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上泥,心上债

发布时间:2025-09-05 10:10  浏览量:2

腊月二十八,陕北高原上寒风刺骨。李建国蹲在院门口,望着那条通往村外的土路,手里的旱烟忽明忽暗。

“回屋吧,太冷了,别冻坏了。”妻子王秀芹扯了扯他的衣角,无精打采地说。

这是他们等在村口,接人的第五个年头了。五年前那个春节,他们从上海,儿子李浩云家回来后,就再也没通过电话。

李建国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正是大年三十!他们老两口挤了十六个小时的硬座火车,终于站在儿子上海城里的家门口。门开时,看见他们脚上沾着泥土的棉鞋,李浩云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很是难看。

“你们怎么搞这么脏?就不能弄干净点吗?丢不丢人!”

那些话像刀子一样,深深扎进他们夫妻二人心里。当晚,儿子连门都没让他们进,直接把他们送到,火车站旁的小旅馆,住下。整整七天过去了,儿子李洁云再也没有露面。

“不等了,天要黑了!回去吧。”李建国掐灭烟头,刚要转身,远处忽然扬起一阵尘土。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院门前。车门打开,先跳下来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接着是穿着时髦的儿媳,最后居然是李浩云。

李建国愣在原地,手里的烟袋“啪嗒”掉在地上。

“爸,妈...”李浩云扑通一声,跪在冻得硬邦邦的土地上,额头重重磕了下去,“儿子不孝!”

寒风卷着哭声,撕心裂肺。

二十年前,就是在这个院子里,李建国把录取通知书,揣在怀里,捂了一整天。儿子考上北京的重点大学,是整个村子里的头一份。

“咱儿子考上大学,终于有出息了!”那天晚上,李建国喝了二两散白酒,破天荒地哼起了秦腔。

学费八千八百元,对他们家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第二天一早,李建国就去了县城的建筑工地挣钱,王秀芹也开始每天凌晨三点起床,走十里地去菜市场捡菜叶子,以减少开支。

李浩云入学那天,夫妻俩一起送他到村口。看着儿子渐行渐远的背影,王秀芹抹了把眼泪:“娃一个人上北京,能行吗?”

“咋不行?咱娃从此是国家的人了!”李建国嘴上这么说,手却抖得点不着烟。

大学生活拉开了差距。第一次打电话要钱,买名牌球鞋时,李浩云的语气,已经有些很不耐烦:“同学都有,就我没有。”

李建国当时刚在工地摔断了腿,正躺在板房里,疼得冷汗直流。他咬咬牙:“买!明天就给你汇钱。”

王秀芹看着,丈夫肿得老高的脚踝,偷偷抹泪:“跟娃儿说实话吧!家里实在拿不出钱……”

毕业、工作、买房、结婚,李浩云的人生,一路向上,和父母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直到那个被扔在小旅馆,无人问津的春节。

李建国至今记得,旅馆床单上的烟味汗臭味,和王秀芹压抑的啜泣声。回家的火车上,他俩沮丧,伤心,一路无言。

院子里,李浩云还直直地跪着,冻得通红的脸颊上,泪水纵横。

“起来吧,地上凉。”王秀芹先去扶儿子,声音哽咽。

小男孩怯生生地拽着妈妈的衣角,朝着他们喊:“爷爷,奶奶……”

这一声,叫得李建国心头发酸。他弯腰抱起孙子,五年来的委屈忽然就泄了气。

晚饭时,李浩云才道出原委。

去年秋天,他四岁的儿子生了场大病,夫妻俩整夜整夜地在医院守着。有次凌晨三点,他看着睡在病床上的儿子,突然想起小时候自己发烧,父亲背着他跑了十里地找医生。

“那时候我才明白,”李浩云哽咽着说,“你们为我付出了多少。”

妻子接着说:“他那天回家就哭了一场,说对不起您二老。”

李浩云从包里取出二个新鞋盒:“爸,妈,这是我给您俩买的棉鞋。试试,看合不合脚。”

李建国打开一看,是两双柔软的棉鞋。他这辈子没穿过这么好的鞋。

“花这钱干啥...”他嘟囔着,手却轻轻摩挲着鞋面。

除夕夜,一家人包饺子看春晚,就像李浩云小时候那样。小孙子在院子里放鞭炮,笑声清脆,响街云霄。

睡前,李建国看见儿子正在院里打电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爸妈年纪大了,得多陪陪他们...”

月光洒在儿子身上,李建国忽然发现,儿子鬓角也有了几丝白发。

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个背着书包,气宇轩昂地走出村口的少年。时间带走了很多很多,但有些东西,比如爱,终究还是留下了。

大年初三,李浩云一家要返城了。临行前,他悄悄在父母枕头下塞了个信封,里面是三万块钱和一张字条:“爸、妈,等天气暖和了,就接你们去上海,住新房。”

车开出很远了,李建国还站在路口。

王秀芹碰碰他胳膊,说:“回去吧,外面冷得很。”

李建国望着远处,扬起又落定的尘土,轻轻点头:“回。”

这一次,他们知道儿子是真正回来了。

注:图片Ai生成,故事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