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差回家,发现妻子不在,却在床底找到一只男士皮鞋
发布时间:2025-11-12 12:57 浏览量:1
飞机落地,手机开机。
没有一条来自陈欣的消息。
正常。
她知道我落地后会给她打电话。
出差一周,深圳热得像个巨大的蒸笼,我感觉自己是那笼屉里半生不熟的肉包子,被潮热的水汽闷得快要散架。
回京的航班晚点一个半小时,落地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我拖着箱子,穿过T3航站楼空旷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大厅,只想快点钻进出租车,快点回家,快点看见陈欣。
我想抱抱她,闻闻她头发上洗发水的味道。
然后洗个澡,倒在床上,什么都不想,睡他个天昏地暗。
出租车司机是个话痨,从国际局势聊到他儿子的小升初,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眼睛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灯火。
北京的夜晚,的亮。
也的冷。
车开进小区,我付了钱,道了声谢,司机师傅吼了一嗓子“早点歇着”,一脚油门走了。
我站在单元楼下,抬头看我们家的窗户。
一片漆黑。
我的心,跟着那片漆黑,沉了一下。
也许是睡了。
我安慰自己,掏出钥匙,打开单元门。
电梯里,镜子映出我疲惫的脸,眼袋耷拉着,头发因为几天没好好打理而显得有些油腻。
活脱脱一个被榨干了的社畜。
我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失败了。
家门打开,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不是空调的冷,是那种没有人气儿的,空置房的冷。
我伸手在玄关墙上摸索开关。
灯亮了。
客厅整整齐齐,沙发上的抱枕都摆放得一丝不苟,像商店里的样品。
太整齐了。
陈欣不是这么爱收拾的人。她喜欢把东西随手一放,屋里总是有一种凌乱的、充满生活气息的温馨。
“陈欣?”
我喊了一声。
没有人回答。
只有冰箱压缩机启动时,那一声轻微的嗡鸣。
我把行李箱立在墙边,换了拖鞋,走进客厅。
茶几上没有她吃剩的零食袋,没有她看到一半的杂志。
什么都没有。
干净得像酒店。
一种说不出的烦躁,开始从我心里慢慢往上爬。
我走进卧室。
床上也整整齐齐,被子叠成了豆腐块。
这绝对不是陈欣的风格。
这是我出差前,亲手叠的。
也就是说,这一周,这张床,可能根本没人睡过。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陈欣的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
我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几个冰冷的字,太阳穴突突地跳。
出差一周,她没给我打过几个电话,每次我打过去,她都说在忙,或者和朋友在一起。
我说我想视频看看她,她说摄像头坏了。
当时我没多想,项目上的破事儿已经让我焦头烂额。
现在想来,全是漏洞。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也许是手机没电了。
也许她去闺蜜家住了。
对,肯定是去了肖雯家。她们俩好得能穿一条裤子。
我一边这么想,一边拉开衣柜。
她的衣服都在。
常穿的那几件睡衣,挂在最顺手的位置。
我打开她的首饰盒。
项链,耳环,手镯,也都在。
不像出远门的样子。
我瘫坐在床沿,感觉身体里的力气被瞬间抽空。
这一周的疲惫,此刻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
我脱下外套,随手扔在床上。
我想先洗个澡。
热水或许能让我混乱的大脑清醒一点。
我走进浴室,拧开花洒。
水声哗哗作响。
镜子里,我的脸色难看得像鬼。
我闭上眼睛,水流冲刷着我的脸。
陈欣的脸,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笑的样子,她生气的样子,她赖在我怀里撒娇的样子。
我们结婚三年,从没这样过。
她不是一个没有分寸的人。
就算手机关机,她也一定会提前告诉我她的去向。
一定出什么事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的心就揪成了一团。
我关掉水,胡乱擦了擦身子,冲出浴室。
我得去找她。
我得去肖雯家看看。
我手忙脚乱地穿衣服,裤子穿到一半,口袋里的房卡“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滑进了床底。
妈的。
我咒骂一声,趴下身子去够。
床底下很暗,积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看来我出差这段时间,扫地机器人也偷懒了。
我的指尖碰到了那张冰凉的卡片。
就在我准备把它勾出来的时候,我的视线,被一个黑色的东西吸引了。
那东西藏在床底更深处,靠着墙角,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
如果不是我这个角度,如果不是我趴得这么低,根本不可能发现。
那是什么?
