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中奖的彩票藏在鞋底,回家后,发现鞋被老婆当垃圾扔了

发布时间:2025-11-17 08:55  浏览量:1

手机屏幕的光,幽幽地照在我脸上,像停尸房的灯。

我叫张伟,三十五岁,一个在城市里送外卖的。

屏幕上那串红色的数字,我一个一个地对,像是在对暗号,对上了,就能打开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07、12、18、23、31、33,蓝球11。

一模一样。

我捏着那张皱巴巴的彩票,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中了。

的中了。

一等奖,五百万。

扣完税,三百多万,小四百万。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被人用铁锤狠狠砸了一下。

不是疼,是懵。

一种巨大的、不真实的、几乎要让人昏厥的幸福感,把我整个人都包裹住了。

我坐在马路牙子上,旁边是我的电动车,车上还挂着一份没送的麻辣烫。

顾客的催单电话响了三次,我都没接。

去他妈的麻辣烫。

去他妈的催单。

老子现在是百万富翁了。

我狠狠吸了一口烟,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车辆,看着远处高楼大厦闪烁的霓虹,第一次觉得这个城市,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我开始笑,先是咧着嘴无声地笑,然后笑出声来,最后笑得蹲在地上,像个疯子。

一个路过的大妈,用看的眼神看着我,还往旁边躲了躲。

我不在乎。

你们不懂。

你们这帮凡人,不懂一步登天的快乐。

脑子里已经开始飞速运转。

第一件事,把那辆破电动车扔了,换一辆宝马,不,换一辆保时捷。

第二件事,把现在租的这个破房子退了,去市中心买个大平层,带落地窗的那种。

第三件事,给儿子报那个死贵的国际幼儿园,让他也当一回“人上人”。

第四件事,带我老婆林芳,去环游世界,她不是一直念叨着想去巴黎、想去爱琴海吗?

想到林芳,我的心突然就软了一下。

这些年,她跟着我,确实是受苦了。

我们从大学就在一起,那时候我一无所有,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嫁给了我。

我跟她保证,一定会让她过上好日子。

结果呢?

我创业失败,欠了一屁股债,只能靠送外卖还钱。

她从一个爱笑爱闹的姑娘,变成了一个每天为了几块钱菜钱都要跟我吵架的怨妇。

我们之间的爱情,早就被贫穷磨得只剩下一地鸡毛。

现在好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把烟头狠狠摁在地上,站起身,心里涌起一股豪情。

我要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不,不能直接告诉她。

我要给她一个惊喜。

一个天大的惊喜。

我跨上电动车,拧动油门,车子“嗖”地一下窜了出去。

那份麻辣烫,早就凉了。

我随手就把它挂在了一个路边的垃圾桶上。

爱谁谁,老子不伺候了。

回到家,已经快十一点了。

我蹑手蹑脚地打开门,客厅里黑着灯,林芳和孩子应该已经睡了。

很好,这正方便我行动。

我得把这张价值五百万的“纸”藏好。

藏在哪儿呢?

衣柜?容易被她翻到。

书架?她打扫卫生的时候会擦。

床底下?太老套了。

我的目光,落在了门口的鞋柜上。

那儿有一双我穿了三年的运动鞋,鞋底都快磨平了,后跟也烂了。

因为实在太破太臭,林芳骂了我好几次,让我扔了,我一直没舍得。

就它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谁会想到,五百万会藏在一双臭鞋里?

我小心翼翼地把鞋垫掀开,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汗水和灰尘的酸爽气味扑面而来。

我把彩票仔细地折成一个小方块,严丝合缝地塞进鞋底和鞋垫的夹层里。

然后把鞋垫铺好,踩了踩,嗯,天衣无缝。

我把鞋子放回鞋柜最下面一层,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我洗了个澡,感觉浑身的疲惫都被洗掉了。

躺在床上,看着身边熟睡的林芳,我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我甚至开始计划,明天要用一种怎样的方式,云淡风轻地告诉她这个消息。

或许是在吃早饭的时候,假装不经意地说:“老婆,咱们好像不用再为钱发愁了。”

她一定会以为我在开玩笑。

然后,我再从那双臭鞋里,像变魔术一样,把彩票拿出来。

她会是什么表情?

震惊?狂喜?还是会抱着我痛哭?

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特别沉,连梦都是金色的。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儿子的哭声吵醒的。

“妈妈,我不要穿这个,我要我的奥特曼鞋子!”

林芳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奥特曼鞋子刷了,还没干!快穿这个,上学要迟到了!”

