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金八千,女儿找我商量每月给亲家母一千,弄清原因后我给两千
发布时间:2025-09-30 06:57 浏览量:1
窗外的雨,下得有些黏腻。
雨滴不是清脆地敲在玻璃上,而是像无数只湿漉漉的软脚爬虫,无声无息地贴上来,再缓缓滑下去,留下一道道蜿蜒的水痕。
客厅里没开灯,光线从厚重的云层里挤出来,显得格外吝啬,把屋子里的每一样物件都染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愁绪。
女儿小雅就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双手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指节捏得有些发白。
她已经这样沉默了快十分钟。
茶杯里漂浮的几片茶叶,也从刚开始的舒展,渐渐沉到了杯底,像一堆心事,再也浮不上来。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和淡淡的茶香,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让人心绪不宁的气味。
我能听见墙上老式挂钟“滴答、滴答”的摆动声,每一下,都像踩在我的心跳上。
终于,她抬起头,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满屋的寂静。
“妈。”
我“嗯”了一声,没有催促。我知道,她接下来说的话,一定分量不轻。
“您……您现在退休金,一个月是不是有八千?”她问得小心翼翼,眼神飘忽,不敢与我对视。
我心里微微一沉。
钱。
成年人的世界里,绕来绕去,许多难以启齿的话题,最终都会归结到这个字上。
“是啊,单位效益还行,退休前给我提了一档。”我回答得平静,手指却下意识地摩挲着沙发的扶手,那里的棉麻布料,已经被岁月磨得有些起毛,触感粗糙。
小雅的指甲在陶瓷杯壁上轻轻划了一下,发出一声细微而尖锐的声响。
“那……您手头宽裕吗?”
我看着她,这个我一手带大的女儿,她穿着一件素色的连衣裙,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显得有些憔悴。她从来不是个会绕弯子的孩子。今天这样,反常。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把自己的茶杯往前推了推,“妈这里,没什么不能说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把那句话从喉咙里挤了出来。
“妈,我想……我想每个月从您这儿拿一千块钱,给阿辉他妈。”
话音落下,屋子里又恢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安静。
只有窗外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些,雨水冲刷着窗台上的那盆茉莉,叶片被打得微微颤抖。
阿辉,我的女婿。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踏实,肯干,对小雅也好。
他的母亲,我的亲家母,一个沉默寡言的妇人,我们见面的次数不多,每次都是客客气气,保持着一种礼貌的疏离。
给亲家母一千块?
为什么?
无数个念头在我脑海里翻涌。是阿辉生意上出了问题?还是亲家母生了什么重病?或者,是小两口的日子过不下去了,需要长辈接济?
可他们去年才刚还清了房贷,两个人的工作都稳定,收入也不错,怎么会需要向我开口,还是以这样一个奇怪的名义?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一点点收紧。
“为什么?”我问,声音比我想象的要干涩。
小雅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arle的哽咽:“她……她日子过得挺难的。”
“难?”我皱起了眉,“阿辉每个月不都给她生活费吗?我记得是三千,这在他们那个小城市,一个人生活,足够了吧。”
“是……是够了。”小雅的声音更小了,“但是……但是不够花。”
这句话,像一根针,轻轻扎在我心里的某个地方。
什么叫“够了,但是不够花”?
我没有再追问下去。
我看到女儿的肩膀在微微耸动,她极力压抑着什么。我了解她,她是个报喜不报忧的孩子,如果不是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她绝不会向我开这个口。
这件事,一定另有隐情。
而且,这个隐情,让她觉得为难,甚至有些委屈。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想让屋子里亮堂一些。
窗外的雨幕模糊了整个世界,小区里那几棵老樟树,在风雨中摇晃着,像是在叹息。
“小雅,”我转过身,看着她,“钱,妈可以给。别说一千,两千三千都行。但是,你必须告诉妈,这钱,到底用在什么地方。我不是不相信你,也不是心疼钱,我是怕你受了委屈,怕你们小两家的日子,出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岔子。”
我的话,似乎触动了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砸在手背上。
她哭了很久,不是嚎啕大哭,就是那种无声的饮泣,把所有的委屈和无奈,都融进了泪水里。
我没有去安慰她,只是静静地等着。
有些情绪,需要自己平复。
许久,她才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声音沙哑地开了口。
“妈,其实……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为什么。”
我愣住了。
“你不知道?”