我的心脏,毫无征兆地漏跳了一拍。
我把手机拿过来,打开手电筒。
一道刺眼的光柱,射入床底的黑暗。
我看清了。
那是一只鞋。
一只男士皮鞋。
黑色的,系带的,款式很经典,甚至可以说有点老气。
鞋头有些磨损,侧面还有一道不明显的划痕。
那不是我的鞋。
我的鞋码是42,这只鞋,看起来至少有44码。
而且,我从来不穿这种款式的皮鞋。
我所有的鞋,都在玄关的鞋柜里,摆得整整齐齐。
那么,这只鞋,是谁的?
为什么会在这里?
在我们的床底下?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趴在地板上,保持着那个可笑的姿势,一动不动。
手机的光,照着那只鞋,也照亮了鞋子周围的灰尘。
那只鞋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沉默的、巨大的嘲讽。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过了一瞬间。
我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像个破旧的风箱。
我慢慢地,慢慢地伸出手,把那只鞋,从床底拖了出来。
鞋子很重,质感很好。
真皮的。
我把它拿到眼前,凑近了闻。
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皮革和……一种陌生的、属于另一个男人的汗味。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冲进卫生间,对着马桶,一阵干呕。
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酸水往上涌。
我扶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气。
大脑一片空白。
不。
不可能。
陈欣不是那样的人。
我们感情一直很好。
虽然我这次出差,我们联系得少了点。
虽然我们上次见面,因为一点小事吵了一架。
但……
那只是小事。
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也许是哪个朋友来家里做客,不小心掉的。
哪个朋友?
哪个男性朋友,会到我们的卧室里来?
还把鞋子脱在了床边?
还掉了一只在床底?
这个理由,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
我走回卧室,把那只罪恶的皮鞋,放在了床头柜上。
像一个战利品。
不,像一个罪证。
我盯着它,它也盯着我。
仿佛在无声地宣判我的婚姻,死刑。
我再次拿起手机,手指颤抖着,点开通讯录。
肖雯。
电话通了。
响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接了。
“喂?李哲?”肖雯的声音带着一丝没睡醒的沙哑,还有一丝不易察ucas的慌乱。
“肖雯,陈欣是不是在你那儿?”我的声音,比我想象的要平静,也比我想象的要沙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啊……对,对啊,在我这儿呢。我们俩好久没见,就聊了个通宵,她手机没电了,在我这儿充电呢。”
她撒谎。
她的语气,她的停顿,都在告诉我,她在撒谎。
一个优秀的谎言,是不需要那么多“啊”“对啊”来做铺垫的。
我的心,又往下沉了一截,像坠入了冰窟。
“是吗?那让她接个电话。”我说。
“哎呀,她刚睡着,我都准备睡了。你看这都几点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啊?”
“我现在就要跟她说话。”我的语气不容置疑。
又是一阵沉默。
然后,是肖雯略带为难的声音:“李哲,你别这样,我们俩就是闺蜜之间聊聊天,你至于吗?跟查岗似的。”
查岗。
这个词,像一根针,狠狠扎在我心上。
“我再说一遍,让陈欣接电话。”我的声音冷了下来。
“她真的睡了!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有事明天再说不行吗?我挂了啊!”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我握着手机,站在空无一人的卧室里,感觉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
我还想自欺欺人。
我还想告诉自己,一切都只是误会。
可陈欣最好的闺蜜,在帮她撒谎。
她们在合起伙来,骗我。
为什么?
如果只是闺蜜夜话,为什么要骗我?
除非,事情根本不是她们说的那样。
除非,陈欣根本不在肖雯家。
那她在哪儿?
和谁在一起?
和这只皮鞋的主人吗?
