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寡妇半夜磨豆腐,见窗外红鞋晃动,扯出绣花线吓瘫在地
发布时间:2025-08-30 16:58 浏览量:4
(一)
明朝万历年间,保定府清苑县有个叫杨柳村的地方。
这村子靠着官道,本该是个热闹地界,可偏偏村东头有家豆腐坊,邪性得很。
豆腐坊的老板娘是个寡妇,村里人都叫她薛三娘。
薛三娘年纪不大,顶多二十五六,模样周正,身段丰腴,可偏偏守了寡。
她男人原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三年前进山收货,就再没回来。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村里人都说,准是让山里的狼叼了去,连骨头都没剩下。
薛三娘哭得昏天黑地,可日子总得过。
她娘家没人,婆家就剩个半瞎的婆婆张氏。
张氏年轻时劳累过度,不到五十就瞎了眼,全靠薛三娘伺候。
婆媳俩没了经济来源,薛三娘一咬牙,就把临街的屋子改成了豆腐坊。
她手艺好,做的豆腐嫩滑爽口,豆香味浓,渐渐有了名气。
连县城里的酒楼都来订她的豆腐。
可这豆腐坊邪性就邪性在——只在半夜做豆腐。
村里人起初不解,劝她:“三娘啊,一个女人家,深更半夜做活,不安全不说,也累坏身子啊。”
薛三娘只是苦笑:“婆婆夜里咳得厉害,白日里我得伺候她,抽不开身。再说,夜深人静,豆子泡得透,磨得细,做出的豆腐才好吃。”
这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可时间一长,怪事就出来了。
先是村里几个二流子,听说薛三娘半夜独自做豆腐,动了歪心思。
想着一个寡妇,无依无靠,还不是任人拿捏?
结果第一个翻墙进去的二癞子,第二天就被人发现昏死在豆腐坊外的巷子里。
人是醒了,却变得痴痴傻傻,口里只会反复念叨:“红鞋……红鞋……满院子都是红鞋……”
问他发生了啥,他就浑身哆嗦,尿裤子。
另外几个不信邪,又去了两次,结果都一样,不是被吓傻就是吓病,再也不敢靠近豆腐坊半步。
从此,村里人看薛三娘的眼神就变了。
背后指指点点,说她那豆腐坊不干净,怕是招了啥邪祟。
更有甚者,传言薛三娘根本不是人,是山里的狐狸精变的,专门吸男人阳气。
薛三娘听了,也不辩解,依旧白日伺候婆婆,夜里默默磨她的豆腐。
只是人越发沉默,眼圈总是乌青乌青的,像是从来没睡过好觉。
(二)
这年冬天,格外冷。
刚入腊月,就下了一场没膝深的大雪。
薛三娘的婆婆张氏受了寒,咳嗽得更厉害,夜里几乎喘不上气。
大夫开了药,说里面得加一味“百年老参”做药引子,否则怕是熬不过这个冬。
百年老参?那得多少银子?
薛三娘看着家里仅剩的几枚铜钱,愁得嘴角起了燎泡。
她家的豆腐虽好,可毕竟是小本买卖,赚的钱刚够婆媳俩糊口,哪里买得起那般金贵东西。
这天夜里,雪停了,月亮出来,照得雪地明晃晃的。
薛三娘伺候婆婆睡下,又来到豆腐坊。
她心不在焉地推着石磨,脑子里全是婆婆咳嗽的痛苦模样和大夫的话。
“吱呀……吱呀……”
石磨单调地响着,豆汁顺着磨盘缓缓流下。
就在这时,她眼角余光瞥见窗外——雪地上,有一抹刺眼的红。
她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抬头。
只见窗外院子的雪地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双绣花鞋。
大红的鞋面,上面用金线绣着缠枝莲的图案,鞋尖尖翘翘,还缀着小小的珍珠。
就那么突兀地立在雪地里,周围一个脚印都没有。
好像它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薛三娘汗毛倒竖,手里的瓢“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她认得这双鞋!
三年前,她男人进山前,县里刘财主家嫁闺女,请了戏班子唱戏。
她男人特意带她去开眼界。
台上那唱崔莺莺的花旦,脚上穿的,就是这样的红绣鞋,金线缠枝莲,鞋尖缀珍珠,在灯下闪闪发亮。
她还羡慕地跟男人说:“真好看,要是我也有一双就好了。”
她男人当时还笑她:“那是戏台上的行头,贵着呢,咱可买不起。”
如今,这双只该出现在戏台上的红绣鞋,怎么会深更半夜出现在自家院里?