我睁开眼,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照了进来。

我伸了个懒腰,感觉自己像是重生了一样。

百万富翁的第一天,你好啊。

我心情极好地走出卧室,看到林芳正手忙脚乱地给儿子穿衣服。

“老婆,早啊。”我笑着打招呼。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没什么好气地说:“早什么早,都几点了,太阳都晒屁股了。你今天不出车了?”

“今天……请个假。”我故作神秘地说。

“请假?请假扣多少钱你不知道啊?”她眉头一皱,又开始了。

“哎呀,别担心钱的事了。”我走过去,想抱抱她。

她一把推开我:“一身汗味,赶紧去洗漱。桌上有包子,自己热一下。”

我碰了一鼻子灰,也不生气。

凡人,你怎么会懂我此刻的心情。

等会儿有你震惊的时候。

我哼着小曲儿,走进卫生间,刷牙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觉得帅了不少。

吃完早饭,儿子也送去幼儿园了。

家里只剩下我和林芳。

时机到了。

我清了清嗓子,坐在她对面,用一种我自以为很深沉的语气说:“老婆,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

“说吧,又想干嘛?是不是又想找你那帮狐朋狗友借钱投资了?我告诉你张伟,这个家再也经不起你折腾了!”她立刻警惕起来。

我哭笑不得。

“不是,是好事。”

“你能有什么好事?”她撇撇嘴,一脸不信。

我笑了笑,站起身,走到门口的鞋柜旁。

“你还记得我那双破运动鞋吗?”

“哪双?哦,那双臭得能熏死人的鞋?怎么了?”

“我给你变个魔术。”

我弯下腰,拉开鞋柜最下面一层。

空的。

鞋柜里,空空如也。

我的心,咯噔一下。

怎么会?

我明明放在这里的。

我把整个鞋柜都翻了一遍,还是没有。

一股不祥的预感,像电流一样窜遍我的全身。

“鞋呢?”我的声音有点抖。

“什么鞋?”林芳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就是我那双灰色的,后跟都烂了的运动鞋!”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林芳被我吓了一跳,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哦,那双鞋啊。”她轻描淡写地说,“我早上扔了啊。”

扔……了?

我感觉我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扔了。”她一脸理所当然,“你看看你那双鞋,都破成什么样了,又脏又臭,放鞋柜里把别的鞋都熏臭了。我早上看天气好,大扫除,顺手就给你扔楼下垃圾桶了。”

楼下……垃圾桶……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五百万。

被她当垃圾,扔了。

我看着她,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这么激动干嘛?”林芳皱着眉,“不就一双破鞋吗?回头我再给你买一双新的不就行了。”

“新的?”我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你买得起吗?”

“你什么意思啊张伟?一双鞋我还能买不起了?你是不是有病?”她也火了。

我没理她。

我像疯了一样冲出家门,连电梯都等不及,直接从楼梯往下跑。

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垃圾桶。

垃圾桶!

我冲到楼下的垃圾分类点,那里并排摆着四个巨大的绿色垃圾桶。

“可回收”、“厨余垃圾”、“有害垃圾”、“其他垃圾”。

鞋子,属于哪一种?

我他妈的哪知道鞋子属于哪一种!

我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扑向最近的一个“其他垃圾”桶,掀开盖子,一股酸臭味扑面而来。

我把头探进去,开始疯狂地翻找。

剩菜、外卖盒、废纸、塑料袋……

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我的鞋。

一个。

两个。

三个。

四个。

我把四个垃圾桶全都翻了个底朝天,垃圾撒了一地。

没有。

什么都没有。

一个保洁阿姨拿着扫帚走过来,一脸嫌恶地看着我:“哎哎哎,你干嘛呢?啊,大清早的翻垃圾桶!”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她:“阿姨,你看到一双灰色的运动鞋了吗?旧的,破的!”

“鞋?”阿姨想了想,“没注意。不过早上的垃圾车刚走,你要找什么,估计也拉走了。”

垃圾车……刚走……

这五个字,像五把尖刀,狠狠地插在我的心上。

我整个人都瘫了下去,一屁股坐在满是污水的地上。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我的五百万,我的保时捷,我的大平层,我的巴黎和爱琴海……

都坐着垃圾车,走了。

林芳这时候也追了下来,看到我这副模样,又气又急。

“张伟!你到底发什么疯!不就是一双破鞋吗!你至于吗!全小区的人都看着呢!”

我抬起头,双眼赤红地看着她。

“破鞋?”我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林芳,你知道你扔掉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镶了金子还是镶了钻了?”她还在嘴硬。

“是五百万!”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出来,“我中了五百万的彩票,就藏在那双鞋的鞋底里!被你扔了!扔了!”

