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老公的限量球鞋全卖了,他没发现,直到买家找上门来退货
发布时间:2025-11-16 11:58 浏览量:1
我把老公的限量球鞋全卖了。
一共一百二十七双,一双没留。
这事儿发生在一个月前,我以为会是我和陈默之间一个永恒的秘密。
他没发现。
整整一个月,他每天从那面顶天立地的鞋墙前面走过,吃饭,睡觉,逗儿子,刷手机,一次都没发现。
那面墙是他亲手设计的,白色烤漆的开放式鞋架,从玄关一直延伸到客厅尽头,每一双鞋都有一个专属的亚克力盒子,像一尊尊神龛,供奉着他的宝贝疙瘩。
他管那叫他的“艺术画廊”。
我管那叫“家庭破产纪念墙”。
直到今天,门铃响了。
我正抱着儿子在爬行垫上玩,小家伙刚学会翻身,咯咯笑个不停。
门铃声尖锐又执着,一遍又一遍。
我有点烦,谁啊,送快递的也不会这么没耐心。
我抱着儿子走到玄关,从可视门禁的屏幕上看了一眼。
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但表情焦灼。
“谁啊?”我对着话筒问。
“您好,请问是‘芝芝芒芒’吗?我来退一双鞋。”
我的心,咯噔一下,直接沉到了胃里。
芝芝芒芒,是我在二手平台的ID。
我当时脑子就是一抽,用了我儿子最爱吃的两种水果。
完了。
我抱着儿子的手下意识收紧,小家伙不舒服地扭了扭。
“你……你找错了吧?”我的声音干得像砂纸。
“没错啊,”门外的男人举起手机,对着摄像头,“您看,就是这个地址。一双AJ4,白水泥,您卖给我的。”
他好像生怕我赖账,补充道:“您放心,鞋我没穿过,就是……有点问题。”
问题?能有什么问题?
我卖的时候,每一双都用酒精棉片仔仔细细擦过,清除了所有我和这个家的痕-迹。
我怕的不是鞋有问题。
我怕的是陈默。
他今天轮休,就在书房里,戴着降噪耳机,估计又在跟他的代码死磕。
可万一呢?万一他突然想喝水,突然想上厕所,突然想出来透口气呢?
“那个……你等一下,我……”我语无伦次。
怎么办?
让他走?他肯定不干,钱都付了。
让他进来?那不等于直接在我家引爆一颗炸弹吗?
“那个,要不你先把鞋放门口,我检查一下,然后线上给你退款?”我试图找到一个折中的法子。
“不行啊大姐,”他看起来比我还急,“这鞋味道不对,我得当面跟您说清楚,万一您说我调包了呢?”
大姐?我才二十九岁。
但我现在没空计较这个。
味道不对?
我脑子里飞速旋转,卖出去了六十几双,他是第一个找上门的。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赌一把。
赌陈默的降噪耳机是YYDS,赌他的代码比老婆孩子还重要。
男人闪身进来,顺手带上了门。
他手里提着一个鞋盒,不是原装的,是我自己配的。
“您看,”他打开鞋盒,一股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飘了出来,“这鞋,一股子来苏水的味儿。”
我凑过去闻了闻。
还真是。
我当时为了彻底消毒,用的就是家里给儿子玩具消毒的来苏水,可能没散干净。
“这……有什么问题吗?”我心虚地问。
“问题大了,”他一脸痛心疾首,“我买来是收藏的,这种味道会破坏鞋子的材质,时间长了会发黄、开裂。您这属于瑕疵品,得退。”
我看着他那张认真的脸,突然觉得有点荒谬。
就因为这点味儿?
这些鞋,在陈默的鞋柜里待着,难道闻的就是仙气吗?
