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儿（小小说）

牛儿姓蔺，是东升的堂弟弟，二爸的三儿子。牛儿五官立体，端正，大眼睛，高鼻梁，小时候一头卷毛，挺逗人喜欢。那天，公社妇女主任到牛儿他们队上，看见在河沟里抓螃蟹的牛儿，一下子就喜欢上了，立马心血来潮，想让牛儿当她的抱儿子（过继的儿子），……主任结婚好多年也没开怀，老想儿子了……第二天，她托队上干部去牛儿家说抱养的事儿，结果碰了一鼻子灰，牛儿他爹死活不肯，说他生得起，也养得起……主任听了队干部转述牛儿他爹的话，也没恼，退了一步，说让牛儿当干儿子，……队干部把主任的话转述给牛儿他爹，牛儿他爹想了一晚，终于同意了。

那天，主任托队干部带话，让牛儿爹带上牛儿去公社，她正式收牛儿当干儿子……一大早，牛儿妈把牛儿扯起床，洗干净牛儿的脸，穿了干净的衣裤，让牛儿爹带着牛儿，下山去公社。

主任是一个说话算话的人，把牛儿上下换成一身新，连胶鞋都是新的，还请牛儿爷俩去了洛镇最好的馆子吃了一顿……牛儿开口喊了主任“干妈”，主任笑着答应了，于是牛儿成了主任的干儿子，主任成了牛儿的干妈……后来，过一些日子，牛儿就会下山，给他干妈带一点山上的山货，干妈也会留牛儿吃饭，然后往牛儿兜里塞点票子。

牛儿上初中的时候，到了镇上，干妈成了镇革委的副主任，待牛儿还是那样的热情……牛儿后来去部队当兵，也是他干妈一手操办的。

上部队新兵训练结束，牛儿被分到了连队。他们连是工程兵连，连长分配牛儿跟老兵学开拖拉机，“东方红”牌的……两年义务兵，牛儿就开了两年的“东方红”。牛儿给他干妈写信，告诉她，他“东方红”开得好得很……牛儿干妈很高兴，联系了县上的运输公司，那儿多的是拖拉机，当然也有“东方红”，她想，牛儿退伍后去运输公司工作，在信上，牛儿干妈把她的这个安排告诉了牛儿，牛儿很高兴，退伍了，在县上也可以开“东方红”……牛儿盼着退伍，等着去县上开“东方红”。

没等牛儿退伍，牛儿干妈没在镇上干革委会副主任了，公社改乡镇了。原本牛儿的干妈是大城市的知青，不干副主任了，回到了大城市里……牛儿去县上开“东方红”成了泡沫，最终破了！

头戴没有红五星的军帽，身穿着没有红领章的绿军服，脚上是绿胶鞋，手提绿帆布包，背上背着薄薄的绿被子，牛儿退伍了……退伍后的一两年，牛儿仍是一身绿军装，只是没有两年前的鲜艳，时常在洛镇的街上见到他的身影，尤其是赶场的日子，间或也看见他去邮局的绿邮筒里寄信，那是寄给大城市他干妈的……后来，没见牛儿再穿绿军装，也没见他去邮局……

大约是牛儿二十五岁上，牛儿结婚了，是他们队上的一个姑娘。婚后，牛儿踏实在田地里干活，他陆陆续续生了一串女儿，就是没等来儿子……牛儿三十五岁上去镇医院做了结扎手术。偶尔，在洛镇的街道上会见到当过兵的牛儿，背上是一竹背篓，里面不是蔬菜，就是化肥，一副农村人的打扮，遇见路上开过去的“东方红”，他会目送很远，然后才转身，朝他住的山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