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感觉我的脑袋要炸了。
愤怒,屈辱,背叛感,像无数条毒蛇,啃噬着我的心脏。
我猛地抬手,想把床头柜上那只碍眼的皮鞋扫到地上去。
手举到一半,又停住了。
不能。
这是证据。
我深呼吸,再深呼吸。
李哲,冷静。
你是个项目经理,你最擅长的就是分析问题,解决问题。
现在,你遇到了你人生中最大的一个危机项目。
你不能慌。
我逼着自己,像分析一个棘手的项目一样,分析现在的情况。
已知条件:
1. 妻子失联,手机关机。
2. 家中无人,床铺一周未动。
3. 床底发现一只不属于我的男士皮鞋。
4. 妻子的闺蜜撒谎,说妻子在她家,但拒绝让妻子接电话。
推论:
妻子有事瞒着我,且事情与一个陌生男人有关。
最坏的可能性……
我不敢在心里说出那两个字。
我站起来,开始在屋里踱步。
从卧室到客厅,从客厅到书房,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我需要更多的信息。
我需要知道,我出差的这一周,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打开我的笔记本电脑,登录了家里的路由器管理界面。
我是个有轻微控制欲和信息焦虑症的人。
我家的路由器,是我自己刷了固件的,能记录所有连接设备的上下线时间。
我熟练地输入密码,调出日志。
记录很长,我直接拉到我出差那天。
陈欣的手机,在我走后,每天都正常连接家里的Wi-Fi。
直到三天前。
三天前的晚上八点零七分,她的手机下线了。
然后,再也没有上线过。
与此同时,一个陌生的MAC地址,在八点十分的时候,连接了Wi-Fi。
这个设备名,是“Honor V40”。
一个安卓手机。
陈欣用的是iPhone。
我也用的是iPhone。
我们家没有安卓手机。
这个陌生的设备,在家里待了整整一晚。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下线。
然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陈欣的手机,也从那一刻起,再也没有连上过家里的Wi-Fi。
我的手,在发抖。
心,已经不是沉下去了,是死了。
证据链,正在一点点形成。
三天前的晚上,一个开着荣耀手机的男人,来过我家。
他和陈欣一起,待了一整晚。
第二天早上,他走了。
然后,陈欣也走了。
所以,她不在家。
所以,她手机关机。
所以,肖雯要撒谎。
所以,床底下,会有一只男士皮鞋。
一切都对上了。
逻辑完美闭环。
我像一个找到了凶案关键证据的侦探,却没有丝毫的喜悦。
只有一种被凌迟般的,深入骨髓的痛。
我关掉电脑,靠在椅子上,仰着头,看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是我们结婚时,我和陈欣一起挑的吊灯。
她说她喜欢这种水晶的,亮晶晶的,像星星。
我说太贵了。
她抱着我的胳膊晃,说,老公,我们就买这一个,好不好?以后我们每天晚上,都躺在床上看星星。
我妥协了。
现在,那盏灯没开。
只有客厅的光,幽幽地照进来,在天花板上投射出我孤单的影子。
我突然觉得很可笑。
我费尽心机,像个一样,去证明自己的老婆出轨了。
我得到了什么?
得到了一个千疮百孔的真相。
我该怎么办?
冲到肖雯家,把门砸开,把陈欣揪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只鞋甩在她脸上?
然后呢?
大吵一架?
离婚?
我闭上眼睛。
脑海里,又浮现出陈欣的脸。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大学的图书馆。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坐在窗边,阳光洒在她身上,像会发光。
我看了她整整一个下午。
我们第一次约会,去看电影,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不敢去牵她的手。
还是她,主动把我的手拉了过去。
我们第一次……
那些甜蜜的,美好的回忆,此刻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在我心里反复搅动。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我工作忙,经常出差,是我忽略她了吗?
我承认,我有时候脾气不好,说话直,是我伤到她了吗?
可我爱她啊。
我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这个家吗?
我想不通。
我像一具行尸走肉,在屋里走来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天,蒙蒙亮了。
我一夜没睡。
眼睛干涩得发痛。
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楼下,开始有早起遛弯的老人,有赶着去上班的年轻人。
新的一天开始了。
所有人的生活都在继续。
只有我的世界,崩塌了。
我拿起手机,点开微信。
置顶的,是陈欣的头像。
一张我们在海边的合影。
她笑得灿烂,我抱着她,也笑得像个傻子。
我点开她的朋友圈。
最新的一条,是三天前发的。
就是那个男人来我家的那天晚上。
她发了一张图片,是一首歌的分享链接。
歌名是,《空白格》。
下面配的文字是:
“有时候,放手是唯一的选择。”
我的心,被这句话,又狠狠地刺穿了。
原来,她早就想好了。
原来,我才是那个最后被通知的。
我死死地盯着那行字,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冲上了头顶。
去他妈的冷静。
去他妈的分析。
老子现在就要一个答案!