还不是照样沾着我拖地时溅上去的灰,还有儿子偶尔打翻的奶。
“行,退,我退给你。”我只想赶紧把他打发走。
我拿出手机,准备操作退款。
“退钱可以,”他点点头,然后又说,“但您得把原来那个亚克力盒子给我,您卖的时候说好了是全套的。”
我头皮“嗡”地一下就炸了。
盒子。
那一百多个透明的、印着球鞋型号的、被陈默当宝贝一样的亚克力盒子,被我一股脑全卖给收废品的了。
两块钱一公斤。
“盒子……盒子我扔了。”我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扔了?”男人拔高了声调,一脸“你仿佛在逗我”的表情,“那怎么行?说好全套的!那个盒子单配一个都得一百多!”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响亮。
我吓得魂飞魄散,立刻冲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你小点声!”
太晚了。
书房的门,开了。
陈默穿着他的灰色旧T恤,头发乱糟糟的,一脸没睡醒的困,从里面走出来。
“吵什么呢?”他揉着眼睛问,目光落在了那个男人,和男人手里的鞋盒上。
“哟,又收鞋了?”他笑了笑,走了过来,显然是把这个男人当成了他那些鞋友中的一个。
他这人,对鞋的关注度,远高于对人。
男人显然不认识陈默,有点尴尬地看着我。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世界末日,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陈默的目光终于从男人脸上,移到了那双白水泥上。
他脸上的笑容,一秒钟之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伸出手,没去拿鞋,而是难以置信地指着它,手指都在抖。
“这……这不是我的那双吗?”
他转向我,眼神里充满了困惑。
“老婆,这是怎么回事?你从我鞋柜里拿出来给他看的?”
我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大脑一片空白。
那个买家也是个愣头青,完全没看懂这屋里诡异的气氛,还急着解决自己的问题。
“不是啊哥们,”他对着陈默说,“这鞋是我从你爱人这儿买的,她ID叫芝芝芒芒。现在有点问题,我来退货。”
芝芝芒芒。
四个字,像一声惊雷,在陈默的头顶炸开。
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全退了,变得惨白。
他猛地转过头,不是看我,而是看那面墙。
那面他引以为傲的“艺术画廊”。
之前,那面墙琳琅满目,色彩斑斓,是他每次喝多了都要跟朋友吹嘘的资本。
现在,那面墙空空如也,一百多个格子里,只剩下浅浅的灰尘轮廓。
像一个巨大而沉默的墓地。
他之前竟然真的没发现。
或者说,他根本没在意过。
他只是习惯了它的存在,就像习惯了我,习惯了儿子,习惯了我们这个家一样。
他一步一步,像个梦游的人,走到那面墙跟前。
他伸出手,颤抖地抚摸着一个空的格子。
那个位置,原本放着一双“倒钩”,他排了三天队才买到的。
然后,他转向另一个格子。
那个位置,原本放着一双“芝加哥”,是他第一份工资买的。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空格,每扫过一个,他的脸色就更白一分,身体的颤抖就更剧烈一分。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我身上。
那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眼神。
不是愤怒,不是质问,而是一种彻底的、毁灭性的陌生。
仿佛他从来不认识我。
仿佛我是一个闯入他家,毁了他一切的恶魔。
“你……卖了?”
他的声音嘶哑,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全卖了?”
我看着他,突然就不怕了。
那根紧绷了一个月的弦,断了。
那就这样吧。
“对。”我抱着儿子,挺直了腰,“我卖了。”
“一双都没留。”
那个买家站在原地,看看我,又看看陈默,手足无措,大气都不敢出。
他可能以为自己只是来退一双鞋,没想到是来见证一场婚姻的谋杀。
陈默笑了。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为什么?”他问。
“为什么?”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也笑了起来,“你问我为什么?”
我指着怀里的儿子,对他说:“儿子早教课的费用,一万二,你问过吗?”
我指着墙上的空调:“上个月换空调,六千,你掏过一分钱吗?”
我指着我自己:“我有多久没买过一件新衣服了?我每天买菜要跟小贩为了一块两块钱吵半天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你在跟你的‘朋友’们炫耀你又抢到了一双几万块的鞋!你说你开心!你说那是你的梦想!”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积攒了三年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全部喷涌而出。
“陈默,你的梦想是鞋,我的梦想呢?我的梦想在他妈的尿布和奶粉里吗!”