薛三娘吓得腿软,扶着磨盘才没瘫下去。
她死死盯着窗外,大气不敢出。
那红鞋就一动不动地立在雪地里,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过了许久,外面再无动静。
薛三娘哆哆嗦嗦地挪到窗边,猛地关上窗户,插好门闩。
那一夜,她没再磨豆腐,缩在灶膛后,抱着膝盖抖了一宿。
(三)
第二天,薛三娘发现院子雪地里干干净净,什么痕迹都没有。
仿佛昨夜那双红鞋,只是她的幻觉。
可她心里清楚,那不是幻觉。
婆婆的病更重了,咳出的痰里带了血丝。
薛三娘心如刀绞,咬牙把最后一点铜钱拿去抓了药,可没有老参做药引,药效甚微。
傍晚,她正给婆婆喂药,村里有名的媒婆王干娘扭着腰来了。
王干娘也不绕弯子,直接说明来意:“三娘啊,你也别怪干娘说话直。你婆婆这病,得用好药吊着吧?可钱从哪来?你年轻守寡,日子艰难,干娘都看在眼里。”
她凑近几分,压低声音:“县城里开绸缎庄的周老爷,你知道吧?他家大公子,去年媳妇难产没了,想续弦。周老爷说了,不介意你是寡妇,只要人勤快,模样周正就行。聘礼这个数!”
王干娘伸出五根手指头晃了晃。
“五十两?”薛三娘一惊。
“五百两!”王干娘唾沫星子横飞,“只要你点头,立马下聘!到时候别说百年老参,千年的参也买得起!你婆婆也能跟着享福不是?”
薛三娘沉默了。
五百两银子,对她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有了这笔钱,婆婆的病就有救了,她们也不用再过得这么辛苦。
可是……
那周家大公子她听说过,是个痨病鬼,咳得比婆婆还厉害,脾气更是暴躁,前面那个媳妇,据说就是被他失手推倒才早产的。
这不是跳火坑吗?
王干娘见她犹豫,脸一沉:“三娘,你可想清楚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一个寡妇,还能找到什么样的人家?难不成真守着这闹鬼的豆腐坊过一辈子?”
听到“闹鬼”二字,薛三娘猛地一颤。
她想起昨夜那双诡异的红绣鞋。
王干娘又软硬兼施劝了半天,见薛三娘只是低头不语,悻悻地走了,临走前扔下一句:“你自己琢磨琢磨,想通了再来找我!”
屋里只剩下婆婆微弱的喘息声。
薛三娘看着婆婆灰败的脸色,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四)
夜深了。
薛三娘又一次站在豆腐坊里。
她心里乱得很。
王干娘的话,像毒蛇一样钻在她心里。
五百两银子……婆婆的命……
可是,那双红绣鞋……
她心不在焉地添着豆子,石磨吱呀呀地转着。
目光却忍不住一次次瞟向窗外。
院子里,雪地被月光照得惨白。
什么都没有。
她稍稍松了口气,也许……也许昨晚真是眼花了?
就在这时——
那双红绣鞋,又出现了!
依旧是在昨天的位置,依旧那么突兀,周围没有一个脚印。
红得刺眼,金线在月光下闪着幽冷的光。
薛三娘头皮发麻,差点尖叫出声。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缩在窗台下,浑身发抖。
那鞋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缠上她?
时间一点点过去,那红鞋就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薛三娘怕极了,可一股莫名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她想起二癞子他们说的“满院子都是红鞋”……
这鞋子虽然诡异,但似乎……并没有真正伤害过谁?
它一次次出现,是想告诉她什么?
还是……有所求?
薛三娘想起小时候听老人说过,有些东西缠上人,不一定是坏事,也许是有什么心愿未了。
若是能帮它了解了心愿,它自然会离开,说不定还会报答你。
若它真要害人,恐怕早就动手了,何必一次次吓唬?
想到这里,薛三娘的胆子稍稍大了一些。
她深吸几口气,颤抖着站起来,隔着窗户,对着外面的红鞋,小声问道:“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要什么?你说出来……我能帮一定帮……”
窗外没有任何回应。
红鞋依旧静立。
只有冷风吹过院墙,发出呜呜的声响。
薛三娘等了半晌,心里刚升起的那点勇气又快耗光了。
就在她准备放弃,再次关紧窗户时——
她的目光,猛地定格在红鞋的鞋面上。
那金线绣的缠枝莲图案里,似乎……勾出了一小截线头?