我抓起车钥匙,抓起那只皮鞋,冲出了家门。
我不知道我要去哪儿。
去肖雯家?
不。
陈欣肯定不在那儿。
去她爸妈家?
我不想让老人家担心。
我发动了车子,漫无目的地在清晨的北京街头狂奔。
车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我的大脑却一片混乱。
手机响了。
是肖雯打来的。
我接通了,按了免提。
“李哲,你冷静点,你听我解释……”肖雯的声音充满焦虑。
“解释?好啊,你解释。你告诉我,陈欣在哪儿?”我吼道。
“她……她现在不方便见你。你先回家,等我们,等我们想好了怎么跟你说……”
“想好了怎么跟我说?你们是在商量,怎么把这个谎编得更圆一点吗?”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不是的!李哲,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你告诉我,我家床底下的男士皮鞋是谁的?你告诉我,那个用荣耀手机的男人是谁?你告诉我,陈欣为什么要关机,为什么要躲着我?!”
我把积攒了一夜的愤怒和疑问,全都吼了出来。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好久,肖雯才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李哲,算我求你了,你先回家,好不好?你别做傻事。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让陈欣亲自跟你解释。”
“我不需要她的解释了。”
我挂断电话,一脚油门,车子在空旷的马路上发出一声刺耳的轰鸣。
我把车开到了我们公司楼下。
我不知道我来这儿干嘛。
也许是因为,这里是我奋斗的地方,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
在我的世界里,只有工作,是不会背叛我的。
我坐在车里,看着公司的大楼。
天已经大亮了。
陆陆续续有同事来上班。
他们看到我的车,都好奇地往里看。
我把座椅放倒,躺了下去。
我太累了。
我只想睡一觉。
也许睡着了,就不会那么痛了。
也许这是一场噩梦,睡醒了,一切就都好了。
陈欣在家给我做好了早饭,笑着对我说,老公,你回来啦。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再次醒来,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划开接听。
“喂,是李哲吗?”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很陌生。
“你哪位?”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我是……我是陈欣的朋友。她现在在我这里,她状态不太好,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我的心,猛地一揪。
来了。
终于来了。
皮鞋的主人,荣耀手机的主人,终于现身了。
“地址。”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对方说了一个地址。
一个我从没去过的,位于东五环外的一个老旧小区。
“好,我马上到。”
我挂了电话,发动车子。
我的手,出奇地稳。
我的大脑,也出奇地冷静。
我知道,最后的审判,要来了。
我甚至在路上,还去加油站洗了个车。
我不能用这副狼狈的样子,去见我的情敌。
我要体面。
哪怕心已经碎成了渣,表面上,也要维持最后的体셔。
车开到那个小区门口,我停了下来。
小区很破,墙皮都脱落了。
我提着那只皮鞋,下了车。
像一个要去决斗的骑士,手里提着的,不是长枪,而是一只滑稽的皮鞋。
我按照那个男人给的门牌号,找到了那栋楼。
没有电梯。
我一层一层地往上爬。
楼道里堆满了杂物,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六楼。
我站在一扇掉漆的防盗门前。
门上贴着一张倒着的“福”字,已经褪色了。
我能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有陈欣的声音。
她在哭。
还有那个男人的声音,在低声安慰她。
我举起手,想敲门。
手却悬在半空,怎么也落不下去。
我怕。
我怕门一打开,看到我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我怕我所有的尊严,在那一刻,彻底粉碎。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男人,比我高,比我壮。
他穿着一件旧T恤,头发乱糟糟的,眼圈发黑,一脸疲惫。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
然后,他的视线,落在了我手里的皮鞋上。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慌乱。
“你……你是李哲?”他问。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然后,我看到了他脚上穿的鞋。
另一只皮鞋。
和我手里的这只,一模一样。
凑成了一对。
哈。
哈哈哈哈。
我突然想笑。
真相,就这么赤裸裸地摆在了我面前。
连最后的幻想,都被击碎了。
“让他进来吧。”
屋里,传来陈欣沙哑的声音。
那个男人侧过身,让我进去。
屋子很小,一室一厅。
家具都很旧,空气里有一股浓浓的烟味。
陈欣坐在沙发上,眼睛又红又肿,像两颗熟透的桃子。
她看到我,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我。
我走到她面前,把那只皮鞋,“哐当”一声,扔在了她面前的茶几上。
茶几上,放着几个空酒瓶,还有一个揉得皱巴巴的烟盒。
“解释。”
我看着她,声音冷得像冰。
陈欣浑身一颤,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不说话,只是哭。
旁边那个男人,看不下去了。
“哥,你别怪我姐,这事都怪我。”他开口了。
姐?
