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绣花鞋与老槐树

发布时间:2025-10-09 12:59  浏览量:1

落霞湾的东头,有棵百年老槐树,据说树下埋过一位枉死的新娘。村里的孩子都被大人告诫,太阳落山后,千万别靠近那棵树。唯有卖豆腐的孤寡老人孙婆,常常在黄昏时,提着小凳坐到槐树下,一坐就是半晌。

村里最近不太平。先是赵家的小孙子夜里发高烧,胡话连连,说有个穿红嫁衣的姐姐在窗外对他笑;接着是开拖拉机的刘家大小子,好端端开车竟撞上了晾衣杆,说是眼前突然一片红雾。接二连三的怪事,让村里人心惶惶。老支书没办法,拎着两斤新做的豆腐,去找了孙婆。

孙婆正坐在自家小院的矮凳上,手里拿着一只褪了色的旧绣花鞋,鞋面是精致的并蒂莲,只是颜色旧了,像蒙了一层灰。她的眼神空落落的,望着远处。

“老姐姐,”老支书递过豆腐,“最近村里……邪性得很。都说您常去槐树下,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孙婆没接豆腐,只是慢慢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向老支书身后——他儿子正扛着锄头进来,一只模糊的、穿着破旧红嫁衣的身影,正趴在他儿子的背上,湿漉漉的长发垂下来,几乎要触到他的脖颈。他儿子浑然不觉,只是觉得后背发沉,不停地耸着肩膀。

孙婆指了指那只绣花鞋,又指了指老槐树的方向。老支书心里一咯噔,似乎明白了什么。

当天夜里,月牙儿弯弯,老支书跟着孙婆,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老槐树下。四周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像是低泣。孙婆从怀里掏出那只绣花鞋,放在槐树裸露的粗根上。

说也奇怪,那鞋子一放下,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老槐树的枝叶无风自动,哗啦啦响得人心慌。借着朦胧的月光,老支书似乎看见,树影婆娑间,隐约立着个穿着红嫁衣的女子,身形模糊,脸看不真切,只有一双脚的位置,空空荡荡。

“是槐秀,”孙婆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秋风吹过干枯的玉米秆,“几十年前,被爹娘逼着嫁给河对岸病痨鬼的地主儿子,迎亲那天,她就是从这棵树上跳下去,一头磕死在石头上……一只脚上的绣花鞋,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老支书听得脊背发凉:“那……那咋办?她能安生吗?”

孙婆叹了口气:“怨气不散,困在这儿了。她不是想害人,是心里憋屈,想找伴儿,也想找回她的鞋。”

老支书看着树下那模糊的红影,心里又是怕,又是酸。他壮着胆子上前一步,对着树影说:“槐秀姑娘,当年的事,是老一辈造的孽。村里人知道对不住你……我们,我们帮你把鞋找齐,给你立个牌位,让你有个归宿,行不?”

那红影似乎晃动了一下,周围的寒意减轻了些。

第二天,老支书发动全村,在老槐树周围细细翻找。终于在离树根十几步远的一块老石头底下,挖出了另一只几乎烂掉的绣花鞋,鞋面上的并蒂莲,还残留着一点点猩红。村里请人打了小小的牌位,没写名字,只刻了“安心之位”,就在老槐树不远处,寻了处安静地方埋了,将那双绣花鞋一同葬下。孙婆把自己存了不知多久的一对小小银丁香,也放了进去。

说也奇怪,那之后,赵家孙子退了烧,刘家小子眼前再也没了红雾。村里恢复了平静。

只是孙婆,从此再也没在黄昏时去过老槐树下。她病倒了,躺在床上,气息奄奄。老支书去看她,她颤巍巍地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一缕用红绳系着的、干枯的发丝。

“槐秀……是我没出五服的堂妹,”她喘着气说,“当年,我没敢站出来替她说句话……这缕头发,是她跳下去前塞给我的……我守着这棵树,是陪她,也是罚我自己……”

孙婆去世后,人们把她葬在了那个“安心之位”的旁边。下葬那天,有人似乎看见,两个穿着旧时衣衫的少女身影,手拉着手,在槐树的浓荫里一闪而过,随即消散了。

如今,那棵老槐树依然枝繁叶茂,夏天时,村里人也敢在树下乘凉了。只是偶尔有眼尖的人会发现,树根处,有时会莫名出现两双模糊的小脚印,并排着,像是两个并肩看风景的姑娘。而关于孙婆和槐秀的往事,也成了落霞湾口口相传,一个带着苦涩与温情的老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