“嗯。”她点点头,“我只知道,婆婆她……她好像一直在贴补她娘家。阿辉每个月给她的三千块,她自己根本舍不得花,大部分都寄回去了。”
亲家母的娘家?我努力在记忆里搜索。
好像听阿辉提过一嘴,他母亲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个弟弟。
“她弟弟?”我试探着问。
“嗯。”小雅说,“好像是舅舅家。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阿辉也不太愿意多说。我只知道,婆婆每次一回娘家,回来之后,情绪都很低落。而且,她自己的日子,过得特别……特别节省。”
小雅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妈,您知道吗?我们每次回去看她,她都给我们做一大桌子菜,鸡鸭鱼肉样样都有。可我们走后,邻居张阿姨偷偷告诉我,我们不在的时候,婆婆经常就是一碗白粥,配点咸菜,就算一顿饭了。”
“上个月,我给她买了一件羊毛衫,一千多块。她嘴上说着喜欢,可我下次回去,发现那件衣服的吊牌都还没拆,被她整整齐齐地叠在衣柜最底下。她身上穿的,还是那件起了球的旧外套。”
“还有一次,我发现她的手机屏幕碎了,一道很长的裂痕,划东西都费劲。我说给她换个新的,她怎么也不同意,说还能用,不浪费那个钱。后来阿辉偷偷给她买了一个,她嘴上数落了阿辉好几天,说他乱花钱。”
女儿说着这些琐碎的小事,声音越来越低。
我能想象出那个画面。
一个清瘦的妇人,在昏暗的灯光下,用裂了屏的手机,仔细地看着自己儿子的照片。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饭桌上是一碗寡淡的白粥。而她省下来的每一分钱,都像溪流一样,汇向了另一个不为人知的方向。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有些透不过气。
“阿...辉知道这些事吗?”我问。
“他知道一些,但不知道全部。”小雅摇摇头,“婆婆的性子很要强,她从来不跟阿辉说自己缺钱。阿辉问她,她就说钱够用,还让他别老是惦记着家里,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阿辉也试过多给她一些钱,可她不要,又会把多出来的钱退回来。她说,儿子挣钱不容易,还要还房贷,养家,她不能再拖累他。”
“所以,你就想到了我?”我看着女儿。
小...雅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有些不好意思。
“妈,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这是我们家的事,不该把您牵扯进来。”
“但是,我真的没办法了。我看着婆婆那个样子,心里……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她对阿辉好,对我也好,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这么苦自己。”
“我想,如果是以我的名义,就说是……就说是我孝敬您的,每个月给她一千块,她或许能收下。她总说,让我对您好一点。”
原来是这样。
这个傻孩子,是想用这种“曲线救国”的方式,去帮助那个同样要强的婆婆。
我心里的那块石头,落了地,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
有心疼,有感慨,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我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如今,为了另一个“母亲”,在我面前如此小心翼翼,甚至不惜让自己受这份委屈。
我走到她身边,坐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她的手冰凉,还在微微发抖。
“傻孩子。”我说,“这算什么委屈。你能有这份心,妈很高兴。”
“真的?”她抬起头,眼睛里还闪着泪光,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
“真的。”我点点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阿辉的妈,也是你的妈。她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我顿了顿,继续说:“不过,这件事,不能这么简单地处理。”
“啊?”小雅有些不解。
“你这样每个月给她一千,名义上是你孝敬我的,时间短了还行,时间长了,你婆婆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能不起疑心吗?她会不会觉得,是阿辉在背后搞的小动作,反而弄得母子俩心里有隔阂?”
小雅愣住了,她显然没有想得这么深。
“那……那怎么办?”