我愣住了。
我看向那个男人,又看向陈欣。
他们俩的眉眼之间,确实有几分相似。
“你……是谁?”我问。
“我是陈阳,陈欣的弟弟。”男人说。
弟弟?
陈欣有个弟弟,我是知道的。
比她小五岁,一直在老家,听说不太成器,高中毕业就没再念书了。
陈欣很少提起他。
我们结婚的时候,他也没来,就托人带了份子钱。
我从来没见过他。
“你来北京了?什么时候?”我问。
“来了快半年了。”陈阳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来投奔我,说想在北京找份工作。我没告诉你,是怕你……怕你不同意。”陈欣终于开口了,声音小得像蚊子。
我不同意?
我为什么会不同意?
“我给他租了这个房子,让他先住下。可他……他一直高不成低不就,换了好几份工作,都不如意,后来就干脆待在家里,天天打游戏。”
陈欣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奈。
“前段时间,他跟我说,他看中一个项目,跟朋友合伙做生意,能挣大钱,就是启动资金还差一点,让我帮他。”
“我没多想,就把我存的几万块私房钱,都给了他。”
“结果呢?结果他被人骗了!那根本不是什么项目,就是个网络赌博的盘子!他把钱全输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陈欣越说越激动,指着陈阳,手都在发抖。
“三天前,追债的找上门了,堵在他这儿。他吓坏了,半夜跑到我们家。”
“那天晚上,你刚出差。他跑到家里,跟我哭,说那些人要打断他的腿。我能怎么办?他是我亲弟弟啊!”
“我让他先在家里躲一躲。第二天,我取了钱,去帮他还债。他走得急,一只鞋掉床底下了,我们谁都没发现。”
“我还了钱,那些人还是不放过他,说利滚利,还差好几万。我没办法,这两天一直在想办法凑钱,手机也因为躲债主关机了。”
“我不敢告诉你。我知道你最讨厌这种不务正业的人。我也知道,我们为了买房,辛辛苦苦攒钱,每一分都来之不易。我没脸跟你说,我把钱给我弟打了水漂。”
“我跟肖雯说了,她让我先别告诉你,怕你一上火,跟我吵架。她说等她帮我周转一下,把窟窿补上了,再跟你坦白。”
“我们都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回来,还……还发现了那只鞋。”
陈欣一口气说完,整个人都虚脱了,瘫在沙发上,泣不成声。
陈阳站在一边,头埋得更低了。
“姐夫,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别怪我姐,她都是为了我。你要打要骂,冲我来。”
我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感觉我的大脑,像一台死机的电脑。
我花了整整一夜,给自己构建了一个妻子出轨的悲情剧本。
我把自己当成了被背叛的男主角。
我愤怒,我屈辱,我痛苦。
结果呢?
结果他妈的是个家庭伦理剧。
真相,远比我想象的要荒唐,也远比我想象的要……现实。
没有情敌。
没有背叛。
只有一堆烂摊子。
和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式的“小舅子”。
我该是什么反应?
如释重负?
不。
我没有。
我只觉得,更堵心了。
一种比被背叛更复杂的,混杂着愤怒、失望、和无力的情绪,堵在我的胸口。
我愤怒,是因为她们合起伙来骗我。
我失望,是因为陈欣对我的不信任。
我无力,是因为这个烂摊子,我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所以,朋友圈那句‘放手是唯一的选择’,是什么意思?”我冷冷地问。
这是我心里最后一根刺。
陈欣愣了一下,抬起哭肿的眼睛看着我。
“那天晚上,我跟陈阳大吵了一架。我骂他不争气,骂他毁了我的生活。我说我再也不管他了,让他自生自灭。”
“那首歌,那句话,是说给他听的。”
“我当时真的觉得,我对他这个弟弟,已经仁至义尽了。我该放手了。”
“可我……我做不到啊。”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祈求。
“李哲,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骗你。我只是……我只是太害怕了。”
“我怕你知道了会生气,会看不起我,看不起我们家。”
“我怕你会说,‘你看,我当初就说你这个弟弟不行吧’。”
“我怕我们因为这件事吵架,影响我们的感情。”
她说的,每一句,都像是在控诉我。
控诉我的自以为是。
控诉我的不够宽容。
控诉我对她的不理解。
是啊。
如果她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会怎么做?