“我当初也是名校毕业,是公司的销冠!我为了你,为了这个家,我辞职,我生孩子,我变成了一个伸手要钱的黄脸婆!”
“你呢?你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然后把所有的钱,所有的精力,都给了这些破鞋!”
“它们比我还重要吗?比你儿子还重要吗?”
我声嘶力竭。
怀里的儿子被我的样子吓到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我立刻收声,轻轻拍着儿子的背,把他抱回卧室,哄他睡觉。
等我再出来的时候,那个买家已经不见了。
客厅里只剩下陈默。
他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蹲在那面空荡荡的鞋墙前,像一尊绝望的雕塑。
那双被退回来的白水泥,孤零零地躺在地板上。
我走过去,把手机递到他面前,上面是我的银行卡余额。
“一百二十七双鞋,一共卖了八十六万。”
“除了儿子的早教费,换空调的钱,还有这个月家里的开销,一分没动,都在这里。”
“密码是你生日。”
他没有看手机,也没有看我。
他只是抬起头,眼睛通红,死死地盯着我。
“你是个疯子。”他说。
“对,”我点点头,“被你逼疯的。”
那天晚上,他没有回卧室。
我听见他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我听见他打电话,压抑着怒火,跟电话那头的人说着什么“找”,什么“不惜一切代价”。
我知道,他在找他的鞋。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我后悔吗?
在看到他那个眼神的时候,有一瞬间,我后悔了。
但当我想起这三年来,我无数次深夜独自给发烧的儿子量体温,而他雷打不动地在书房打游戏;当我想起我为了省钱,一件风衣穿了五年,而他可以眼睛不眨地花五万块买一双所谓的“绝版”;当我想起他上一次夸我,还是在婚礼上。
我的那点后悔,就烟消云散了。
我没错。
我只是,不想再这么过了。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的时候,他已经不在家了。
餐桌上没有早餐,只有一张纸。
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字:离婚。
旁边,是他的婚戒。
我拿起那张纸,看了很久。
然后,我把它撕得粉碎,扔进了垃圾桶。
离婚?
想得美。
我辛辛苦苦建立的家,凭什么你说离就离?
我还没让他尝够我这三年的滋味,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我照常给儿子喂奶,换尿布,带他去楼下晒太阳。
邻居王阿姨看到我,热情地打招呼。
“小林啊,今天陈默没上班啊?早上看到他急匆匆地出门了,脸黑得跟锅底一样,跟你吵架啦?”
我笑了笑:“没有啊王阿姨,他公司有急事。”
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之间出了问题。
尤其是,不能让他妈知道。
我那个婆婆,要是知道了,能立刻从老家杀过来,一手拿着扩音喇叭,在小区里循环播放我的“罪行”。
下午,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喂,是林晚吗?”一个听起来很精明的男人声音。
“我是,您哪位?”
“我是陈默的朋友,我叫赵磊。你把他鞋都卖了?”
果然,他开始搬救兵了。
“是。”我言简意赅。
“我说林晚啊,”赵磊的语气带着点教训的意味,“你这事儿做得也太绝了。你知道那些鞋对陈默意味着什么吗?那不是钱的事儿,那是他的命!”
“哦,”我淡淡地说,“那他的命还挺便宜的,八十多万就卖了。”
电话那头噎了一下。
“你……你怎么说话呢?陈默都快急疯了,他现在满世界的找那些买家,想把鞋收回来。你把买家的联系方式给我,我们自己去谈,不让你为难。”
“没有。”
“什么没有?”
“联系方式,删了。”我撒了个谎。
二手平台的交易记录怎么可能删得掉。
但我就是不想给。
凭什么我把烂摊子收拾干净了,你们轻轻松松就把胜利果实摘走了?
“林晚!你别给脸不要脸!”赵磊也火了,“陈默已经准备起诉你了!你这属于非法处置夫妻共同财产,数额巨大,要坐牢的!”
坐牢?