那线头也是金色的,细细的,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它就那么突兀地支棱出来,破坏了原本精美的图案。
薛三娘心里莫名地一动。
鬼使神差地,她轻轻推开一道窗缝,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捏住了那截金色的线头。
冰凉的触感,不像丝线,倒像是……金属?
她咬着牙,轻轻一扯——
“嗖!”
那线头竟被她扯动了一点点!
与此同时,一个极其微弱,仿佛从地底传来的女子叹息声,飘进了她的耳朵。
薛三娘吓得魂飞魄散,“嗷”一嗓子缩回手,连滚带爬地躲到磨盘后面,整个人瘫软在地,站都站不起来。
(五)
第二天,薛三娘发起了高烧。
她是被婆婆艰难的咳嗽声惊醒的,醒来就觉得自己头重脚轻,浑身滚烫。
挣扎着起来熬了碗姜汤喝下,又强撑着伺候了婆婆,整个人昏昏沉沉。
她满脑子都是昨夜那声叹息,和那冰冷的触感。
那绝不是幻觉!
那双红鞋,肯定关联着什么!
她想起王干娘说的“闹鬼的豆腐坊”,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难道这房子底下,埋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中午时分,雪又开始下。
薛三娘正迷迷糊糊躺着,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开门一看,竟是村西头的瞎眼乞丐婆。
这乞丐婆无儿无女,眼睛也瞎了多年,平时就靠村里人接济,睡在破土地庙里。
薛三娘心善,时常给她些剩饭豆腐渣。
“婆婆,这么冷的天,您怎么来了?快进来暖和暖和。”薛三娘连忙把她让进屋。
乞丐婆却站在门口不肯进来,她那双灰白的眼睛“望”着豆腐坊的方向,鼻子使劲抽动了几下,脸色变得很奇怪。
“三娘啊……”乞丐婆的声音沙哑得像破锣,“你这院里……最近是不是多了点……不该有的东西?”
薛三娘心里猛地一跳:“婆婆,您……您说什么?”
“香味……”乞丐婆喃喃道,“一股子……陈年的胭脂香,掺着……土腥气和怨气……老婆子我虽然瞎了,可这鼻子灵得很。”
她猛地抓住薛三娘的手,她的手干枯得像鸡爪子,却异常有力。
“三娘,你听老婆子一句劝,那东西……沾不得!赶紧想办法送走!不然……要出大祸事!”
薛三娘吓得脸都白了:“婆婆,您……您知道那是什么?”
乞丐婆摇摇头,又点点头,神神叨叨地说:“红的……是红的吧?怨气深重啊……缠上你了……送不走,就怕要你帮它办事……”
“办……办什么事?”
“了心愿,申冤屈呗!”乞丐婆叹了口气,“这些孤魂野鬼,没人祭祀,没法投胎,怨气散不了,就只能找活人帮忙。帮成了还好,帮不成……就得拉你下去作伴!”
薛三娘腿一软,差点坐地上。
乞丐婆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塞进薛三娘手里。
里面是几张画了符的黄纸,和一把小小的、生锈的剪刀。
“这符,你贴在门窗上,或许能挡一挡。这剪刀,你随身带着,辟邪。”乞丐婆说完,不等薛三娘道谢,就拄着棍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匆匆走了,仿佛多留一刻都会沾染晦气。
薛三娘捏着那冰冷的剪刀,看着乞丐婆消失在雪幕中的背影,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冤屈?心愿?
那双红绣鞋,到底有什么冤屈?
(六)
婆婆的病已刻不容缓。
下午,郎中又来诊了一次脉,摇头叹气,暗示准备后事。
薛三娘跪在婆婆床前,看着婆婆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眼泪都流干了。
王干娘又来了一次,这次语气更加倨傲:“三娘,周家那边可等不及了,有的是姑娘愿意嫁!你再不给句准话,这好事可就是别人的了!到时候,你就等着给你婆婆收尸吧!”
薛三娘看着王干娘那张涂脂抹粉的脸,又想起昨夜那冰冷的金线和叹息,想起乞丐婆的话。
她一咬牙,做出了决定。
“干娘,这亲事……我应了。”
王干娘顿时喜笑颜开:“哎呦!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这就去给周家回话!”
“但是,”薛三娘打断她,“聘礼得先付一半!我马上要钱给我婆婆买药!”
