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一份直，行一路坦

守一份直，行一路坦

张新贵

春日里翻《论语》，读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指尖顿在纸页上，忽然想起老家巷口的修鞋匠老周。

老周的修鞋摊摆在巷口老槐树下，铁皮工具箱磨得发亮，里面的针线、胶水、鞋钉码得整整齐齐。有次我去修皮鞋，鞋跟断了一截，他接过鞋翻来覆去看，说：“这鞋跟得换整块皮的，用胶水粘不牢，走两步还得断。”我嫌麻烦，说“随便粘粘就行”，他却摇头：“那不行，我修的鞋得对得起你给的钱，更得对得起我这手艺。”说着便拿出新皮料，一针一线缝补，指尖被针扎出小血珠，他擦了擦，依旧专注。

后来听邻居说，有个顾客拿了双名贵的皮鞋，想让老周用劣质皮料替换内里，还愿意多给两倍的钱，老周却一口回绝：“我只会修鞋，不会骗人。这鞋该用什么料，就用什么料，昧良心的钱我不赚。”那顾客气冲冲走了，有人说老周“傻”，放着好钱不赚，他却笑：“人活着，得站得直。要是为了钱耍心眼，就算赚了，心里也不踏实。”

想来孔子说的“直”，大抵就是老周这样的模样——不欺人，不欺心，守着一份本真，不绕弯子，不耍伎俩。反观生活里，总有人想走“捷径”：做生意的以次充好，盼着蒙混过关；工作中偷奸耍滑，想着投机取巧；与人交往时口是心非，妄图占便宜。他们或许能靠这些“小聪明”得些一时的好处，可就像孔子说的“罔之生也幸而免”，这样的“安稳”，不过是侥幸罢了。

曾听说有个商家，为了压低成本，在食品里掺了不合格的原料，起初生意红火，可没过多久就被曝光，不仅店铺关了门，还得承担法律责任。那些曾被他蒙骗的顾客，再也不会回头；那些他以为能“瞒天过海”的手段，最终还是露了馅。所谓的“幸运”，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平静，一旦侥幸不在，便只剩满地狼藉。

而守着“直”的人，看似走得慢，却走得稳。老周的修鞋摊摆了二十年，巷里巷外的人都愿意找他，有人甚至绕远路来，说“找老周修鞋，放心”。他没发大财，却活得踏实，每天收摊时哼着小曲儿，脚步轻快，眼里有光。这份安稳，不是靠侥幸得来的，是靠一针一线的认真，一言一行的坦荡，慢慢攒下的。

人这一辈子，就像走一条路。耍小聪明的人，总想着抄近道，却可能掉进坑里；守着“直”的人，一步一个脚印，看似慢，却能走得长远。那些靠“罔”换来的便利，终究是空中楼阁，风一吹就散；唯有“直”，才是脚下的基石，能撑起稳稳的人生。

就像老周，守着修鞋摊，守着一份“直”，把日子过得安稳又敞亮。我们或许没有惊天动地的本事，却能像他那样，守着内心的坦荡，不欺人，不欺心。如此，便是不负此生，不负“人之生也直”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