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妹子|《山和谷(外九首)》
发布时间:2025-10-14 14:33 浏览量:2
他们埋骨时,满山的花不肯开。
只将脊梁铸成一道龙脉——
把长夜压进枪膛,
用骨血刻下:吾土即吾骸。
而今和平年代,仍要提防,
还有豺狼披着冠冕,
暗处蛇鼠啃噬墙台。
莫道太平无刃影,
且看众生执火成柴!
保家卫国,
刺头?是!第一簇火撕碎阴霾,
金刚怒目,踏破魍魉的戏台!
当菩萨也沉默成胎,
偏有野草昂首问天,
索要光年外的星海…….
而今我辈立处,
每阵风都灼烫:
看啊,这被血与火校准的晨光,
正将你们英雄的姓名,
铆进北斗的钢钉——
而你们未闻的答案,
此刻随赤旗翻涌:
山河未改,锋芒仍在,
这盛世啊,由我们年轻人
再续澎湃!
与旧我书
总有那么一天,
我会在黄昏的街角遇见自己,
像拾起一封未拆的信,
抖落积年的灰尘,
轻轻念出那些被雨水洇湿的姓名。
我会煮一壶茶,
给那个躲在衣柜里哭泣的孩子,
她的手里攥着半块融化的糖,
而我终于对她说:
甜的,像那年想偷舔的甜槐蜜,
你尝尝。
把旧相册翻到被泪水粘住的那页吧——
那个在雪地假装读诗的人,
那个把风筝放成遗言的人,
都是我错寄的地址。
现在我要用体温熨平所有邮戳,
对每一个迷路的我说:
回家吧,粥还温着。
当月光爬上梳妆台,
我将摘下镜子里的荆棘王冠,
把锁进岁月的种子还给春风。
如夜风翻阅泛黄的页码,
就摊开掌心:
看,这些婉蜒的,
都是光的河。
秋日手札
我伸手向蓝天讨要半瓢釉彩——
葡萄紫沉进眼底,银杏黄浮上枝头。
云朵的邮戳被风揉碎,
撒作霜降的预告。
未寄出的诺言在霜降前凝滞,
而落叶已签下泛黄的辞呈。
弯腰的桔树影里,
沉淀着你的金黄与我渐染的雪线。
我们站在变薄的影子里,练习
将年轻时灼热的字句
轻轻放回风的信封。
当两棵树的根系在暗处相认,
一半丰盈,一半锈蚀的肩头。
我数着沉淀在眼里的星火:
它们不再点燃什么,只是温暖地
照亮克制与饱满的褶皱。
感谢泥土教会我站立——
现在仍能捧着松果般渐暖的真心行走,
像深秋的梧桐,
把斑驳还给光影,
把空旷的鸟巢,
让给正在南飞的星辰。
榕树同圆
妈妈,你总将枯枝藏进年轮里,
踮起脚托举我,
却忘了自己也该绿得淋漓,
也该有抽枝的力气。
妈妈,若你的根系皲裂成网,
我的叶尖该向何处承接晨露?
——爱是双数的雨季,
是云与泥土的循环往复。
妈妈,我要你舒展如四月,
许蝉鸣在旧痂上排练交响,
任阳光穿过你交错的脉络,
漏下光斑,
像大地清点碎金。
妈妈,你总说慢慢来,
待森林学会同步呼吸,
待气根与泥土编成同心圆,
我们才终于懂得——
踏实,是最深邃的奔腾。
雨是倒流的圣歌
雨是唱诗班走调的低音部
白昼在菜篮里发酵成
老人脊椎的弧度
当猫叫卡在窗框的刹那
霉菌开始在墙壁
翻译光的密码
我们给虚无标价:
一片落叶≈谎言的密度
飞蛾的轨迹=信仰的切线
雨用银针篆刻遗嘱时
神父的十字架正把泥浆
浇铸成透明碑文
夜茑与冰
是谁在屋檐下拨弄光的琴弦?
莫非是去年秋天出走的云雀,
把巢筑在月亮未完成的诗页背面?