“这……”王干娘有些犹豫。
“不行就算了!”薛三娘态度异常坚决。
“行行行!我去说!准成!”王干娘生怕她反悔,扭着腰赶紧走了。
傍晚,二百五十两雪白的银子就送到了薛三娘手上。
沉甸甸的,冰凉的触感,却仿佛能烫伤人。
薛三娘拿着银子,手一直在抖。
她立刻请人去县城买回了那支救命的百年老参。
参汤吊下去,不到半个时辰,婆婆的呼吸竟然真的平稳了许多,脸色也恢复了一丝红润。
薛三娘松了口气,可心却像坠了铅块,沉甸甸的。
她把自己卖给了周家那个痨病鬼。
未来的日子,可想而知。
但为了婆婆,她别无选择。
夜深了。
婆婆喝了参汤,睡得很沉。
薛三娘独自坐在豆腐坊里,看着那副石磨,却没有动手。
她在等。
她知道,那双红绣鞋,今晚一定会出现。
果然!
子时刚过,窗外雪地一亮。
那双刺眼的红绣鞋,如期而至。
依旧无声无息,依旧没有脚印。
薛三娘这次没有躲。
她手里紧紧攥着乞丐婆给的那把小剪刀,一步步走到窗边。
她看着那双鞋,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知道你有冤屈。你想让我帮你,对不对?”
红鞋静立无声。
“我……我答应了周家的亲事,拿了他们的钱,很快就要嫁过去了。在我走之前,我帮你!但你要告诉我,我该怎么帮?你要我做什么?”
窗外,只有风声。
薛三娘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勾出的金色线头上。
她想起昨夜扯动线头时听到的叹息。
难道……关键在这线头上?
她心一横,推开窗户,伸出手,再次捏住了那冰凉的金色线头。
这一次,她没有立刻缩回手。
她咬着牙,用力一扯!
“嗤——”
一声轻微的、像是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
那金线竟然被她扯出来长长的一截!
几乎同时,那声幽幽的女子叹息再次响起,这一次,却清晰了许多,仿佛就在她耳边!
薛三娘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就想松手。
可那金线却仿佛活了过来,猛地缠上了她的手指,冰凉刺骨!
一个凄婉哀怨的女人声音,断断续续地钻入她的脑海:
“……绣……绣图……地……底下……冤……”
声音模糊不清,夹杂着哽咽和哭泣。
薛三娘浑身冰冷,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金线越缠越紧,勒得她手指生疼。
冰冷的触感顺着手指蔓延,仿佛要冻僵她的血液。
她猛地想起乞丐婆给的剪刀,慌忙用另一只手掏出来,朝着那金线狠狠剪去!
“咔嚓!”
一声轻响。
金线应声而断!
缠在她手指上的部分瞬间化作一股黑气,消散在空中。
窗外的红绣鞋猛地晃动了一下,颜色似乎暗淡了几分。
那哀怨的声音也消失了。
薛三娘“砰”地关上窗户,背靠着墙壁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刚才……那是什么?
绣图?地底下?冤?
难道……这院子地下,埋着什么东西?
和这红绣鞋有关?
(七)
第二天,薛三娘托人给城里捎信,请来了一个老工匠,说是要翻修一下豆腐坊的地面,免得潮湿。
老工匠带着徒弟来了。
薛三娘指挥着,就从昨夜红绣鞋出现的那个位置开始挖。
徒弟抡起镐头,往下挖了不到三尺。
“哐当!”
镐头似乎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徒弟蹲下身,用手扒开泥土。
底下,赫然是一块青石板!
石板上,似乎还刻着什么图案。
薛三娘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让徒弟把石板周围的土都清干净。
石板不大,一尺见方。
上面刻着的,正是一幅精致的缠枝莲图案!和那红绣鞋上的绣花,一模一样!
只是这石刻的图案,中间有一道深深的裂缝,似乎被什么东西砸过。
老工匠也啧啧称奇:“咦?这底下怎么有这东西?看着年头不短了。”
薛三娘强作镇定:“可能……是以前的老地基吧。师傅,麻烦您,把这石板撬开看看。”
老工匠和徒弟费了好大劲,才用铁钎将石板撬起一条缝。
一股阴冷潮湿、带着陈腐气息的风从底下吹了出来,熏得人直皱眉头。
石板被完全掀开。
下面,竟然是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泥土和某种腐败气味的怪味弥漫开来。
洞口不大,勉强能容一个人下去。
洞里黑漆漆的,深不见底。
老工匠脸色变了:“三娘,这……这不像地窖啊?邪性得很!我看还是赶紧埋上吧!”
