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年娘去世,我和表姐去舅家拜年,听见舅妈一番话,我记了一辈子
发布时间:2025-08-03 17:35 浏览量:1
讲述人/黄彩萍 撰写/情浓酒浓
(声明:作者@情浓酒浓在头条用第一人称写故事,非纪实,部分情节虚构处理,请理性阅读)
1986年春,陕南的二月,山沟里的积雪还没化尽,我娘就永远闭上了眼睛。她走的那天,窗外的老槐树枝丫上挂着一层薄霜,像是老天爷特意给娘披了件素白的孝衣。
我跪在灵堂前,看着娘安静地躺在棺材板上,脸上盖着黄纸。爹蹲在墙角抽着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就像爹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彩萍,给你娘磕头。”大姨红着眼睛拉我起来。我机械地跟着大姨的指令动作,脑子里却嗡嗡作响。十二岁的我还不能完全理解死亡意味着什么,只知道从今往后,再没人半夜给我掖被角,再没人用温暖的手给我梳头了。
舅舅是葬礼那天来的。他穿着一件藏青色的中山装,脸色比天上的乌云还沉。从进门到出殡,舅舅一句话都没说,连哭都没哭一声。娘下葬后,大姨留他吃饭,他却扭头就走,爹递过去的烟都没接。
“你舅就是这脾气,别往心里去。”回家路上,大姨摸着我的头说。我低着头没吭声,心里却像压了块大石头。我知道舅舅不喜欢爹,连带着也不喜欢我。
娘生前常跟我说,她和舅舅、大姨小时候感情可好了。那时姥爷在镇上的国营饭店上班,舅舅后来在家里开了间猪肉铺子,日子过得殷实。娘是老幺,舅舅和大姨都宠着她。一次娘来村里看出嫁的大姨,遇见了吃百家饭长大的爹,一见钟情非要嫁过来。为这事,舅舅跟娘大吵一架,说爹没家底没本事,娘嫁过来肯定吃苦。
“你舅就是嘴硬心软。”娘总是这么跟我说,“那年你发高烧,他连夜走了十几里山路给你送药来。”
可现在的舅舅,眼里哪还有半点心软?娘走了,他连看都不愿多看我和爹一眼。
娘去世后的日子像一锅煮糊了的粥,黏稠又苦涩。爹整天闷头干活,回家就往炕上一躺,连饭都懒得做。我们经常就着咸菜啃冷馍,或者煮一锅土豆玉米糊对付一天。大姨看不过去,隔三差五就让表姐红丽给我们送吃的来。
红丽比我大三岁,是大姨的大女儿。她继承了娘家人高挑的身材和爽利性子,走路带风,说话像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每次来我家,她总能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几块水果糖或者一把瓜子,塞进我手里。
“彩萍,你得劝劝小姨父,老这么下去可不行。”表姐一边帮我收拾屋子一边说,“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总得往前看。”
我低头搓着衣角不说话。爹的苦我懂,他是把娘的去世全怪在自己头上了。娘生我时落了病根,这些年身子一直不好。爹总念叨,要是当年有点钱,能送娘去县里医院生孩子,也许就不会这样了。
腊月二十三过小年那天,表姐兴冲冲地跑来我家,脸蛋冻得通红:“彩萍,初一咱们去舅家拜年吧!舅妈托人捎信来,说让咱们都去呢!”
我手里的笤帚“啪”地掉在地上。自从娘去世后,我就再没去过舅舅家。想到舅舅那张阴沉的脸,我后背就冒冷汗。
“我、我不想去……”我小声说。
“为啥不去?”表姐瞪圆了眼睛,“舅家人可好了!”
我咬着嘴唇不吭声。
爹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半袋玉米面准备做饭。听了表姐的来意,他沉默了一会儿,对我说:“去吧,彩萍。这是你做晚辈该尽的礼数。”
大年初一早上,天还没大亮我就醒了。爹已经起了,正在灶台前忙活。我穿上娘去世前给我做的棉袄棉裤,脚上的棉鞋已经有点挤脚了,大脚趾那儿磨出个小洞,我用线胡乱缝了几针。
“把这些带上。”爹递给我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块腊肉、两颗白菜和一些红薯。我知道这是家里能拿出手的最好的东西了,可跟大姨家送的礼比起来,实在寒酸得很。昨天大姨父来我家,送了两瓶西凤酒、一箱苹果,还有一条大前门香烟。大姨父说给舅舅家也备了同样的礼。
表姐来叫我时,我正对着那袋东西发愁。她今天穿了件崭新的红棉袄,辫子上扎着粉红色的头绳,像朵迎春花似的鲜艳。
“走啦走啦!”表姐拽着我就往外走。我拎着沉甸甸的布袋,看着她轻快的背影,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舅舅家住在镇上,离我们村有七八里路。一路上表姐蹦蹦跳跳,嘴里哼着曲子。我默默跟在后头,布袋的绳子勒得手心发疼。
“彩萍,小姨父也真是的,弄这么多,多沉啊!”红丽回头看我。
我勉强笑了笑:“没事,不重。”
路过村口的小河时,冰面上反射着刺眼的阳光。我突然想起去年冬天,娘带我来舅舅家,舅舅给了我五块压岁钱。娘高兴得直抹眼泪,说舅舅终于认我这个外甥女了。谁能想到,那竟是娘最后一次走这条路。
“到了到了!”表姐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舅舅家的砖瓦房在镇上格外显眼,门框上贴着崭新的春联,屋檐下挂着红灯笼。猪肉铺子今天没开门,但门口飘着浓浓的肉香。
我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手心沁出了汗。表姐已经拍响了门环:“舅舅!舅妈!我们来啦!”
