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现在能给我鞋穿了吗?那个疯子走了,赤脚躺在仅剩木板的床上

发布时间:2025-07-11 16:20  浏览量:3

村里那个叫“李老三”的疯子走了!

赤着脚,躺在仅剩木板的床上走了,床下零散的躺着几个他一生未曾放下的小石狮子。石狮子上面,早已落下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临走的时候,李老三好像完全没有疯过一样,眼神变得一如十四五岁时那般清澈。

只是眼角不停流下的泪水,嘴角挂着的那一丝苦笑,告诉他再也回不去了。

那一刻,他轻轻的问妈妈:“娘,现在能给我双鞋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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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三,只是村民习惯了的一种叫法,他本名肯定不是叫这个,只是称呼久了,大家似乎忘记了他的本名。

之所以叫他李老三,是因为他在家中排行老三,上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下有一个弟弟。在他疯了以后,村里人便逐渐舍弃了他的名字,改叫他“李老三”。

没疯之前,十七八岁的李老三,在村里很多人的眼中,已经是聪明、英俊的代表了。

那时候的李老三,不但长了一个大高个,还有着修挺的身材、棱角分明的俊脸,并且做事情干净利落、头脑灵活,如同《平凡的世界》里的孙少安一样。

当时村里很多人利用闲暇时间,打制一种石质的长方形猪食槽,用于换取一些日常的零用钱,其中也有不少专业打石人以此谋生。

因家里较穷,在李老三十四五岁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便学会了打制猪食槽。

不久后,他所打制的猪食槽,在乡镇的大集上已经排上了号,每一个都会比别人多卖一些钱。

以前打制的长方形猪食槽

几年之后,姐姐嫁人,哥哥倒插门,父母身体又一直不好,十七八岁的李老三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看着破败的家,想想自己的未来,李老三不再满足每天打制猪食槽赚的那点小钱,他想寻找一个赚大钱的门路,让那个破败的家庭摆脱贫苦。

很快,头脑灵活的他,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广东有雕刻大理石狮子的地方。那种大理石雕刻的狮子个体不大,是一种不错的工艺品摆件。

感觉雕刻大理石狮子要比打制猪食槽赚钱,李老三说服父母后,带上弟弟和所有家当直奔广东而去。

在广东待了差不多半年,兄弟二人可谓学成归来,只是兄弟俩的手艺相差甚远。

李老三雕刻的小狮子已经惟妙惟肖了,弟弟却只能帮他制作毛坯料。从这儿也能看出,李老三是一个心灵手巧的人!

小石狮子是雕刻出来了,并且看上去还不错,但是怎么卖出去,卖给谁却成了问题。

毕竟那个时候,我们这儿整体还是非常贫穷的,对于这种工艺品雕刻,完全处于零市场。

没有市场,整天只花钱不进钱,慢慢的弟弟失去了信心。通过学雕刻时的关系,远走广东打工去了,至今早已定居当地。

而李老三,仍然为自己的梦想,每天都在忙碌着。

别人好心的劝他回头是岸,他笑着摇摇头,告诉别人:“你是没见过广东的世界,他们那里很多人靠这个发了财!”

别人嘲讽的问他卖了多少,他笑着摇摇头,告诉别人:“你不懂这些东西,早晚我会卖出去,到时候就挣大钱了!”

差不多两年的时间,李老三的屋子里,堆满了各种石材的石狮子和原材料。就连围墙外面,到处也都是残次品和下脚料。

慢慢的大家不再劝他放弃,就连嘲讽他的人也几乎没有了,李老三也变得一天比一天沉默。

那时的他,似乎已经有点“走火入魔”了!

后来,李老三好像沉浸在自己的石狮子中,经常坐在屋东面的大榆树下,面朝南方,双眼空洞、喃喃自语。眼前是村子里那片大杨树林,脚边是乱七八糟的石狮子残品。

就这样,大概又过了一年多,李老三的同龄人大都打算订婚、结婚了,他家的日子却越来越潦倒了。虽然一表人才,但是上门说媒的却一个没有。

这时候,村子里偶尔传出一些闲言碎语,有人说李老三快疯了!