薛三娘却盯着那洞口,心跳如鼓。
她想起了那断断续续的声音——“地……底下……冤……”
难道,答案就在这下面?
她咬了咬牙,对老工匠说:“师傅,麻烦您下去看看,底下有什么?我加钱!”
老工匠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这洞一看就不对劲!给多少钱也不下去!要下你自己下!这活儿我们不敢干了!”
说完,竟带着徒弟,收拾工具就走,连工钱都没要。
薛三娘看着那黑黝黝的洞口,又看看床上依旧昏睡的婆婆。
她想起那二百五十两银子,想起周家那个痨病鬼。
她已经被逼到绝路了。
如果不弄清楚这红绣鞋的秘密,她就算嫁到周家,恐怕也不得安宁!
这洞口,可能就是唯一的线索!
她心一横,找来了麻绳、油灯和一根短棍。
她把麻绳一端拴在院里的老槐树上,另一端扔进洞里。
然后,她点亮油灯,一手举灯,一手握着短棍和剪刀,咬着牙,顺着绳子,一点点滑进了那深不见底的洞里。
(八)
洞并不深,约莫一丈多点就到了底。
底下是一个狭窄的土室,仅能容一人站立,空气混浊,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和霉味。
借着油灯昏暗的光线,薛三娘看清了土室里的情形——
角落里,赫然蜷缩着一具白骨!
白骨身上穿的衣服早已腐烂不堪,但依稀能看出是鲜艳的红色料子,上面绣着金色的缠枝莲图案,虽然布满污垢,但仍能辨认。
白骨的手脚被粗麻绳捆绑着,脖子上也套着绳索。
她的脚骨上,套着一双绣花鞋!
大红的鞋面,金线绣着缠枝莲,鞋尖缀着小小的珍珠……
正是她窗外看到的那双!
薛三娘吓得魂飞魄散,尖叫卡在喉咙里,差点背过气去。
她腿一软,瘫坐在冰冷的泥土上,油灯差点脱手。
她终于明白,那红绣鞋为什么缠上她了!
这底下,真的埋着一个冤死的女人!
看这打扮,分明是个戏子!
薛三娘浑身发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注意到,白骨旁边,还有一个腐朽的木盒子。
她颤抖着伸出手,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些早已黯淡腐朽的首饰,几块散碎的银子。
还有一面铜镜,和一本被水浸虫蛀、几乎烂透了的戏本。
铜镜背面,刻着一个“婉”字。
戏本的封皮勉强能认出几个字——《红鸾喜》。
薛三娘突然想起三年前的一件事。
那时她男人还没失踪。
有一次,男人从外面回来,神神秘秘地跟她说,县里刘财主家请的那个戏班子,唱崔莺莺的那个台柱子,叫小婉儿的,突然不见了!
班主报官了,说是可能跟人私奔了。
当时她还惋惜,说那么好的嗓子,可惜了。
难道……这井底的白骨,就是那个失踪的花旦小婉儿?
她不是跟人私奔了?
而是被人害死,埋在了这里?
是谁干的?
为什么埋在她家院子底下?
薛三娘猛地想起,她家这房子,是三年前她男人失踪后,婆婆咬牙用所有积蓄,再加上从刘财主家借的印子钱买下的旧宅翻修的!
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她脑海里。
让她不寒而栗。
(九)
薛三娘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地洞。
她脸色惨白,浑身沾满泥土,像是刚从坟里爬出来。
她看着床上依旧熟睡的婆婆,心里翻江倒海。
如果这白骨真是小婉儿。
如果这房子真是三年前从刘财主手里买来的……
那害死小婉儿的,会不会就是刘财主?
她男人失踪,会不会也跟这件事有关?
婆婆知不知道这房子底下的秘密?
一个个疑问,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
她不敢声张,悄悄将石板盖回原处,胡乱掩上土,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然后,她揣着从那地洞里找到的铜镜和戏本,出了门。
她要去打听三年前的事!