我大概真的会说,你这个弟弟就是个无底洞,不能再管了。
我大概真的会因为那几万块钱跟她吵架。
因为在我这个项目经理的脑子里,这叫“风险不可控”,叫“沉没成本”。
我从来没有,站在她的角度,去体谅她作为一个姐姐的心情。
我把她当成我的妻子,却忘了,她也是别人的女儿,别人的姐姐。
她有她的软肋,有她的无奈。
而我,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在干什么?
我在怀疑她,审判她,用最恶毒的想法去揣测她。
我甚至,还提着一只鞋,像个疯子一样,跑来“捉奸”。
我看着茶几上那只孤零零的皮鞋。
它不再是一个嘲讽。
它变成了一面镜子。
照出了我的狭隘,我的多疑,我的自私。
也照出了我们之间,那道看不见的,名为“不信任”的墙。
屋子里,一片死寂。
只有陈欣压抑的哭声。
我走过去,拿起茶几上的另一只皮鞋。
然后,我走到陈阳面前,把两只鞋,都递给了他。
“穿上。”我说。
陈阳愣愣地看着我。
“姐夫……”
“穿上。”我又重复了一遍。
他手忙脚乱地接过鞋,穿在脚上。
很合脚。
“欠了多少?”我问。
“还……还差五万。”陈阳的声音小得像蚊子。
“高利贷?”
“嗯。”
“有借条吗?”
“有。”
“给我。”
陈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我。
我接过来,看了一眼。
上面的条款,苛刻得吓人。
“债主电话给我。”我说。
陈阳报了一串号码。
我拿出手机,拨了过去。
“喂?哪位?”电话那头,是一个粗声粗气的男人声音。
“我是陈阳的姐夫。他欠你们的钱,我来还。”
我没理会陈欣和陈阳震惊的表情,继续说道:
“本金我一分不少地还给你们。但是利息,必须按照国家规定的合法利率来算。多一分,我都不会给。”
“你要是同意,我们现在就约个地方,当面结清。你要是不同意,那我们就报警,法庭上见。”
我的语气,冷静,坚定,不容置疑。
就像在跟一个难缠的乙方谈判。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行啊,小子,挺横啊。行,就按你说的办。下午三点,东三环亮马桥,见了面再聊。”
“好。”
我挂了电话。
屋子里,依旧安静得可怕。
陈欣看着我,眼睛里除了泪水,还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
是惊讶?是感激?还是别的什么?
“李哲,你……”
“先别说话。”我打断她。
我走到她身边,坐下。
沙发很硬,硌得我生疼。
我没有看她,只是看着前方斑驳的墙壁。
“陈欣。”
我叫了她的名字。
“我们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没有质问她为什么骗我。
也没有指责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
我问的是,“我们”。
因为我突然意识到,那只鞋,那个谎言,只是一个表象。
真正的问题,出在我们两个人身上。
是我们的沟通,出了问题。
是我们的信任,出了问题。
陈欣的身体,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她没有回答。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很无趣,很刻板,控制欲又强?”我自顾自地说下去。
“什么事都喜欢规划,什么事都讲究逻辑。连出去旅游,都要做个Excel表格。”
“你是不是觉得,跟我在一起,很累,很压抑?”
“所以,你宁愿找肖雯帮忙,也不愿意跟我说实话。”
“因为你知道,我肯定会反对,会给你讲一堆大道理。”
“在你心里,我不是一个可以让你依靠的丈夫,而是一个会给你压力的‘项目经理’,对不对?”