我沉思了片刻。
这件事,关键点在于亲家母的那个“娘家”。
不把这个源头弄清楚,给再多的钱,也只是扬汤止沸。
而且,我必须亲自去看看。
有些事情,道听途说,和亲眼所见,是完全不同的。
“这样吧,”我说,“这个周末,你和阿辉照常。我自己,去一趟你婆婆家。”
“您自己去?”小雅有些担心,“您跟她……又不熟。”
“不熟才好。”我笑了笑,“就说我路过,顺便去看看她。聊聊天,拉拉家常,不会让她起疑心的。”
看着女儿依旧忧心忡忡的脸,我安抚道:“放心吧,妈活了这大半辈子,这点人情世故还是懂的。你把地址给我,剩下的,交给我。”
送走女儿,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乌云散去了一些,有几缕微弱的阳光,挣扎着穿过云缝,投射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反射出斑驳的光点。
我走到阳台,那盆被雨水冲刷过的茉莉,叶片上挂着晶莹的水珠,显得格外青翠。
几朵含苞待放的花蕾,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似乎在积蓄着力量,等待下一次的绽放。
亲家母的小城,离我这里不算远,高铁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我特意没有提前打招呼,提着一篮子自己家院子里种的新鲜蔬菜,按照小雅给的地址,找了过去。
那是一个很老旧的小区,楼房的墙皮都有些剥落,露出里面斑驳的红砖。
楼道里很暗,空气中飘着一股说不清的,属于老房子的味道,像是尘埃和岁月混合在一起的气息。
我敲了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
亲家母从门后探出头来,看到是我,明显愣了一下,眼神里满是意外。
“亲家?”
“哎,是我。”我笑着举了举手里的篮子,“我今天正好来这边办点事,想着离得不远,就顺道过来看看你。没打扰你吧?”
她连忙把门完全打开,有些手足无措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不打扰,不打扰,快请进,快请进。”
我走进屋子,和我预想的差不多。
房子不大,两室一厅的格局,但收拾得一尘不染。地板擦得锃亮,能映出人影。家具都很旧了,沙发的扶手上甚至磨破了皮,露出了里面的海绵,但上面铺着一块洗得发白的碎花布,干净又整洁。
整个屋子,都透着一种清贫但有尊严的气息。
“快坐,快坐。”她热情地招呼我,转身就要去倒水。
“别忙活了,亲家。”我拉住她,“我就是过来坐坐,说说话。”
我打量着她。
她比上次见面时,似乎又清瘦了一些,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鬓角已经有了不少银丝。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旧毛衣,袖口的地方,用同色的线,细细地缝补过。
她的手,很粗糙,指关节也有些变形,一看就是常年做家务活留下的痕迹。
我们坐在沙发上,有些拘谨地聊着天。
聊天气,聊菜价,聊孩子。
她的话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我问,她答,脸上始终带着温和而疏离的笑。
我注意到,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个针线篮,里面有几双鞋垫,上面绣着精致的花纹,看得出来,是刚做好的。
“亲家,你这手艺可真好。”我拿起一双鞋垫,由衷地赞叹。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瞎做的,不值什么钱。就是闲着没事,打发打发时间。”
“这哪是瞎做啊,比外面卖的强多了。”我说,“这得花不少功夫吧?”
“还好,年纪大了,眼睛花了,做得慢。”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前几天,楼下的张姐拿去,帮我卖了几双,还能换点买菜钱。”
我的心,又被轻轻地刺了一下。
她真的,在用各种方式,节省开支,甚至补贴家用。
我假装不经意地问:“阿辉每个月给你的生活费,够花吗?现在物价涨得厉害,要是不够,你可得跟孩子们说。”
她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
“够了,够了,怎么不够。我一个人,吃穿用不了多少。阿辉他们不容易,我不能再给他们添麻烦。”
她的话,说得滴水不漏,和我女儿说的一模一样。
这是一个自尊心极强,又懂得为孩子着想的母亲。
从她嘴里,恐怕是问不出什么了。
我正想着,该如何把话题引到她娘家身上,她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脸色微微变了变,拿着手机,起身走进了卧室,还把门轻轻地带上了。
虽然隔着一扇门,但我还是能隐约听到她压低了声音的交谈。
“……钱我过两天就给你打过去……你别急……”
“……我这里真的没有了……你嫂子那个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难,我再想想办法……”
“……行了,先这样吧,我这儿有客人。”
很快,她挂了电话,从卧室里走出来,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arle的疲惫和歉疚。
“不好意思啊,亲家,一个远房亲戚的电话。”她勉强地笑了笑。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但我知道,这个电话,就是我要找的那个突破口。
“是娘家那边吧?”我故作随意地问了一句。
她身体一僵,有些诧异地看着我。
我温和地笑了笑,说:“听你的口音,好像是你弟弟?”
