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郎请老汉吃饼，老汉拉他逛鬼市，他丢出鞋子逃过一劫

清道光年间，济南府章丘县有个叫狄小满的货郎，年方二十，爹娘早逝，只靠着一副货郎担走街串巷讨生活。他为人活络，嘴也甜，见了老人喊大爷大娘，遇着孩童给颗糖，附近十里八乡的人都爱买他的东西，日子虽不富裕，倒也安稳。

这年深秋，天渐寒，狄小满挑着货郎担去三十里外的黑石镇赶集。镇上人多，他吆喝了大半天，货卖得七七八八，待收拾担子往回走时，日头已西斜，天边染着一层橘红，风吹过树梢，落木萧萧，竟有些寒意。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路遇一片荒林，林边有个老槐树，树下坐着个老汉。那老汉穿件打补丁的蓝布短褂，头发花白，满脸皱纹，手里攥着个空烟袋，正眯着眼瞅他。狄小满挑着担子走得累，也想歇口气，便放下担子，从褡裢里掏出两块刚买的芝麻饼——这是他留着当晚饭的，递了一块给老汉：“大爷，天凉，您吃块饼暖暖身子。”

老汉也不客气，接过饼就咬了一口，含糊着说：“多谢小哥。这荒郊野岭的，你一个人往回走，就不怕遇着歹人？”狄小满笑了笑：“我一个穷货郎，身上没几个钱，歹人抢我也没用。倒是大爷您，怎的独自坐在这儿？”

老汉叹了口气：“我家就在前面的石洼村，今日去镇上看我那生病的孙儿，回来晚了，腿又疼，歇会儿再走。”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腿，“早年落下的病根，一到天冷就疼得厉害。”狄小满见他可怜，又从货郎担里翻出一小瓶跌打药酒——这是他给镇上王大娘修货箱时，王大娘送的，递过去：“大爷，这药酒治腿疼管用，您拿去用。”

老汉接过药酒，眼睛亮了亮，拉着狄小满的手说：“小哥真是个好心人！我看天色也晚了，前面石洼村旁有个集市，虽不大，却有不少好东西，你随我去逛逛，说不定还能多卖些货，也好凑个住宿费，明日再赶路。”

狄小满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天确实快黑了，荒郊野岭的怕不安全，再者老汉这般热情，也不好驳了面子，便点头应了：“那就多谢大爷了。”

老汉见他答应，脸上笑开了花，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领着狄小满往林子里走。奇怪的是，这林子白天看着也寻常，可一进林子，天色竟暗得飞快，明明刚才还能看见天边的晚霞，这会儿却只能看见脚下的路，四周静得可怕，连虫鸣都没有，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林子里回响。

狄小满心里犯嘀咕：“大爷，这集市怎的在林子里？我以前走这条路，从没听说过有集市啊。”老汉回头笑了笑，声音却有些沙哑：“这是个晚集，只在天黑后开，旁人不知道的。你跟着我，保准有好东西。”

又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前面突然亮了起来，隐约能看见灯火，还传来了吆喝声。狄小满心里一喜，加快了脚步，可走近了一看，却觉得不对劲——那灯火都是青幽幽的，透着一股寒气，街上的人穿着也怪，有的穿得破破烂烂，有的穿着几十年前的旧衣裳，脸上毫无血色，眼神呆滞，走路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上。

更怪的是，街边的摊子上摆的东西：有卖纸人纸马的，有卖香烛元宝的，还有卖旧衣裳的，唯独没有卖吃食的，也没有活物。狄小满心里发毛，拉了拉老汉的衣角：“大爷，这集市怎的这般怪？我还是不去了，我想赶紧回家。”

可老汉却突然变了脸色，眼神变得阴冷，死死拽着狄小满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既来了，怎的能走？这集市里有好东西，你得陪我逛逛！”他的手冰凉，像抓着一块冰，狄小满疼得龇牙咧嘴，想挣脱却挣不开，心里顿时明白过来——这老汉不是人，这集市也不是人间的集市，是鬼市！

他想起小时候听村里老人说过，鬼市多在荒郊野岭或乱葬岗附近，只在夜间出现，逛鬼市的多是鬼魂，活人若误入，轻则丢财，重则丢命。他心里又怕又急，想喊救命，可喉咙像被堵住了似的，发不出声音。