我笑了。
“好啊,让他去告。正好让法官评评理,他一个月给我三千块家用,却花几十万买一堆破鞋,到底是谁在非法处置夫妻共同财产。”
“顺便,我还可以申请进行精神鉴定,看看一个正常男人,会不会爱鞋胜过爱老婆孩子。没准他还能少判几年。”
“你!”
我没等他再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
世界清净了。
我抱着儿子,坐在阳台的摇椅上,轻轻晃着。
阳光暖洋洋的,儿子在我怀里睡得很香。
我突然觉得,没有陈默的日子,也挺好的。
至少,家里干净了。
那面墙,空出来之后,我打算买个投影仪,以后可以陪儿子看动画片。
晚上,陈默回来了。
他看起来很疲惫,眼下一片乌青。
他没看我,径直走到鞋墙前,又看了一遍。
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在了其中一个格子里。
是一只小小的、老虎造型的布鞋。
我儿子还没穿过的。
我愣住了。
他走过来,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离我远远的。
“我去找了。只找回来两双。”他声音沙哑。
“一双是‘冰蓝’,买家是个学生,我加了三千块,他卖给我了。”
“还有一双,就是昨天那双‘白水泥’。我联系上那个买家,给他道了歉,又加了两千,他也卖给我了。”
他说着,从脚边的一个袋子里,拿出了那双白水泥。
消毒水的味道,好像更浓了。
“至于其他的,”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都找不到了。有的买家在国外,有的手机号是临时的,有的……根本就不想卖。”
“赵磊说得对,我应该去告你。”
他看着我。
“但是,我今天去咨询了律师。律师说,我们这种情况,很难界定。因为那些鞋,确实是在我们婚后买的,属于共同财产。你卖了,钱还在,没有转移和挥霍。就算上了法庭,大概率也是调解。”
“最重要的是,”他深吸一口气,“律师问了我一个问题。”
“他问我,‘你和你太太,还有感情吗?’”
我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我当时,答不上来。”
陈默低下了头,双手插在头发里,用力地抓着。
“我想了很久。我想起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你爱笑,爱闹,有点小脾气,但特别生动。我们一起去旅游,你做的攻略比我的代码还严谨。我们一起去看电影,你总能猜到结局,然后一脸得意地看着我。”
“什么时候开始,你变得不爱笑了?”
“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除了‘嗯’、‘好’、‘知道了’,就没别的话了?”
“是我错了。”
他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我浑身一震。
我以为,我会听到质问,听到怒吼,听到离婚的最后通牒。
但我没想过,我会听到他道歉。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和那些鞋上。我觉得,我努力挣钱,让你和儿子过上好生活的,就是对这个家最大的贡献。我忘了,你也是需要人陪的。”
“我看到那些鞋,就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那个时候,什么都没有,但有冲劲,有梦想。买一双喜欢的鞋,能开心一个月。后来工作了,压力越来越大,我好像只能通过买鞋,才能找到一点点成就感,一点点喘息的空间。”
“我把它们放在墙上,每天看着,就好像在提醒自己,我还没被生活彻底打败。”
“但我忘了,是你在替我扛着生活。”
他说得很慢,很艰难。
我看着他,这个我爱过也恨过的男人,第一次,我觉得我好像有点懂他了。
但懂,不代表原谅。
“所以呢?”我冷冷地问,“说这些,是想让我把钱还给你,让你继续去买你的‘梦想’吗?”
他抬起头,摇了摇头。
“不。”
“钱,你拿着。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给儿子报班,给你自己买衣服,买包,都可以。”
“鞋,我也不找了。”
“林晚,”他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破镜还能重圆吗?
就算粘好了,那一道道裂痕,难道就不会硌手吗?