听到关于儿子的闲言碎语,李老三的父亲急火攻心,加上自己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在秋天的时候不幸撒手人寰。

此后,李老三更让人捉摸不透了!白天面朝南方坐在大榆树下发呆,晚上却开始在村子里走动起来。

不过,晚上在村子里走动的时候,从来没有人见过李老三干过半点坏事,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

就这样走着走着,曾经那个头脑灵活、长相帅气,在村民眼里代表聪明、英俊的李家三小子不见了。

一个披头散发、不修边幅,整天趿拉着一双露出大拇脚趾的鞋,白天呆坐在大榆树下,晚上游走在村子里的李老三出现了。

父亲去世,母亲体弱,弟弟远在广东,哥哥姐姐也自顾不暇。随着时间流逝,李老三变得似乎更不成人样了。

白天,大部分时间还是面朝南方的坐在大榆树下,眼神空洞的望着前面的那片杨树林。

晚上,依旧游走在村子及附近的路上,不干任何事情,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几乎一刻也不会停……

不知什么时候,村子里的人发现李老三又变了!

他面朝南方坐在大榆树下的时间越来越少,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大部分时间都是游走在村子附近,甚至已经往外走了。

不过,每次走出村子,都是朝着南面县城的方向而去。

渐渐的,村子里的人,很少再去理会李老三,他已经成了村子里的边缘人。每天除了睡觉,就是不停的游走,喃喃自语的时候也越来越少,只是在游走中偶尔露出一抺笑意。

只不过,他的那抹笑意,总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大约在初冬的时候,有人发现李老三,不只是裤子上破了一个大口子,脚上那双早已破烂不堪的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

不久后,又有人发现李老三的脚上,多出了一双冬天穿的自制棉鞋,虽然旧了点,但是却没有破。

可能是村里的哪位好心人,见他冬天赤着脚怪可惜,好心送给他的吧。不过这双鞋子,又很快从他脚上消失了。不知道他是故意丢掉的,还是不小心找不到了。

自从李老三弄丢了棉鞋后,更没有村民搭理他了,就连他的母亲、姐姐、哥哥,好像也放弃了他,任由其自生自灭了。

记得李老三赤脚的第一个冬天,天气特别寒冷,滴水成冰!大雪天过后,屋檐下的冰溜子足有六七十公分。

直到四年以后,我才知道那个滴水成冰的冬天,他是如何赤着脚走过去的。

“造孽啊,老李家的三小子彻底疯了!”村子里一些看着他长大的老人,不无惋惜的感叹着。

在村里人一声声“老李家的三小子彻底疯了”的声音中,李老三好像真的疯了!

从此,村子里多了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偶尔还神秘一笑,每天赤着脚在村子附近不停游走的疯子“李老三”。

从冬天的寒风刺骨,走到夏天的烈日炎炎,无论白雪漫天,还是雷电交加,李老三就那么孤独却又不停的游走着。

从开始在村子里面,到慢慢走出村子,再到后来的好几天不回家,李老三就那么不停地走过了自己的岁月。

只是让人好奇的是,他每次好几天不回家的“远行”,似乎都是朝着一个方向游走,那就是县城所在的南方,因为有人在县城不止一次的见过他,甚至在县城的南边与江苏省搭界的地方,也有人见过他的行踪。

同样是在四年后,李老三为什么一直往南游走的秘密,也终于让我弄清楚了。

遗憾的是,那个时候一切都晚了,再也帮不上他什么了!

到这儿,我与李老三之间,似乎还是没有什么交集,只是同住一个村子罢了。

在李老三差不多赤脚游走了两年的时候,我到县城上中专去了,对于他的了解似乎变得更少了。

在李老三赤脚游走的第三年,也就是我上中专的第二年,放暑假回家的时候,同村的表哥告诉我一个离谱的秘密——李老三根本没有疯,一切都是他装的!

听完表哥的话,我的大脑一时处于“短路”状态,完全被他所说的话惊住了。

李老三怎么会没有疯?已经三年多了,他怎么会没有疯?

这完全是不可能的!

看到我不相信,表哥说了一些他发现的秘密,并告诉我如果不相信,可以自己慢慢地和他聊聊。

当时正值18岁的我,听完表哥的话,决定亲自去一探究竟。

毕竟上学的这两年,我在县城也偶遇过两次李老三。那时的他,虽然仍然披头散发、赤脚游走,但是看上去并不像疯的那么厉害。

打定主意后,我小心试探着在傍晚日落的时候,与李老三在他家东边的那棵大榆树下“偶遇”。

因为,个人觉得,夏天傍晚日落的时候,是一个人很容易释放内心,抒发感慨的时候。

一次次的“偶遇”后,一缕缕的烟雾中,从对我不理不睬,到一起坐在大榆树下;从“沉默是金”,到几个字的对答。

在那个暑假里,在李老三赤足游走了三年后,他竟然可以慢慢和我交流了!