她先去了村南头的土地庙,找到了那个瞎眼乞丐婆。
她把乞丐婆拉到僻静处,拿出那面铜镜。
“婆婆,您摸摸这个,您……您能感觉到什么吗?”薛三娘声音都在发颤。
乞丐婆干枯的手指摸索着铜镜,尤其是背面那个“婉”字。
她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又放到鼻子下闻了闻。
“好重的怨气……”乞丐婆嘶哑地说,“是个年轻女人……唱戏的?嗓子很好……死得惨啊……被活活勒死的……就在一个院子里……旁边好像还有棵槐树……”
薛三娘如遭雷击!
全对上了!
她家院里,确实有棵老槐树!
“婆婆!您知道是谁害了她吗?”薛三娘急声问。
乞丐婆摇摇头:“看不清……只知道是个男人……有钱有势……身上有股子……檀香味掺着铜臭……”
檀香味?有钱有势?
薛三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信佛的刘财主!
她谢过乞丐婆,又急匆匆赶往县城。
她找到以前戏班子待过的茶馆,旁敲侧击地打听。
一个老茶客听了她的描述,咂咂嘴:“小婉儿啊?那可是名角!可惜啊,红颜薄命!说是跟人跑了,我看未必!刘财主那时候天天往戏班子跑,送东西,打得火热……后来小婉儿不见了,刘财主还病了一场呢……”
薛三娘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看来,十有八九就是刘财主!
他垂涎小婉儿的美色,求之不得,或是怕奸情败露,干脆杀人灭口,将尸体埋在那处偏僻的旧宅院里。
后来为了脱手凶宅,才低价卖给了她婆婆这个不知情的瞎眼婆子!
而她男人的失踪……
薛三娘想起,她男人失踪前,曾无意中跟她提起过,说发现刘财主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能发大财……
难道,男人也发现了地下的秘密,想去敲诈刘财主,反被……
薛三娘不敢再想下去。
只觉得浑身冰冷。
(十)
薛三娘失魂落魄地回到村里。
刚到家门口,就见王干娘和周家的管家带着几个人,抬着聘礼,吹吹打打地来了。
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
“三娘啊!你可回来了!”王干娘笑得满脸菊花褶,“周家等不及了,吉日就定在三日后!这些聘礼你先收着!三日后,花轿就来接人!”
薛三娘看着那些扎着红绸的箱子,只觉得无比刺眼。
她如今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怎么可能还嫁去周家?
她刚要开口拒绝。
周家管家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薛娘子,银子你已经收了一半,这亲事,可是板上钉钉了。你若反悔,可是要吃官司的!到时候,不但银子双倍奉还,还得抓你去见官!”
薛三娘脸色一白。
二百五十两银子,她早已换成老参给婆婆吃了,拿什么还?
更何况,双倍?五百两?卖了她也拿不出!
王干娘也在一旁帮腔:“就是!三娘,你可别犯糊涂!周家你可惹不起!”
薛三娘看着他们嚣张的嘴脸,又想起井底那具白骨,想起失踪的男人。
一股巨大的冤屈和愤怒,猛地冲上心头。
凭什么?
坏人逍遥法外,好人就得任人欺凌?
她猛地抬起头,大声道:“这亲事,我……”
话没说完,屋里突然传来婆婆虚弱却焦急的喊声:“三娘!三娘!你进来!”
薛三娘一愣,连忙进屋。
只见婆婆竟然挣扎着坐了起来,脸色潮红,呼吸急促,一把抓住她的手,压低声音道:“不能退!三娘!这亲事绝对不能退!”
“婆婆?为什么?”薛三娘不解。
张氏喘着气,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和急切:“周家……我们惹不起!刘……刘财主也惹不起!这村子……他们都是一伙的!你男人……你男人就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才……”
薛三娘浑身一震:“婆婆!您……您知道我男人是怎么失踪的?您知道这房子底下……”
张氏猛地捂住她的嘴,老泪纵横:“别问!什么都别问!听话,嫁到周家去!离开这里!或许……或许还能有条活路!别再查了!会没命的!”
薛三娘看着婆婆恐惧的样子,心一点点沉下去。
婆婆果然知道些什么!
她甚至可能早就知道这房子底下埋着尸体!
为了活命,她选择隐瞒,甚至阻止自己查下去。
可是,嫁到周家,那个痨病鬼的魔窟,真的就是活路吗?
(十一)
夜深人静。
婆婆因为情绪激动,又昏睡过去。
薛三娘独自坐在黑暗中,手里紧紧攥着那面刻着“婉”字的铜镜。
她该怎么办?
嫁到周家?委曲求全?