“我需要时间。”最后,我说。
“好。”他点点头,“我等你。”
接下来的日子,很奇怪。
陈默变了。
他开始准时下班,不再以“公司有事”为借口在外面跟朋友吃饭喝酒。
他会主动从我手里接过儿子,给他换尿布,喂辅食,虽然动作笨拙,经常弄得一片狼藉。
他开始陪我说话。
问我今天带儿子去哪儿了,遇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
他甚至会记得问我,晚饭想吃什么。
他把书房里一半的空间清了出来,买了我之前一直想要的瑜伽垫和画板。
他说:“你可以捡起你的爱好了。”
那面空荡荡的鞋墙,他也没再动。
那双“白水泥”和那只老虎布鞋,就那么孤零零地摆在那里。
像一个祭坛,祭奠着我们死去的过去。
我妈给我打了个电话。
“囡囡啊,你跟陈默是不是吵架了?”
我心里一惊:“妈,你怎么知道?”
“他昨天给我转了五万块钱。”我妈的语气很复杂,“他说,是替你孝敬我的。他说,你这几年辛苦了,他不是个好丈夫。”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妈……”
“你别哭,”我妈叹了口气,“夫妻俩,哪有不吵架的。床头吵架床尾和。陈默这孩子,本性不坏,就是有时候跟个小孩儿似的,爱钻牛角尖。”
“他要是知道改了,你就给他个机会。一个家,散了容易,再想凑起来,就难了。”
挂了电话,我看着在爬行垫上努力想够到一个玩具的儿子,心里五味杂陈。
为了儿子,我应该原谅他吗?
可是,凭什么呢?
凭什么他犯了错,轻飘飘一句“对不起”,我就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我走到客厅,看到陈默没有睡在沙发上。
他抱着一床薄被,睡在那面鞋墙下面的地板上。
我走过去,听到他轻微的鼾声,还有模糊的梦话。
“别卖……求你……”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我蹲下来,看着他熟睡的脸。
瘦了,也憔悴了。
眼角的皱纹,好像也深了些。
这个男人,终究是我儿子的父亲。
是我曾经不顾一切想要嫁的人。
我伸出手,想帮他把掉下来的被子拉好。
指尖快要触碰到他的时候,我却又缩了回来。
我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转机发生在一个星期后。
我接到了婆婆的电话。
我以为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小林啊,我是妈。”婆婆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妈。”我硬邦邦地应了一声。
“我……我听陈默说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来了。
“他都跟你说了?那您是来兴师问罪的吗?您放心,婚我会离,您儿子我一分钱不会多要,孩子归我。”我连珠炮似的说。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婆婆在那头急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就是想跟你说……对不起。”
我愣住了。
我怀疑我听错了。
我那个一向强势、永远觉得自家儿子是天下第一好的婆婆,在跟我说对不起?
“陈默这孩子,从小就犟。他爸走得早,我一个人拉扯他长大,没让他受过什么委屈。他喜欢什么,我就算砸锅卖铁也给他弄来。可能……可能是我把他惯坏了。”
“他跟我说,他为了买鞋,让你受委屈了。他说,他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爸爸。”
“小林啊,妈知道,你也是个好孩子。你为这个家付出多少,我都看在眼里。是我以前……是我以前太护着他了。”
“你们别离婚,行吗?看在孩子的份上。他知道错了,你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婆婆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她在我心里,一直是个坚不可摧的“铁娘子”。
“妈,您别哭。”我竟然开口安慰她。
“我不哭,我不哭。”婆婆吸了吸鼻子,“钱的事,你别担心。我跟你爸还有点积蓄,回头我让陈默拿给你。你想买什么就买,别委屈了自己。”
“妈,钱我不要。”我说,“我卖鞋的钱,还有。我不是为了钱。”
“我知道,我知道。”婆婆连声说,“妈都懂。以后,妈帮你一起管着他。他再敢乱花钱,我打断他的腿!”
挂了电话,我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原来,陈默不只跟我道了歉。
他还跟他妈,跟他最好的朋友,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一个男人,尤其是陈默这样自尊心极强的男人,要做到这一点,需要多大的勇气?