不要追问。让雪继续落,
让所有名字在寂静里溶解成盐——
某个比风更透明的存在,
正用羽翼丈量我们的黑暗。
它歌唱时,整个冬季开始后退:
铁栅栏绽放成藤蔓,
你眼里的荒原突然长出
一千座旋转的春天。
我们紧闭的窗子忽然变成
一片薄薄的、振动的金色水面。
而那个声音始终没有面孔,
像暗处缓缓舒展的丝绸,
或是被遗忘的钟摆
在虚空里画着温柔的圆。
当所有灯火臣服于幽暗,
唯有失聪者听懂这银色火焰。
心啊,你这不索求回音的器皿——
接住它,接住这坠落尘寰的
光的种籽,
接住
永不降落的
吻。
熵增时代的弥撒
雨是唱诗班走调的低音部
白昼在菜篮里蜷成
发霉的逗号
当猫叫被剪刀裁成两截
吊灯突然学会吞咽阳光
我们向青苔借贷形容词
给虚无开出当票:
一片落叶≈蜗牛爬过的谎言刻度
飞蛾在电灯泡里
测绘新的十字架
雨用银针在窗玻璃上
刺绣遗嘱
穿黑袍的报丧鸟掠过
泥点突然变成
上帝键盘上的乱码
所有星系开始
沿着止痛药的锯齿边缘
颤抖
投影仪爱情
我们擅长用童话的焦距
调整现实——
给稻草人穿上铠甲,
将鼹鼠洞标注为城堡,
并坚持把每个路过的人
拖进放映机,
逼他们扮演
你片库里
那个循环播放的男主角。
后来你终于承认:
水晶鞋的诅咒
不是十二点失效,
而是它永远合脚。
所有“被拯救”的剧本都印着
你亲手写的片酬——
用孤独预付,
用一生分期。
现在你学会了
把幸福这个词
锁进字典最后一页,
和独角兽的蹄铁
归为同一词类:
一种仅供用于
在雨夜
擦拭铠甲凹痕的
虚构金属。
多古老的巫术啊,
而真正的神谕是:
为子君,为自已,
那个肯脱下戏服走出舞台的
观众,
那个敢用目光承接你泪水的真人。
童化概率的另一种解法
我们在魔镜背面演算月光:
水晶鞋跟磨损的圆周率,
是灰姑娘遗落的十二面骰子——
每个切面都刻着南瓜马车
从午夜归零的轨迹
外婆的织针穿过概率之眼,
将小红帽的死亡纺成
三种可能:被狼吞噬、
成为狼,或替狼数羊
而我的竹篮里,
第44颗眼球正折射出
所有童话角色叠加的
坍缩态
当睡美人的荆棘开始投票,
黑森林用年轮统计
玫瑰与毒藤的选票。
我的水晶鞋跟突然
刺穿莫比乌斯环——
原来从此幸福伎俩的后面
不过是所有平行宇宙里
最荒唐的那个解
月蚀与脐带
一一致我的孩子与天上的母亲
你们在河的两岸同时举起玉盘,
一个盛着童稚还哼着歌谣,
一个盛着发间滑落的月光。
我站在水的中央,
成为对折的纸桥——
当你像数石子一样数着月饼,计算银河的缺口,
我正用白发丈量你衣襟上
未缝的针脚。
那些桂花偷看你的夜晚,
我盼你早日长大成熟,
现在你能用空碗在窗台上接住所有的潮声。
我们也用同一种姿势咬断光的脐带。
中秋时节,
我们酿在红蕉里的旧事,
与你掌心的月饼模印,
正在我血管里进行一场缓慢的
光合作用——
如今你已是月光,如满月,
渐渐盈满,又渐渐亏。
作者简介: 李霖,笔名春妹子,祖籍湖南衡阳,已从上海宝钢宝冶机关管理岗位荣休。对散文和诗歌有着浓厚的兴趣。现是半朵中文网高级专栏作家。《青年文学家》作家理事会理事。文学作品散见于百度、搜狐网、头条新闻、都市新闻、顶端新闻、《人民日报》新媒体以及各大知名平台和诗社。
(责任编辑:张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