我每说一句,陈欣的脸色就白一分。
到最后,她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
“不是的……李哲,不是的……”
她扑到我怀里,紧紧地抱着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是我不好……是我太要面子了……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么狼狈的一面……”
“我只是……我只是想自己把事情处理好……”
我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她的身体,瘦得像一把骨头。
我才发现,我有多久,没有好好抱过她了。
我们每天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好像隔着一个太平洋。
我们是最亲密的人,却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那只男士皮鞋,像一个荒诞的闹钟,用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把我从麻木的婚姻生活中叫醒。
它让我看清了,我的婚姻,并不是我想象中那么坚不可摧。
它早已布满了裂痕。
只是我们,都选择了视而不见。
那天下午,我带着陈阳,去见了债主。
几个满脸横肉的壮汉。
我把准备好的五万块现金,拍在桌子上。
然后,把打印出来的法律条文,也拍在桌子上。
整个过程,我冷静得像个机器人。
最后,事情解决了。
没有我想象中的剑拔弩张。
那些人拿了钱,撕了借条,骂骂咧咧地走了。
回来的路上,陈阳坐在副驾驶,一言不发。
快到他住的小区时,他突然开口了。
“姐夫,谢谢你。”
“钱,我会想办法还你的。”
我看了他一眼。
“怎么还?”
“我……我去找份工作,踏踏实实地干。送外卖,送快递,什么都行。”
“好。”我点点头,“我给你三个月时间。三个月后,如果你还没开始还钱,我就亲自把你送回老家。”
陈阳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把他送回那个破旧的小区,然后开车回家。
回到家,陈欣已经把屋子打扫干净了。
窗明几净,地板上没有一丝灰尘。
客厅的茶几上,插着一束新鲜的百合花。
厨房里,传来饭菜的香味。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正轨。
我换了鞋,走进厨房。
陈欣正在切菜。
她穿着我最喜欢的那件蓝色围裙,长发用一根发带束在脑后。
夕阳的光,从窗户照进来,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
很美。
也很不真实。
我从后面,轻轻地抱住了她。
她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下来。
“我回来了。”我说。
“嗯。”她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对不起。”我们俩,几乎同时开口。
然后,我们都笑了。
笑中带泪。
“饭马上好了。”她说。
“我帮你。”我说。
那天晚上,我们吃了一顿很安静的晚饭。
没有争吵,也没有指责。
我们聊了很多。
聊我的工作,她的烦恼。
聊她的弟弟,我的偏执。
聊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坐下来,聊一聊了。
我们像两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试图去修复我们之间那道看不见的裂痕。
很难。
我知道很难。
信任这种东西,一旦碎了,再想拼起来,会留下无数的疤痕。
晚上,我们躺在床上。
那张我曾经觉得冰冷无比的床。
她靠在我的怀里,像一只受了惊的小猫。
“李哲,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她小声问。
“不会。”我收紧了手臂,“但是以后,不许再骗我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一起扛。”
“好。”她往我怀里钻了钻。
过了很久,我以为她睡着了。
她突然又说:“那只鞋……你扔了吗?”
“没。”我说,“收起来了。”
“收起来干嘛?多晦气。”
“留个纪念。”
“纪念什么?”
“纪念我差点因为一只鞋,变成一个。”
她被我逗笑了,在我胸口捶了一下。
我也笑了。
笑着笑着,眼角却有点湿润。
我知道,这件事,不会就这么轻易过去。
它会像一根刺,永远扎在我们心里。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吵架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把它翻出来,互相伤害。
但是,至少现在,我们选择了一起,去面对这根刺。
而不是假装它不存在。
婚姻是什么?
也许,婚姻不是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而是两个浑身是刺的刺猬,在一次次的拥抱和伤害中,学会如何与对方相处,如何磨平自己的棱角,如何去包容对方的尖刺。
我不知道我和陈欣的未来会怎样。
我们能不能走下去?
我没有答案。
我只知道,从今天起,我不能再用项目经理的思维,去经营我的婚姻了。
我需要学的,不是如何控制风险,而是如何去爱,去信任,去沟通。
哪怕,这比我做过的任何一个项目,都要难得多。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陈欣还在睡。
她睡得很沉,眼角还挂着泪痕。
我轻轻地起床,走进书房。
我打开衣柜的最底层,拿出了那个鞋盒。
里面,静静地躺着那只黑色的男士皮鞋。
我看着它,看了很久。
然后,我盖上盒子,把它放回了原处。
我不会扔掉它。
我要让它时时刻刻提醒我。
提醒我那一夜的疯狂与绝望。
提醒我,我是如何差点亲手,毁掉自己的家。
提醒我,在爱里,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而是我们自己。
是我们的猜忌,我们的懦弱,我们的自以为是。
我走出书房,阳光正好。
客厅里,那束百合花,开得正艳。
我想,新的一天,总算真正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