她沉默了,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端起茶杯,默默地喝了一口水。
我知道,我猜对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凝重。
我不能逼得太紧,否则只会让她更加警惕。
我换了个话题,开始聊起了我们年轻时候的事。
聊我们那个年代,如何拉扯大一个孩子,如何省吃俭用,为家里添置第一台黑白电视。
聊那些虽然清苦,但充满希望的日子。
或许是我的话,勾起了她的回忆,她的神情渐渐放松了下来,话也多了起来。
我们聊得很投机,仿佛多年的老姐妹。
临近中午,她执意要留我吃饭。
“亲家,你大老远地来,怎么也得让我尽尽地主之谊。你等着,我这就去买菜。”
“不用了,家里有什么,就随便吃点。”我拉住她,“我就是想尝尝你的手艺。”
她拗不过我,只好打开冰箱。
冰箱里,空空荡荡,除了几根蔫了的青菜,半块豆腐,就只有一碗剩饭。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揪了一下。
这就是她口中的“够花”?
她有些尴尬,连忙把冰箱门关上,“哎呀,忘了昨天没买菜。要不,我们出去吃?”
“不用。”我按住她的手,语气不容置疑,“就用这些,我给你打下手,我们俩做顿家常饭。”
那一顿午饭,我们吃得很慢。
一盘青菜炒豆腐,一碗清汤。
她不停地给我夹菜,自己却只吃碗里的白饭。
饭后,我借口有些累,想在她这里歇一会儿。
她把我让到了她的卧室。
卧室很小,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就把空间占得满满当-当。
书桌上,放着一个相框,是阿辉和小雅的结婚照。照片上的两个年轻人,笑得灿烂。
我躺在床上,假装睡着了。
她轻轻地帮我盖上被子,然后退了出去。
我能听到,客厅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我悄悄地睁开眼,从门缝里往外看。
只见她坐在小板凳上,正对着窗户,借着外面的光,低着头,一针一线地,继续绣着那双鞋垫。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花白的头发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她的背影,显得那么单薄,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坚韧。
我的眼眶,有些发热。
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我的女儿,会为了她,来向我开那个难以启齿的口。
因为善良,是会传染的。
一个能把儿媳妇当成亲生女儿来疼爱的婆婆,一个能为了婆婆的窘境而奔走的儿媳妇。
她们之间,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婆媳关系。
我没有再继续“偷看”下去,而是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壁,闭上了眼睛。
脑子里,却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闪过今天看到的景象。
那空荡荡的冰箱,那缝补过的袖口,那裂了屏的手机,还有那个打进来的,让她脸色大变的电话。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答案。
她在用自己的晚年,去填一个无底的洞。
而那个洞,就是她的娘家,她的弟弟。
我不知道她弟弟家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需要如此不计回报地付出。
但我知道,我不能再让她这样下去了。
一个人的善良,不应该成为她被消耗的理由。
下午,我向她告辞。
她把我送到楼下,还一个劲地让我下次再来。
我看着她站在夕阳下的身影,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回到家,我没有立刻给小雅打电话。
我先给我一个在民政系统工作的老同学,打了个电话。
我想请她帮我查一下,关于亲家母弟弟家的一些情况。
我知道这样做,有些不妥,甚至有些侵犯别人的隐私。
但我必须这么做。
因为,我给出去的,不仅仅是钱,更是一份心安,一份对我女儿未来生活的保障。
我不想让她的善良,被无止境地利用。
两天后,老同学给了我回复。
结果,比我想象的,还要沉重。
亲家母的弟弟,也就是阿辉的舅舅,在年轻时因为一次意外,腿落下了残疾,无法从事重体力劳动。他的妻子,也就是阿辉的舅妈,身体一直不好,常年需要吃药。
夫妻俩没有正式工作,就靠着在镇上打点零工,和几亩薄田为生,日子过得一直很拮据。
几年前,他们的儿子,也就是阿辉的表弟,考上了大学,这本是一件喜事,却也成了这个家庭最沉重的负担。
