"你爹小时候,家里再穷,也没偷过别人家一个鸡蛋。"
小暖似懂非懂地点头,把二叔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
二叔住进来半年后,我和小芳商量,给二叔办个七十大寿。
"咱们邀请亲朋好友,好好给二叔过个生日。"我说。
小芳举双手赞成:"二叔这辈子苦,该享享福了。"
可当我们把想法告诉二叔时,他却坚决反对。
"花那冤枉钱干啥,攒着给小暖上大学用。"二叔固执地说。
我知道二叔的性格,也不强求,只是在生日那天,全家人一起包饺子,给二叔祝寿。
"二叔,您快吃,这馅儿是您最爱的韭菜鸡蛋。"我夹了个饺子放在二叔碗里。
二叔看着满桌的饭菜,眼睛湿润了:"我这辈子,值了。"
那天晚上,二叔喝了点酒,话多了起来。
"我这辈子没成家,有人说我可惜,我不觉得。"二叔微醺地说,"老天爷给了我小强,比给我十个儿子都强。"
我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
"我小时候,怕您吃亏,其实很愧疚。"我坦白道,"您没有儿女,却要养我。"
二叔摇摇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是我的福气,小強。"
随着时间推移,二叔教导我的儿子做人的道理,就像当年他教导我一样。
小暖在二叔的影响下,变得懂事、体贴,成绩也越来越好。
"爷爷,我考了全班第一!"小暖兴奋地向二叔报喜。
二叔慈祥地笑了:"好好好,比你爹强多了,他那时候只能考第二。"
我们一家其乐融融,二叔的晚年,终于过上了他应得的幸福生活。
有一天,我翻箱倒柜找一份文件,无意中在二叔的床头柜里发现了那件绿棉袄——我初中时穿的那件。
棉袄已经泛黄,边缘磨损,却被二叔小心翼翼地用塑料袋包好,藏在抽屉最底层。
我把棉袄拿给二叔看:"二叔,您怎么还留着这个?"
二叔眼睛一亮,接过棉袄,轻轻抚摸:"这是我给你买的第一件像样的衣裳,舍不得扔。"
我突然明白,对二叔来说,这件棉袄不仅是一件衣服,更是一种承诺,一种牵绊,一种爱的证明。
如今,二叔教导我的儿子做人的道理,就像当年他教导我一样。
那件绿棉袄的温暖,正如一条河流,从一代流向另一代,永不断绝。
寒冬虽冷,人间尚有温暖如春的爱,就像多年前那件绿棉袄,包裹着我幼小的身躯,也包裹着二叔朴实无华的爱。
这份爱,不求回报,却最终得到最美的回馈。
这就是人间最真切的情谊,平凡却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