晚上,陈默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个蛋糕。
“今天是我们结婚四周年纪念日。”他说。
我忘了。
我竟然把这么重要的日子,忘得一干二净。
这几年,我的脑子里只有奶粉、尿布、辅食、早教班。
他把蛋糕放在桌上,点上蜡烛。
“许个愿吧。”他说。
我看着跳动的烛光,闭上了眼睛。
我希望,我的儿子能健康快乐地长大。
我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好好的。
吹灭蜡烛,他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
不是鞋盒。
是一个首饰盒。
我打开,里面是一条项链。
是我之前逛街时,在橱窗里看了很久,但没舍得买的那条。
“你……”
“我记得你喜欢。”他说,“那时候,你拉着我的手,在橱窗前站了十分钟。”
我看着他,眼泪再也忍不住,一颗一颗地掉了下来。
他走过来,轻轻地抱住我。
“老婆,对不起。”他在我耳边说。
“以后,你的梦想,我陪你一起找回来。”
我把头埋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像是要把这三年的委屈,全都哭出来。
他没有不耐烦,只是抱着我,一下一下地拍着我的背。
就像我哄儿子睡觉时那样。
那晚,我们聊了很久。
聊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怎么相爱的。
聊我们对未来的规划,对彼此的期望。
聊那些被柴米油盐磨掉的激情和浪漫。
我告诉他,我卖掉那些鞋的时候,心里有多痛快,又有多恐慌。
他告诉我,他看到空鞋墙的时候,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他说:“我不是心疼那些鞋,我是心疼那个曾经为了买一双鞋能开心很久的自己。我觉得,那个自己,连同那些鞋一起,被你彻底否定了。”
“我害怕,你否定的不只是我的爱好,而是我这个人。”
我才知道,原来他也在害怕。
我们都像两只刺猬,用最硬的刺去伤害对方,却忘了,我们拥抱的时候,也会刺痛自己。
“那面墙,你想怎么办?”我问他。
他想了想,说:“留着吧。”
“空着?”
“不。”他笑了,“以后,用来放我们一家三口的东西。”
“比如,儿子画的第一幅画。”
“比如,你拿了奖的画作。”
“比如,我们下次一起去旅游带回来的纪念品。”
“还有,”他指了-指那两个孤零零的格子,“这两个,也留着。”
“那双‘白水泥’,提醒我,我差点因为一双鞋,丢了老婆。”
“那只老虎布鞋,提醒我,我是个父亲。”
我看着他,笑了。
第二天,我把那八十多万,转回了他的卡里。
“我们一起管。”我说。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好。”
生活,并没有因为一场和解就立刻变成童话。
我们依然会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
比如,他给儿子换尿布又换反了。
比如,我做的菜盐又放多了。
但他不再摔门而去,我也不会冷战到底。
我们会吵,但吵完之后,他会默默地把尿布换对。
我也会在他打游戏的时候,给他端去一盘切好的水果。
那面墙,渐渐地被填满了。
儿子的涂鸦,被他郑重地用相框裱起来,放在最中间。
我重新开始画画,参加了一个线上比赛,得了个优秀奖,奖状也被他挂了上去。
我们一家三口的合影,越来越多。
有一次,赵磊来家里吃饭。
看到那面墙,他惊得半天说不出话。
“我靠,陈默,你转性了?你的那些宝贝呢?”
陈默正在给儿子喂饭,头也不抬地说:“扔了。”
赵磊一脸“你疯了”的表情。
陈默笑了笑,指着墙上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我抱着儿子,笑得像个孩子。
“我真正的宝贝,都在这儿呢。”他说。
我坐在旁边,听着他们说话,心里暖洋洋的。
我知道,我们回不去了。
回不到那个他痴迷球鞋,我满腹怨气的过去。
但我们,有了一个更好的未来。
几个月后,我陪陈默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
新郎也是个狂热的球鞋爱好者,婚礼现场布置得像个球鞋发布会。
陈默的朋友们聚在一起,聊的还是那些限量款,那些新发售。
有人看到陈默,拍了拍他的肩膀。
“默哥,听说你退坑了?真的假的?你那面墙……太可惜了。”
陈默笑了笑,没说话。
我有点担心他会触景生情。
他却拉着我的手,把我带到一个人少的角落。
“无聊吗?”他问。
“有点。”我实话实说。
“那我们走?”