空气,瞬间凝固了。

林芳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到错愕,再到难以置信。

“你……你说什么?”她的声音都在发颤。

“我说,你把我们的下半辈子,都扔进了垃圾桶!”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她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全退了。

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扶着旁边的墙才站稳。

“不……不可能……你骗我的,对不对?”

“我骗你?”我惨笑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指着那堆狼藉的垃圾,“我他妈的有病啊,为了骗你,在这里跟狗一样翻垃圾?”

她看着我,又看了看那堆垃圾,终于,崩溃了。

“哇”的一声,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那哭声,比我刚才的嘶吼,还要凄厉。

我看着她哭,心里没有一丝快感,只有一片死灰。

我们俩,就像两个刚演完一出荒诞悲剧的小丑,一个坐在地上,一个蹲在地上,在小区的垃圾桶旁边,接受着来来往往所有人的注目礼。

我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

“车……垃圾车往哪儿开?”林芳哭得喘不上气,抬起头问我。

我愣了一下。

对,垃圾车。

还有希望。

虽然渺茫,但总比没有强。

我立刻跑去问那个保洁阿姨。

阿姨被我们这阵仗吓到了,哆哆嗦嗦地指了个方向:“垃圾都拉到西郊那个中转站去,然后再统一运到填埋场。”

西郊中转站!

我拉起还在哭的林芳:“别哭了!快,去中转站!”

我们俩连家都没回,直接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西郊垃圾中转站,快!多快开多快!”我几乎是吼着对司机说的。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们一眼,看我们俩一个灰头土脸,一个泪流满面,估计以为我们是去那儿“寻亲”的。

他没多问,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车上,林芳还在不停地哭,不停地念叨:“都怪我,都怪我……我怎么就那么手欠……”

我烦躁地打断她:“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能不能先别哭了!”

我的语气很冲,她愣了一下,哭声小了下去,变成了小声的抽泣。

我心里也后悔,但那股邪火就是压不下去。

五百万啊。

那不是五百块。

那是我这辈子翻身的唯一机会。

我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我仿佛能看到那双灰色的运动鞋,正躺在某个黑暗、肮脏的角落里,被无数的垃圾挤压着,散发着恶臭。

而那张薄薄的彩票,就在它的心脏位置。

它会不会被压坏?会不会被弄湿?会不会……已经掉了出来?

我不敢再想下去。

出租车在飞驰,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

我只希望,时间也能倒退。

哪怕只倒退回今天早上。

我一定,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把那张彩票从鞋底里拿出来,供起来。

不,我压根就不该把它藏在鞋底。

我真是个。

世界上最大的。

“到了。”司机一脚刹车,把车停在了一个巨大的铁门前。

铁门上,“XX区垃圾中转站”几个大字,锈迹斑斑。

还没下车,一股冲天的臭味就钻了进来。

我付了钱,和林芳一起下了车。

眼前的景象,让我们俩都惊呆了。

那是一个像足球场一样大的露天场地,里面堆着一座又一座由垃圾组成的小山。

各种颜色、各种形态的垃圾,混合在一起,在太阳底下发酵,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几辆巨大的垃圾压缩车,正在“轰隆隆”地作业,把一座小山一样的垃圾,压缩成一个巨大的方块。

几只乌鸦在垃圾山上盘旋,发出“嘎嘎”的叫声,像是在嘲笑我们这两个不速之客。

“就……就是这里?”林芳捂着鼻子,脸色发白。

我点了点头,感觉喉咙发干。

在大门口,我们被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大爷拦住了。

“干什么的?这里不能进!”

“大爷,我们找东西!”我急忙说,“我们有很重要的东西,不小心混在垃圾里被拉过来了。”

大爷上下打量了我们一番,一脸怀疑:“找东西?天天都有人来这么说,想进来捡破烂的吧?出去出去!”

“不是啊大爷!”林芳也急了,带着哭腔说,“是真的!我们家五……唔……”

我一把捂住她的嘴。

财不露白,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我从兜里掏出仅剩的两百块钱,塞到大爷手里,又递上一根烟。

“大爷,行个方便。我们真不是捡破烂的,就是一双鞋,对我们特别重要。我们就找一会儿,找到了马上就走。”

大爷掂了掂手里的钱,又看了看我们俩焦急的样子,态度总算松动了一些。

“找鞋?这跟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他咂了咂嘴,“行吧,你们进去吧,注意安全,别被车撞了。”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

我们俩千恩万谢地冲了进去,像两只没头苍蝇,一头扎进了垃圾的海洋。

“我们小区的垃圾,会倒在哪儿?”我问林芳。

“我……我怎么知道。”她快哭了。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乱。

一乱就全完了。

我找到一个正在休息的工人师傅,又递上一根烟。

“师傅,问一下,城东花园那个小区的垃圾,一般都卸在哪个区域?”

