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鞋藏情深
发布时间:2025-09-23 17:43 浏览量:1
李永明
这天,在农贸市场熙攘的摊位间徘徊,一根挂着草鞋的长竿突然撞入眼帘。几双草鞋子垂在竿头,粗糙纹路间还沾着泥土气息,旁边精巧的竹笊篱泛着温润光泽。来往行人匆匆瞥一眼便转身离开,唯有我驻足良久。这带着山野气息的物件,像一把钥匙,“咔嗒”一声打开了记忆的门。
抚过草鞋柔软的草绳,干草特有的清香混着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恍惚间,童年院子里爷爷“沙沙”的编织声又在耳畔响起。
栀子树下有浓荫满地,爷爷总爱坐在树下编草鞋。阳光透过枝叶,在他银白的发丝上洒下斑驳金点。他戴着那副总滑到鼻尖的老花镜,布满老茧的双手翻飞如蝶,让金黄色的龙须草在掌心渐次成型。这种长在山崖上的野草,翠绿时无人问津,变黄后却成了人们的珍宝。,爷爷会挑一个晴朗的秋日,背着竹篓钻进山林,寻找他的“心头好”。
编草鞋是门讲究的手艺。爷爷把草鞋耙子固定在树桩上,麻绳另一头牢牢系在腰间,那姿势仿佛要将全身的气力都揉进草绳里,一丝一丝抽,一丝一丝拧。“编草鞋得用心,草绳要紧,松了就崴脚,走不直。”他常念叨着。手腕灵活地将草须折成四根筋骨,上下翻飞间,粗粝的草绳便跳起了“舞”。那时,村里人都爱穿草鞋,特别是干体力活时,腰间还要别上一双。遇上村里办白事,草鞋订单骤增,我们这些孙辈就蹲在旁边递草绳、递麻绳,看爷爷编草鞋,从日出忙到月上树梢。有时候赶活,还要点上煤油灯在堂屋里编织,我一觉醒来,只见爷爷佝偻的背影在墙上晃动。
一次,爷爷起早贪黑编草鞋,指尖翻飞间草绳“簌簌”作响,忙了好几天,堂屋的长凳上已摞起好几摞大大小小的草鞋,谁来买他都笑着摆手说“不卖”。就连跟他最铁的好哥们三爷,揣着自酿的米酒来讨一双,爷爷也愣是没给,只说“这鞋有别的用处”。后来才知道,村里民兵要训练,爷爷惦记着他们训练辛苦,便赶着给每个民兵编了一双。民兵们穿上合脚的草鞋,训练时步伐都格外有力。
难忘那年夏天,我的脚突然痒得很,抹了各种草药都不见效。爷爷蹲在门槛上闷头编了两天,拿出一双特制的小号草鞋,鞋底还垫了柔软的蒲草。神奇的是,穿上后的第二天,脚痒的症状竟奇迹般好了。“草鞋透气败火。”爷爷笑着摸我的头,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得他眼角的皱纹满是温柔。那一刻,我忽然懂得,这双草鞋里裹着的不只是草药,更是爷爷满满的牵挂。
如今,爷爷已离开多年,老屋墙角的龙须草也褪成灰白色,可每次路过草鞋摊,那草绳纹路与泥土气息总勾着我停下脚步。曾经伴我走过山野的草鞋,如今难觅踪迹,唯有爷爷留下的匠心与温暖,深深烙在我的心底。每当念起,暖意便漫上心头,仿佛又望见他在院子里编草鞋的身影,将爱与牵挂细细织进了漫长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