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四川省委原书记,更是老百姓心中的“草鞋书记”,享年92
发布时间:2025-09-09 18:05 浏览量:1
1970年深冬,黑龙滩水库的工地上北风呜咽,天还没亮,一个卷着裤腿的中年人拄着竹杖摸黑赶来。冻得发硬的泥巴被他一镐一镐撬开,火烤一样的干劲迅速点燃了上千名民工的情绪,“杨书记来了,快干!”有人喊了一嗓子,号子声瞬间压住寒风。那位被呼喊的人,就是后来被全川乡亲喊作“草鞋书记”的杨汝岱。
1926年,仁寿县青岗坪村。土墙茅舍,屋前两株苦楝树,十二岁的杨汝岱常在树荫下背《百家姓》。穷,是真穷——雨季漏顶、旱季吃糠,他父亲却硬是变卖了两只老母鸡,给娃交了学费。夜里孩子趴在柴门口捧书,父亲蹲在一旁嘟囔:“再难,书也要读下去。”这句话像钉子,牢牢钉进少年的心。
1949年10月的收获季,解放军的宣传车开进仁寿街口。广播喇叭里一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把杨汝岱从稻田里喊起。乡政府缺文化人,他被拉去当文书。没桌椅,扯块门板就办公;没油纸,他用炭条在稻草垫上练写报告。有人笑他“台账管得再细也填不饱肚子”,他抬头回答:“账清了,村里就能分清轻重。”
1952年,他举起右拳在煤油灯下宣誓入党,紧接着负责修通向五凤山的引水渠。钱不到位、工具落后,他干脆把自家的门板拆成踏板,又让石匠把废炮弹壳打造成铁镐。三个月后渠通水,村民像过年一样舀水抿一口,这是仁寿人第一次把“抗旱”从口号变成现实。
1960年代初,仁寿因连年干旱传出“十里一盏水”的苦况。为了摸清实情,杨汝岱白天进村,晚上睡祠堂。有人劝:“书记,歇会儿吧。”他摆手:“水不到田,庄稼闹啥丰收?”调研本上,新添了三十多条与蓄水、提灌有关的方案草图。
1970年,他当县委书记,决意在石骨山腰凿出黑龙滩水库。石头硬得硌手,炸药紧缺,只能人抡大锤。半个月中他换了十二双草鞋,脚面磨烂仍坚持蹚泥。暴雨那夜,堤坝滑坡,他第一个扎进齐腰深的泥浆,“先堵口子,再谈休息!”一句话压下了慌乱。三年后库成,十万亩良田有了稳当水源,仁寿告别靠天吃饭的历史。
特殊年代里,上级提出改种双季稻。“地力薄,硬整三季就毁了老本。”他当着专家的面扒开土层比厚度,“仁寿该走稻麦轮作。”这一顶撞,差点给他带来处分;可是年终,一万多吨新增粮食让批评声闭了嘴。前龙书记到现场握手时,只说了一句:“保住了农民的肚皮,比什么都硬气。”
1982年,五十六岁的杨汝岱任四川省委书记。没有上任讲话,他直接跑到郫县蔬菜大棚。“化肥难不难买?”“一亩菜能挣几个钱?”问题抛得密集,菜农一时应不过来,只能连连作答。很快,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在四川各县铺开;德阳、绵阳的乡镇工厂拿到首批外资;九寨沟山道开始炸石修路。有人算过帐:仅旅游一项,三年带动十多万人脱贫,这在当时堪称破天荒。
有意思的是,他对“数字政绩”极度警惕。1987年秋,达州某贫困乡汇报“全乡脱贫”,他指着表格冷冷一句:“抽查一户。”随即进村。低矮土屋里,老人卧病,家里仅剩半袋玉米糊。见此景,他只说二字:“撒谎。”当晚那套发往省委的喜报,被撕碎当作草纸。
1993年春,杨汝岱调北京任全国政协副主席。官至副国级,却依旧布鞋加旧呢子大衣。四川代表团到京开会,他把人拉到食堂小桌边,“仁寿水库现在淤了多少?”“家庭联产承包后,农机问题解决没?”秘书暗暗叫苦——问题多得记不过来,可代表们都咧嘴乐:能让副主席追着问家长里短,这世上不多见。
2003年退休,他回成都小院,院门常年半掩。一台老式短波收音机,外加大摞报纸,让他始终保持对三农议题的敏感。晚饭后,他靠在竹椅上写诗,“黑龙滩畔浪千层,草鞋踏尽脚未停”——字迹遒劲,不带一点暮气。
2018年2月3日,首都医院病房的监护仪在凌晨4点11分定格,九十二岁的“草鞋书记”走完了传奇的一生。当天清晨,黑龙滩老乡自发摆上一排用稻草编的小草鞋,在渠畔默默致敬。有人低声道:“那双草鞋,替咱们走出了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