为了给儿子凑学费和生活费,夫妻俩借遍了亲戚朋友。
而作为家里长姐的亲家母,自然就成了他们最大的依靠。
这些年,她几乎是倾其所有,在贴补着弟弟一家。
从弟弟的医药费,到侄子的学费,再到他们日常的开销。
她就像一棵大树,努力地伸展着自己的枝叶,为娘家撑起一片天。
而她自己,却在风雨中,日渐凋零。
听完老同学的讲述,我久久没有说话。
手里那杯温热的茶,已经彻底凉了。
我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那么节省,为什么要把儿子给的每一分钱,都掰成两半花。
那不是抠门,那是一个姐姐,对弟弟沉甸甸的责任。
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无法割舍的亲情。
我没有立场去评判她的选择是对是错。
我只知道,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女人,值得被温柔以待。
我给小雅打了电话,让她晚上和阿辉一起,来我这里一趟。
晚上,小两口一起来了。
阿辉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安。显然,小雅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他了。
“妈。”他一进门,就有些局促地叫了我一声。
我让他俩坐下,给他们倒了茶。
“阿辉,关于你母亲和你舅舅家的事,我都知道了。”我开门见山。
阿辉的头,一下子就低了下去,脸涨得通红。
“妈,对不起……这是我们家的事,不该让您跟着操心。”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愧疚。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我看着他,“我把你当成自己的儿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只是,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阿辉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无奈。
“我怎么说?我妈那个性子,您是知道的。我要是直接给她钱,让她贴补舅舅家,她肯定不会要。她觉得,我已经成家了,就不该再为娘家的事,拖累我。”
“我跟她说,让她把舅舅接到城里来,我们一起想办法。她也不同意。她说,舅舅那个人,自尊心也强,不愿意离开老家,更不愿意接受我们的‘施舍’。”
“我……我夹在中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看着眼前这个一脸为难的大男孩,心里也是一阵感慨。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清官难断家务事。
“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你妈,一个人扛下所有?”我问。
阿辉的拳头,在膝盖上握紧了。
“我……我每个月给她三千,就是想让她手头能宽裕点。我以为……我以为够了。我真的不知道,她会这么苦自己。”
他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自责。
小雅在一旁,也红了眼圈,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我看着他们,心里有了主意。
“好了,都别难过了。”我说,“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就要想办法解决。自责和愧疚,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我看着小雅,说:“你之前提的那个办法,很好。但是,一千块,不够。”
小雅和阿辉都抬起头,不解地看着我。
“从下个月开始,我每个月,给你们两千块。”
“两千?”小雅有些吃惊。
“对,两千。”我点点头,语气坚定。
“其中一千,就按照你说的,以你的名义,给你婆婆。就说是你工作得了奖金,或者理财赚了钱,孝敬她的。这个钱,是让她用来贴补她娘家的。这是成全她的情义,也是帮她卸下心里的重担。”
“那……另外一千呢?”阿辉问。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另外一千,是给她自己的。”
“这个钱,不能直接给她。你们要想个办法,把它变成实实在在的东西。”
“比如,每个月给她买一身新衣服,带她去吃一顿好的。给她换掉那个破了屏的手机,给她家里添置一些新的家电。带她去体检,给她买她需要吃的营养品。”
“你们要让她明白,这一千块,是专门给她自己的。是让她用来爱护自己,享受生活的。而不是让她拿去,继续填那个无底的洞。”
