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儿媳妇

小欧嫁过来那年，婆婆还不到五十，身板硬朗得能扛着半袋麦子走田埂，对这个新媳妇，总带着点不冷不热的客气——早晨小欧想抢着烧灶，婆婆会把锅铲往灶台上一放：“你歇着，不熟我家灶火，燎了头发。” 小欧给地里干活的公公送水，婆婆又会念叨：“水罐沉，下次喊我，别累着你，回头我儿子该心疼。” 话里没坏心，可总隔着层，不像奶奶，见天拉着小欧的手塞糖，说“我家孙媳妇细皮嫩肉，得好好疼”。

后来奶奶卧床，小欧端屎端尿从不躲，天不亮就给奶奶擦身、换衣裳，熬粥时必煮得稀烂，就着咸菜喂到嘴边。有回婆婆来探，正撞见小欧给奶奶揉肿了的脚，手法轻得像碰棉花，婆婆站在门口没吭声，转身去灶房，把小欧刚切好的红薯，又多蒸了两块。

这两年婆婆老得快，去年冬天冻着了腿，开春也没好利索，走路得拄着拐杖。小欧没提过往，照样把热乎饭端到跟前，夜里给婆婆用热水泡脚，泡软了就帮着揉膝盖，揉得自己额角冒汗，也没说一句累。有回村里赶大集，小欧特意绕远路，给婆婆买了双带绒的棉鞋，鞋码掐得正好，婆婆试穿时，手指摩挲着鞋帮，小声说：“浪费那钱干啥，我旧鞋还能穿。” 可往后出门，脚上总穿着那双新棉鞋，遇见人就忍不住念叨。

前阵子小欧家种的西红柿熟了，头一茬红透的，她先摘了一篮子给婆婆端过去。刚进院，就听见婆婆跟隔壁张婶、对门李姨凑着说话，声音亮堂得能传到院门口：“你们是没瞧见，小欧夜里给我揉膝盖，揉到后半夜，自己手都酸了也不说；我爱吃的糖包，她记着日子，隔三差五就蒸一笼；连我咳嗽一声，她立马就去熬生姜水，比亲闺女还上心！”

张婶跟着点头：“可不是嘛！当年伺候她奶奶，端屎端尿没皱过一下眉，现在对您又这么贴心，咱村哪找这么好的媳妇？” 李姨也接话：“我家小子要是能娶着小欧这样的，我睡着都能笑醒！”

小欧站在门口没进去，听着屋里的话，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她悄悄把西红柿放在窗台上，转身往自家菜园走——地里的黄瓜也快熟了，得给婆婆留着最嫩的那几根，顺便再摘把小葱，中午给她摊张爱吃的葱花饼。院外的杨树上，蝉鸣得热闹，风里带着庄稼的香，小欧想着，日子就像这热乎饭，掏心窝子待着，总能暖到人心坎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