还是……
她看向窗外。
果然,那双红绣鞋,又出现了。
这一次,它不再静止。
而是在雪地上,来回地晃动。
显得焦躁不安。
鞋面上,被她剪断的金线处,隐隐散发着黑气。
那凄婉哀怨的声音,再次隐隐约约地传入她耳中:
“……冤……申冤……”
薛三娘看着那晃动的红鞋,又想起井底那具白骨,想起失踪的男人,想起婆婆恐惧的眼泪,想起周家和刘财主的嚣张……
一股从未有过的勇气,猛地从心底升起。
她不能就这么认命!
她要为这个可怜的女子申冤!
也要为自己,找一条活路!
她猛地站起身,走到窗边,对着那双红鞋,一字一句地说道:“好!我帮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红鞋停止了晃动。
那金线的断口处,黑气弥漫,竟然缓缓地,在空中勾勒出了几个模糊的字迹——
“告……官……开……棺……”
薛三娘瞬间明白了!
要申冤,就得报官!开棺验尸!
可是,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寡妇,官府会信她的话吗?
刘财主有钱有势,肯定会千方百计阻挠!
她需要证据!确凿的证据!
她想起从地洞里找到的那本烂透的戏本《红鸾喜》。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戏本,一页页仔细翻看。
戏本几乎一碰就碎,里面除了唱词,并无特别。
直到她翻到最后一页。
封底的夹层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她小心地撕开封底。
里面,竟然是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丝帕!
丝帕是上好的苏绣,一角绣着一对交颈鸳鸯,旁边,还绣着一个“刘”字!
丝帕上,沾着已经变成暗褐色的血迹!
还有几根粗硬的、明显属于男人的头发!
薛三娘的心脏狂跳起来!
这方丝帕,很可能就是小婉儿留下的证据!
上面有刘财主的姓氏,有血迹,有头发!
这足以成为呈堂证供!
(十二)
天刚蒙蒙亮。
薛三娘揣着那方丝帕和铜镜,准备偷偷前往县城告状。
可她刚打开门,就看见周家的管家带着几个彪悍的家丁,堵在了门口!
“薛娘子,这是要去哪儿啊?”管家阴恻恻地笑着,“吉日将近,您还是安心待在屋里准备出嫁吧。外面不安全。”
薛三娘心里一沉:“你们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管家一挥手,“奉老爷之命,保护未来少奶奶的安全!给我看紧了!”
几个家丁立刻如狼似虎地围上来,将薛三娘推回屋里,从外面锁上了门!
“放我出去!你们这是非法拘禁!”薛三娘拼命拍打着门板。
门外传来管家冰冷的声音:“薛娘子,识相点!乖乖等着上花轿!否则,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还有你那个半死的婆婆……”
薛三娘瘫软在地。
她没想到,周家竟然如此无法无天,直接软禁了她!
怎么办?怎么办?
她出不去,怎么告状?
三天后,花轿一来,她就会被强行带走!
到时候,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她焦急地在屋里踱步,目光一次次看向窗外。
那双红绣鞋,白天并不出现。
婆婆还在昏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傍晚时分,薛三娘忽然听到窗外传来轻微的“叩叩”声。
她心中一紧,凑到窗缝一看。
竟然是那个瞎眼乞丐婆!
乞丐婆摸索着走到窗下,压低声音道:“三娘……三娘……你在里面吗?我听说周家把你关起来了……”
薛三娘如同抓到救命稻草,急忙小声道:“婆婆!救我!我被他们关起来了!我要去告状!我有证据!”
她快速地把发现尸体和证据的事情说了一遍。
乞丐婆听完,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造孽啊……果然是刘扒皮干的坏事!老婆子我早就怀疑他了!”
她摸索着从窗户缝隙里递进来一个小纸包:“这包药粉,你想办法让外面那几个狗腿子吃了,够他们睡上一整天!”
接着,她又说:“你准备好!半夜子时,我想办法弄开门锁,你赶紧跑!直接去县衙敲鸣冤鼓!县太爷虽然贪,但最近朝廷有巡按御史下来,他不敢太放肆!”
薛三娘感激涕零,接过药粉:“婆婆!谢谢您!”
“别谢我……”乞丐婆叹了口气,“我也是……赎罪吧……当年小婉儿失踪前,找我算过卦,我看出她有血光之灾,却没敢明说……唉……”
乞丐婆摇摇头,拄着棍子,悄无声息地走了。
(十三)
夜深了。
薛三娘按照乞丐婆的吩咐,煮了一壶热茶,在里面下了药粉。
然后,她敲敲门,对外面的家丁说:“几位大哥,天冷,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
门外的家丁守了一天,又冷又饿,闻到茶香,顿时馋虫大动。
但他们还算警惕:“少耍花样!”