不过,那时候他说的特别少,只是一个劲的埋怨自己,埋怨自己太自以为是,太高估了自己;埋怨自己明知道失败了,却自欺欺人的不想承认;埋怨自己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弟弟。更不能原谅自己,气死了一生操劳的父亲。

除了每次都重复这些对自己的埋怨,偶尔他也会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诫我以后千万不要和他一样自认为是,钻进牛角尖里就出不来了。

聊天的时候,他的嘴角,还是会偶尔露出一抹让人说不出感觉的笑意。

至于其他的具体事情,他却从来不和我细说。无论我怎么问,他总是含糊其辞。

一个暑假,虽然没能从他口中知道一些具体的事情,但是我知道他没有疯,至少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严重。

李老三赤脚游走的第四年,也到了我三年中专毕业的时候。

那个夏天,我告诉他,等到秋天我就要去深圳实习了,可能一年也不会回来。

对于我说的,他好像根本没在意,与我的聊天也越来越少。

可能他疯的更厉害了吧!

然而,就在秋天到来,我快要离开家的时候,竟然和他有了一次“长谈”。

断断续续的聊天中,我知道了他的一些内心及往事。

他说,自己从小家里就穷,哥哥为了生活去倒插门了,姐姐嫁出去后也帮不了父母,弟弟更是指望不上,想要娶妻生子,想要摆脱贫苦,一切全都得靠他自己。看上去每天都很好,可他真的活的好累。

他说,从小被村里人夸奖聪明,为了家里小学没毕业就不上了,十三四岁就开始打制猪食槽,并且比村里大部分人做的都好,可惜他那么聪明却没有上过学。

他说,他雕刻小石狮子失败了,自己有很大的原因,但是家里的责任也不小。其实在干了不到一年的时候,他就知道不行了。那时候他在广东学徒时的小老板,给他写过几次信,并且开出不错的待遇让他去找那位小老板。但是考虑到父母身体不好离不开,他放弃了那位老板的邀请,让更没有生存能力的弟弟去了。

他说,那位小老板还有一个女儿,他看上了人家,但是太过自卑的从来没和别人提起过,就连他的家人,甚至一起学徒的弟弟也不知道。

他说,他每天坐在大榆树下看向南方,都是在想那位姑娘;每天晚上游走在村子里,都是在决定要不要继续往南走。

他说,在父亲去世后,他故意不修边幅,故意不穿鞋,故意做出的那些样子,除了是在折磨自己,还是为了把自己封闭起来,如同一只茧一样。

他说,他每次游走好几天的时候,都是躲在县城火车站附近的庄稼地里。好多次他都想破茧成蝶,想下定决心跳上火车,先到临沂站,再转车去徐州站,然后就可以直达广东了。

他说……

那天晚上的聊天很漫长,他总是断断续续、重重复复的回忆着自己的往事与内心!

可能他疯的更厉害了,我那时已经看不透他是不是真疯了。

那天晚上以后,我在这个世上再也没有见到李老三那个人,那个从小被夸奖聪明,那个少年被夸奖英俊,那个已经“疯”了的老李家三小子。

一年后,我从深圳实习回来,母亲告诉我,在刚刚过去的那个夏天里李老三走了。

因为太饿了,在县城的垃圾桶里,吃了严重发霉变质的东西。通知到了村里,家里拉回来的时候已经快不行了!

回来后的李老三,依然是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常年赤着的脚上早已布满坚硬的黑“壳”。

静静的躺在仅剩木板的床上,床下零散的几个小石狮子,早已布满了厚厚的灰尘,那是他一生未曾走出的结。

临走的时候,李老三的眼神,变得一如十四五岁时那般清澈。只是眼角不停流下的泪水和那一抹让人无法理解的笑,告诉他再也回不去了。

那一刻,他轻轻的问妈妈:“娘,现在能给我双鞋穿了吗?”

也许,那是他最后一次想破茧成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