“我要让她知道,她的善良和付出,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但是,我们更希望看到的,是一个健康,快乐,懂得爱自己的她。”
我的话说完,客厅里一片安静。
小雅和阿辉都怔怔地看着我,眼睛里,有惊讶,有感动,还有一种恍然大悟的神情。
许久,阿辉才站起身,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妈,谢谢您。”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家人,不说这些。你们好,我们这些做父母的,才能真的好。”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
关于如何把那“另外的一千块”,花得自然,花得让她无法拒绝。
我们甚至制定了一个详细的“计划”。
这个月,借口商场打折,给亲家母买一件羽绒服。
下个月,就说单位发了福利卡,带她去吃海鲜自助。
再下个月,就说公司组织旅游,可以带家属,把她也一起带上。
看着两个孩子凑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我的心里,涌起一阵暖意。
钱,有时候,并不仅仅是钱。
它也可以是一种表达爱的方式,一种维系亲情的纽带。
关键在于,我们如何去使用它。
从那以后,我们家的生活,似乎有了一些微妙而美好的变化。
每个月,我都会准时把两千块钱,转给小雅。
而小雅和阿辉,也像两个“地下工作者”一样,认真地执行着我们的“计划”。
我常常会在小雅的朋友圈里,看到亲家母的身影。
有时候,是她穿着新买的连衣裙,站在公园的花丛中,笑得有些羞涩。
有时候,是她坐在装修精致的餐厅里,小心翼翼地品尝着她从未吃过的西餐。
还有一次,他们带她去了海边。照片上,她站在沙滩上,海风吹起她的头发,她的脸上,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轻松和惬意。
她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
虽然依旧沉默寡言,但眼神里的那种疲惫和愁苦,却在一点点地消散。
小雅告诉我,她现在,偶尔也会给自己买点喜欢吃的水果,会主动要求小雅,教她用新手机的各种功能。
她甚至开始学着,在阳台上养起了花。
而那一千块钱的“孝敬金”,她也收下了。
没有怀疑,也没有推辞。
或许,在她心里,也需要这样一个台阶,一个能让她心安理得地,继续去守护她想守护的人的理由。
去年冬天,阿辉的舅舅,因为病情加重,住院了。
亲家母急得好几天没睡好觉。
阿辉和小雅二话不说,连夜开车,把她送回了老家。
不仅送去了钱,还帮忙联系了市里最好的医生。
阿辉在医院里跑前跑后,小雅则在家里,照顾着舅妈的饮食起居。
那段时间,我几乎每天都会和亲家母通电话。
电话里,她第一次,没有跟我说“谢谢”,也没有说“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只是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反复地说着一句话。
“亲家,有你们在,真好。”
那一刻,我知道,我们之间那道无形的,礼貌而疏离的墙,终于彻底消失了。
我们,真正地,成了一家人。
前几天,我过生日。
小雅和阿辉给我办了一个小型的家宴。
亲家母也来了。
她提着一个很大的布袋子,一进门,就塞到了我手里。
“亲家,生日快乐。一点小心意,你别嫌弃。”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十几双崭新的鞋垫,每一双,都绣着不同的花样,针脚细密,色彩鲜艳。
还有一件手工编织的毛衣,手感柔软,款式大方。
“这……这得花多少功夫啊。”我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不费事,我现在时间多得很。你喜欢就好。”
那天,我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饭,聊着天。
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暖洋洋的。
我看着坐在对面的亲家母,她正微笑着,听小雅和阿辉讲着工作上的趣事。
她的头发,虽然依旧花白,但梳理得整整齐齐。
她的脸上,虽然刻着岁月的痕迹,但神情安详而满足。
我突然觉得,我那八千块的退休金,花得最有价值的地方,或许,就是那每个月,雷打不动的两千块钱。
它换来的,不仅仅是一个老人的笑脸,更是两个家庭的融合,三代人的心安。
有些善良,需要被看见。
有些情义,需要被成全。
而爱,最好的表达方式,或许就是,我懂得你的不易,并且,愿意陪你一起,扛起这份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