薛三娘苦笑:“我被关在里面,能耍什么花样?再说,我婆婆还在你们手里。我只是想求几位大哥,以后在周家多照应照应我。”
家丁们一听,觉得有理,便放松了警惕。
一人接过茶壶,分着喝了。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门外就传来了沉重的鼾声。
薛三娘心中一喜。
子时刚到。
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然后是锁头被撬动的声音。
“咔嚓”一声,门锁开了!
瞎眼乞丐婆的身影在窗外一闪而过。
薛三娘不再犹豫,揣好证据,看了一眼昏睡的婆婆,咬牙冲出了屋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她一路不敢停歇,拼尽全力跑到县城。
凌晨时分,她终于看到了县衙的大门!
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抢起鼓槌,用力敲响了那面巨大的鸣冤鼓!
“咚!咚!咚!”
鼓声沉重而急促,打破了黎明的寂静。
“冤枉啊!青天大老爷!民女有冤情!”薛三娘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
(十四)
县太爷被鼓声惊起,升堂问案。
薛三娘跪在堂下,将发现尸体、找到证据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她拿出那方丝帕、铜镜和戏本,呈了上去。
县太爷看着那方绣着“刘”字的带血丝帕和头发,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刘财主是县里有名的乡绅,每年给他上供不少银子。
这案子,棘手得很!
正好这时,朝廷派下的巡按御史也在县衙做客。
御史听了案情,勃然大怒,要求严查!
县太爷不敢怠慢,立刻派衙役前往杨柳村薛三娘家开挖!
同时,下令捉拿刘财主到案!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开。
整个杨柳村,乃至整个清苑县都轰动了!
无数人涌到薛三娘家看热闹。
衙役们挖开地面,掀开石板。
那具穿着红戏服、套着红绣鞋的白骨,被抬了出来!
阳光下,那红绣鞋格外刺眼。
与此同时,刘财主也被带到了公堂之上。
他看到那具白骨和丝帕证据,顿时面如土色,瘫软在地。
在御史的严厉审问下,他很快就招供了。
原来,三年前,他确实觊觎小婉儿的美色,多次纠缠不成,便趁夜将其绑架到那处旧宅,意图用强。
小婉儿激烈反抗,抓伤了他,还扯下了他的头发,并抓破了随身带的丝帕。
刘财主恼羞成怒,用力过猛,竟用绳索将其勒死。
为掩盖罪行,他连夜将尸体埋入院中井下,又伪造了小婉儿与人私奔的假象。
后来,为了处理掉这处凶宅,他便低价卖给了薛三娘的婆婆张氏。
至于薛三娘男人的失踪,刘财主也一并交代了。
原来,薛三娘的男人无意中发现了地下的秘密,便想敲诈刘财主。
刘财主假意答应,约他进山拿钱,却在山中将其推下悬崖,尸骨无存……
案件真相大白。
刘财主被判斩立决,家产抄没,部分赔偿给薛三娘。
周家因为非法拘禁、强娶民女,也被罚了一大笔钱,名声扫地。
(十五)
一切都结束了。
薛三娘拿着赔偿的银子,安葬了丈夫的衣冠冢,又请高僧为小婉儿做了七天七夜的法事,将其遗骨妥善安葬。
下葬那天,薛三娘将那双红绣鞋也一同放入棺中。
从此以后,那双红绣鞋,再也没有出现过。
婆婆张氏的病,在没了心病之后,竟然慢慢好了起来。
婆媳俩用剩下的钱,重新翻修了豆腐坊。
日子终于恢复了平静。
只是有一天夜里,薛三娘梦见了一个穿着红戏服的美丽女子。
女子对着她微微一笑,翩然施礼,然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薛三娘知道,那是小婉儿来向她道别了。
后来,薛三娘的豆腐坊越开越大,成了远近闻名的字号。
她一生未再嫁,尽心侍奉婆婆终老。
她常对人说,做人要心存善念,但也不能软弱可欺。
举头三尺有神明,冤屈终有昭雪时。
而那双曾经夜夜出现在窗外的红绣鞋,也成了杨柳村口口相传的一个诡秘传说。
只是没人知道,那惊心动魄的真相,曾离他们那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