开门的是舅妈。她穿着件藏蓝色的呢子大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堆着笑:“哎呀,红丽和彩萍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我缩了缩脚,生怕舅妈看见我鞋上的破洞。舅妈的目光却已经落在我脚上,我心里一紧,却听她说:“外头冷吧?快进屋暖和暖和。”
堂屋里烧着炭盆,暖烘烘的。舅舅坐在桌旁抽烟,见我们进来,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我怯生生地叫了声“舅舅”,声音小得自己都听不见。
“彩萍长高了不少。”舅舅看着我说。我惊讶地抬头,没想到他会主动跟我说话。
舅妈接过我带来的东西,脸上看不出嫌弃:“来就来呗,带这么多东西干啥?红丽,带妹妹去洗洗手,马上吃饭了。”
厨房里飘出阵阵香气。表哥建军从里屋出来,看见我们就笑:“哟,俩妹妹来啦!”他今年十四,在县里读初中,个子比舅舅还高半头。
午饭很丰盛:红烧肉、腊肠炒蒜苗、酸菜炖粉条,还有一大盆白面馒头。我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吃着,生怕弄出响声。舅妈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肉:“多吃点,看你瘦的。”
“彩萍,你爹最近咋样?”舅舅突然问。
我筷子一顿:“还、还行……”
“你回去告诉他,开春了来我这一趟,铺子里缺个帮手。”
我惊讶得忘了咀嚼。舅舅这是要给爹活干?自从娘去世后,舅舅连正眼都不愿看爹一眼,今天怎么……
吃完饭,舅妈让表哥带我和表姐去他屋里玩。表哥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墙上贴满了奖状。表姐和他玩起了跳棋,我坐在旁边看着,心里惦记着爹一个人在家不知道吃饭没有。
“我去趟厕所。”我对表姐说。出了房门,我听见舅舅和舅妈在厨房小声说话。
“……彩萍这孩子太可怜了。”是舅妈的声音,“这么小就没了妈,你看她穿的那身衣裳,袖口都磨出毛边了。”
我僵在原地,耳朵竖得老高。
“我早跟你说,小妹嫁到黄家就是遭罪。”舅舅的声音低沉,“现在人没了,留下个孩子……”
“你少说两句吧。”舅妈打断他,“当年的事能全怪黄有田吗?小妹自己愿意的。再说了,彩萍总是咱亲外甥女。”
一阵沉默后,舅妈又说:“我前儿个去供销社扯了块布,给彩萍做了身新衣裳。还买了双棉鞋,她脚上那双都破了洞了。”
“你呀……”舅舅叹了口气,“我就是……看见彩萍就想起小妹,心里难受。”
“难受就更该对孩子好点。你整天板着个脸,孩子见了你能不害怕吗?”
我捂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原来舅妈早就注意到我的破棉鞋了,原来舅舅不是讨厌我……
“彩萍?你站这儿干啥?”表姐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慌忙抹了把脸:“没、没事……”
回到表哥屋里,我心思全不在跳棋上。刚才听到的话在我脑子里转来转去,像只扑棱的蛾子。舅妈给我做了新衣裳!舅舅其实心疼我?
太阳西斜时,我们该回家了。舅妈拿出两个红包,给我和表姐一人一个。我捏了捏,厚度似乎差不多。
“等等。”舅妈叫住我们,转身从里屋拿出个包袱,“彩萍,这是给你的。”
我接过包袱,沉甸甸的。打开一看,是件红格子的新棉袄,还有一双黑色灯芯绒棉鞋。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谢谢舅妈……”我哽咽着说。
舅妈摸摸我的头:“傻孩子,跟舅妈客气啥。以后常来玩,缺啥少啥就跟舅妈说。”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舅舅竟然说要送我们回去。他推着自行车,让我和表姐坐在后座上,一路蹬到了我们村口。
“你先回去,我去看看你小姨父。”舅舅对表姐说。
我领着舅舅回到家时,爹正在院里劈柴。看见舅舅,他手里的斧头“咣当”掉在地上。
“哥……”爹的声音发颤。
舅舅“嗯”了一声:“进屋说吧。”
我识相地没跟进去,但透过窗户纸,我看见舅舅和爹面对面坐着,说了很久的话。爹的肩膀一开始绷得紧紧的,后来慢慢松了下来,最后竟然抹起了眼泪。
那天晚上,爹做了娘去世后第一顿像样的晚饭。吃饭时,他对我说:“彩萍,开春了我去你舅铺子里帮忙。你……你以后常去舅家走动。”
我点点头,心里有什么东西化开了,暖暖的。
从那天起,爹的精神头一天比一天好。他开始收拾荒了许久的菜地,还托人从县里买来小鸡崽养。舅舅每隔半个月就会来我家一趟,有时候带着肉,有时候带着给爹的工钱。舅妈则经常让表哥给我捎些铅笔本子,说让我好好读书。
那年清明节,舅舅和爹一起去给娘上坟。我远远地看着,舅舅蹲在坟前,肩膀一抖一抖的。爹把手搭在他肩上,两个男人就这样在春风里站了很久。
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舅舅和舅妈已经白发苍苍。我大学毕业后在县城当了老师,每次带着孩子去看他们,舅妈总会摸着我的头发说:“我们彩萍有出息了,你娘在天上看着肯定高兴。”
而每当我看见衣柜里那件已经褪色的红格子棉袄,就会想起1986年的那个春节。在那个寒冷的冬天,是舅舅和舅妈用他们沉默的爱,温暖了一个失去母亲的小女孩的心。
死亡能带走生命,却带不走血缘里流淌的温度;时光能模糊面容,却磨不灭骨子里刻印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