老汉拽着他往前走，街边的“人”都转过头来看他，眼神里满是贪婪，有的还伸出手想来摸他的货郎担。狄小满吓得浑身发抖，脑子里飞快地想办法——小时候老人还说过，活人身上有阳气，鬼魂怕阳气重的东西，还怕沾染了人气的物件，尤其是鞋子，天天踩在地上，沾了尘土人气，能驱邪。

他悄悄把脚往后挪了挪，趁着老汉不注意，猛地脱下右脚的布鞋，朝着旁边一个伸手来摸货郎担的“人”扔了过去。那“人”被布鞋砸中，顿时发出一声尖叫，身体像烟似的散了，青幽幽的灯火也灭了一盏。

老汉见了，气得大吼一声：“你敢坏我好事！”手上的力气更大了，想把狄小满往一个卖纸人的摊子拖。狄小满急了，又脱下左脚的布鞋，朝着老汉扔了过去。

布鞋刚碰到老汉的肩膀，老汉就像被火烫了似的，猛地松开手，后退了几步，身上冒出阵阵黑烟，脸上的皱纹扭曲起来，变得狰狞可怖：“你……你竟敢用沾了人气的鞋子打我！我本想带你进来，让你给我当替身，好让我能投胎，你却不识好歹！”

狄小满趁机往后退，转身就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喊：“我不要当替身！你别追我！”他不敢回头，只觉得身后有冷风追着，还有老汉的惨叫声和其他鬼魂的嘶吼声。

跑了不知多久，终于跑出了林子，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东方露出了一丝曙光。他再也跑不动了，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回头看了看林子，青幽幽的灯火和吆喝声都没了，只有荒林依旧，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可他的手腕上还留着老汉抓过的红印，脚上没穿鞋，脚底磨出了血泡，货郎担也丢在了鬼市里，这一切都告诉他，那不是梦，他真的误入了鬼市，还差点丢了命。

他歇了一会儿，挣扎着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家走。回到家时，天已经大亮，他把自己关在屋里，足足缓了三天，才敢出门。

后来，他又去黑石镇时，特意绕开了那片荒林，还向附近的村民打听石洼村和那个老汉。村民告诉他，石洼村早在十年前就因为一场瘟疫没人了，村里的人都死光了，埋在了那片荒林里，至于那个老汉，有人说他是石洼村的老村长，死后一直没投胎，就守在那片林子里，专骗活人去鬼市当替身。

狄小满听了，心里一阵后怕，也暗自庆幸——若不是小时候听老人说过鬼市的忌讳，又想起鞋子能驱邪，他恐怕真的要留在鬼市里，再也回不来了。

从那以后，狄小满走街串巷时，总会多带一双布鞋，也会给遇到的孤寡老人送些吃食。有人问他为何这般做，他便会把误入鬼市的经历说给人听，末了总说：“多行善事，不仅能积德，说不定哪天就能救自己一命。那老汉若不是生前孤苦，死后又无人祭拜，也不会沦为抓替身的鬼魂。人心都是肉长的，哪怕是鬼魂，也盼着一丝温暖啊。”

后来，他用攒下的钱，在黑石镇旁修了一座小小的土地庙，庙里供奉着土地公，还在庙旁搭了个棚子，给过往的行人提供茶水和歇脚的地方。每逢初一十五，他都会去荒林旁烧些纸钱香烛，嘴里念叨着：“大爷，我知道你苦，可别再抓替身了，好好等着投胎，来世做个好人，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说来也怪，自那以后，再也没人听说过那片荒林里有鬼市，也没人见过那个老汉。有人说，是狄小满的善举感动了老汉，让他放下了执念，去投胎了；也有人说，是土地公显灵，镇住了鬼魂。

可狄小满却觉得，无论是人是鬼，都盼着温暖和善意。他依旧做着货郎，依旧行善事，他的故事也在济南府流传开来，有人说他傻，有人说他善，可他却不在意——他只知道，多一份善意，这世间就少一份恶意，多一份温暖，就少一份寒凉。而那份从鬼市逃回来的经历，也成了他这辈子最珍贵的教训，时刻提醒着他：心怀善意，方能行稳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