“啊?不等吃完饭吗?份子钱都给了。”我有点舍不得。
他扑哧一声笑了,刮了刮我的鼻子。
“小财迷。那再忍忍,待会儿带你去吃好吃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我看他刚拍的照片。
不是婚礼现场,也不是那些花花绿绿的球鞋。
是我刚刚在人群里,低头玩手机的样子。
“好看。”他说。
我脸一红。
“啊,偷拍我。”
“没办法,现在我的‘艺术画廊’,只收藏你一个人的作品了。”他一本正经地说。
婚礼仪式开始,司仪在台上说着煽情的誓词。
陈默握紧了我的手。
我转头看他,他也在看我。
眼神温柔,像是回到了我们刚恋爱的时候。
“老婆,”他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谢我卖了你的鞋?”我故意逗他。
“嗯。”他认真地点点头,“谢谢你,把我从一面墙里,拉了出来。”
“让我知道,墙外面的风景,更好看。”
我的眼眶,又一次湿了。
我突然明白,我卖掉的,不是一百二十七双鞋。
我卖掉的,是一个男人封闭起来的、不肯长大的青春期。
而我换回来的,是一个愿意和我一起面对柴米油-盐、风风雨雨的,真正的丈夫。
这笔买卖,太值了。
故事到这里,似乎应该是一个圆满的结局。
但生活不是小说,它没有结尾,只有未完待续。
又过了一年,我用自己画画挣的钱,加上陈默给的“赞助”,开了一间小小的画室,教小孩子画画。
儿子也上了幼儿园,每天回来都会叽叽喳喳地跟我分享学校里的趣事。
陈默升了职,更忙了,但不管多晚回家,他都会先到儿子房间看一眼,再到我的画室看一眼。
那面墙,已经快要挂不下了。
上面有儿子在幼儿园得的第一朵小红花。
有我画的学生们的肖像画。
有我们去海边捡回来的贝壳。
还有一张B超单。
我怀了二胎。
那天我把B超单拿给陈默看的时候,他愣了足足有三分钟。
然后,他一把抱起我,在客厅里转了好几个圈。
“我要当爹了!我又-要当爹了!”他激动得像个傻子。
“你早就是爹了!”我笑着捶他。
他把我放下,小心翼翼地,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他蹲下来,耳朵贴在我的肚子上。
“宝宝,我是爸爸。”
“这次,爸爸保证,一定不会再忽略你了。”
那天晚上,他把我那张B超单,用一个崭新的相框装起来,挂在了墙上最显眼的位置。
就在那双“白水泥”和老虎布鞋的旁边。
他看着那面墙,看了很久。
“老婆,”他突然回头问我,“说真的,你当时卖那些鞋,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
“不,我是说,具体的操作。一百多双鞋,你怎么运出去的?怎么跟那么多买家沟通的?你不烦吗?”
我想了想,笑了。
“我以前是干什么的,你忘了?”
他一拍脑袋:“对哦,你是销冠!”
“我把每一双鞋,都按照型号、新旧程度、市场价,做了一个详细的Excel表格。”
“然后,我针对不同的鞋,写了不同的文案。有的突出情怀,有的突出稀有,有的突出性价比。”
“我还开了几个小号,在不同的平台,假装成买家,去烘托气氛,制造紧迫感。”
“至于发货,我找了我们小区门口那个快递小哥,跟他谈了个大客户价。我一天只发十单,分批次进行,免得引起你的注意。”
陈默听得目瞪口呆。
“老婆,你……你真是个人才。”他由衷地感叹。
“所以啊,”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千万别惹一个懂营销的女人。不然,她能把你卖了,你还得帮她数钱。”
他打了个哆嗦,然后一把将我搂进怀里,紧紧地。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这辈子,我就是你最贵,也最卖不出去的,那件‘限量款’。”
我靠在他怀里,笑了。
窗外,月光如水。
我知道,生活还会继续,还会有新的问题,新的挑战。
但这一次,我不再害怕。
因为,我不是一个人了。
我有一个,愿意和我站在一起,共同面对这一切的队友。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