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8万娶的跛脚新娘，被我撵了出去，二十年后她却替我送终

01

我把春杏的包袱扔出院子时，红绸还挂在门楣上，喜字没掉色。

她单脚跳着去捡那只滚到鸡窝里的绣花鞋，一瘸一拐，像只被打折翅膀的雀。

我娘端着一盆刷锅水，“哗啦”一声泼在她脚后，骂：扫把星，别脏了我家门槛！

春杏抬头，泪把脸上的胭脂冲出两道沟，却硬是咧嘴笑：建国，俺不走成不？

我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还是别过脸：走吧，别让我说第二遍。

02

三个月前，媒婆把春杏带到我爹的病床前。

她瘦，皮肤倒白净，笑起来左边酒窝能盛一勺酒。

可媒婆漏了最重要的一点——她右腿短两寸，走路靠垫高鞋底。

我家穷，爹瘫了十年，我三十岁没碰过女人，娘急疯了，见着媒婆就问：能生不？

春杏家要八万彩礼，说是给她弟娶媳妇用。

八万，在2005年的鲁西南，能盖三间大瓦屋。

我娘当场黑了脸。

夜里，春杏却偷偷折回来，塞给我一只塑料袋，里面是她攒了五年的硬币，一共两千三百六十七块。

她说：俺不要你为难，就想跟你过。

那一刻，我心窝像被热酒烫了，答应了。

03

借钱的过程像剥洋葱，一层层剥到哭。

舅舅把准备买三轮车的钱掏出来，娘把陪嫁的银镯子卖了，又连夜跑了三家高利贷。

婚礼办得急，鞭炮炸完第三天，春杏就下地掰玉米，跛着脚比我娘还快。

她给我爹擦身、端尿盆，手上裂口渗血也不吭声。

邻居婶子看不过，悄悄拉我：这闺女仁义，你别不知足。

直到那个午后，我提前回家拿锯子，看见她蹲在灶台前，把裤腿卷到膝盖——

右腿膝盖下，一道蜈蚣似的疤，紫红发亮，像被雷劈过的树。

我脑袋“嗡”一声，想起婚前她娘支支吾吾说“小时候摔过”。

04

我连夜骑车去春杏娘家。

她弟喝了酒，红着眼说漏嘴：姐那条腿是小儿麻痹，治不好，也生不了娃。

我蹲在她家门口，抽完一包八喜，烟蒂烫了手。

回到家，春杏正给我爹捶背，见我脸色，她手里的蒲扇“啪嗒”掉地上。

我没问，她也没解释，只是那天晚上，她把红枕巾叠得方方正正，摆在炕头，自己缩在床沿，像只等宰的羊。

半夜，我听见她咬着被角哭，声音像钝刀割绳子。

05

天亮，我娘把春杏的东西扔出去，她没哭，只把那双垫高鞋底的布鞋擦了擦，抱在怀里。

我爹在炕上拍着床板骂：造孽啊！

我追到村口，她忽然回头：俺欠你的，下辈子还。

我张了张嘴，风灌进喉咙，一个字没吐出来。

06

后来，我进城打工，攒了钱，娶了厂里的会计。

婚后三年，她嫌我穷，跟卖保险的小老板跑了。

我爹死那年，我抱着骨灰盒回家，看见院墙塌了一半，像我心里豁开的洞。

再后来，我开了家铝合金店，日子好过些，却夜夜梦见春杏踮着脚给我端洗脚水。

07

去年腊月，我咳血，查出肺癌晚期。

店里的小工偷偷给我联系家人，来的却是两个陌生年轻人，一男一女，手里拎着保温桶。

他们说，春杏是他们妈。

我这才知道，春杏被退婚后，收养了被扔在车站的姐弟俩，靠修鞋供他们上大学。

她终身未嫁，却把跛脚走出的每一步，都踩成了孩子的坦途。

08

我躺在县医院的病床上，春杏坐在轮椅上被推过来。

她头发全白，酒窝还在，像被岁月磨旧的瓷。

她掏出一双新布鞋——鞋底是平的，没有垫高。

“给你做的，”她说，“俺的腿早就废了，但你的路还长。”

我哭得像个孩子，她却笑着拍我的手背：别怨自己，当年俺也没得选。

三天后，她先走了。

姐弟俩按她遗愿，把她的骨灰埋在我爹坟旁边，说：妈说，这辈子没当成你家人，下辈子早点来。

夜里下雪了，我抱着那双平底的布鞋，忽然明白——

我撵走的，是这世上唯一肯陪我吃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