工人师傅吸了口烟,吐了个烟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垃圾山:“喏,早上刚卸的,应该就在那一堆里。”

有了目标,我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

我拉着林芳,朝着那座山冲了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这座“山”比我想象的还要大。

它大概有三四米高,占地足足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

无数个黑色的垃圾袋堆积在一起,有些已经破了,里面的东西流了出来,红的、绿的、黄的,混杂着汤汤水水,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味道。

“就……就在这里面找?”林芳的声音都变了调。

“不然呢?”我咬了咬牙,“找!”

说完,我第一个爬上了垃圾山。

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踩下去软绵绵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我顾不上那么多了,弯下腰,开始一个一个地撕开那些黑色的垃圾袋。

撕开第一个,一股馊饭味。

撕开第二个,是烂掉的水果。

撕开第三个,是一堆用过的尿不湿。

……

我像一个疯魔的拾荒者,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林芳犹豫了一下,也咬着牙爬了上来,在我旁边开始翻找。

她是个爱干净的人,平时连地上的头发丝都容不下。

现在,却和我一样,双手插进了这堆肮脏的、发臭的垃圾里。

我知道,她心里比我还难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太阳越来越毒,晒得人头晕眼花。

垃圾发酵的气味,熏得人几乎要窒息。

我们的手上、衣服上,都沾满了各种黏糊糊的、不知名的液体。

我撕开了一个袋子,里面是碎掉的玻璃,手一下子就被划破了,鲜血流了出来。

我只是看了一眼,把手指放在嘴里吮了吮,然后继续翻。

疼。

但心里的疼,比手上的疼,要厉害一万倍。

“找到了吗?”林芳的声音带着哭腔。

“没有。”我的声音嘶哑。

我们俩就像两台不知疲倦的机器,在这座山上刨着。

从一开始的满怀希望,到后来的焦急,再到现在的麻木。

我甚至开始怀疑,那双鞋,到底在不在这里。

也许,它在另一堆里?

也许,它已经被压缩车压成了饼?

也许,它早就被运往了最终的填埋场?

一个个绝望的念头像毒蛇一样,噬咬着我的神经。

“张伟……”林芳突然叫我。

我心里一紧,猛地回头:“找到了?”

她摇了摇头,指着我的身后。

我回头一看,一辆巨大的黄色推土机,正“轰隆隆”地朝我们这座垃圾山开过来。

“那边的,快下来!要作业了!”一个工人冲我们大喊。

我脑子“嗡”的一声。

完了。

它们要把它推走,压缩。

“快!再快点!”我疯了一样,用手扒拉着面前的垃圾。

指甲缝里全是黑色的污垢,指尖被磨得生疼。

林芳也急了,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推土机越来越近,巨大的履带碾过垃圾,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下来!听见没有!想死啊!”工人师傅急得破口大骂。

我看着那座像钢铁巨兽一样的推土机,离我们只有不到十米了。

我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如果现在不下去,我们俩都得被埋在里面。

如果现在下去了,那五百万,就真的,彻底,灰飞烟灭了。

“张伟!走!”林芳拉着我的胳膊,使劲往后拽。

“不!”我甩开她的手,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垃圾堆,像一头困兽。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你疯了!”她哭喊着。

我没理她。

我的眼睛,在飞快地扫描着。

突然,在一堆烂菜叶子下面,我看到了一个灰色的角。

那个颜色,那个材质……

是它!

我像被电击了一样,猛地扑了过去,用手疯狂地刨开上面的垃圾。

一双鞋的轮廓,慢慢显现出来。

灰色的鞋面,白色的鞋底,后跟处磨损得非常严重。

就是它!

就是我的那双鞋!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像是抓住了从天堂垂下来的一根绳索。

“找到了!我找到了!”我狂喜地大叫起来,声音都破了音。

我把它从垃圾堆里刨了出来,紧紧地抱在怀里,就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推土机在离我不到三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司机探出头,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林芳也愣住了,她看着我手里的鞋,又看了看我,脸上是混杂着狂喜和惊恐的复杂表情。

我抱着那双又脏又臭的鞋,在垃圾山上,又哭又笑。

我小心翼翼地,用还在发抖的手,掀开那片熟悉的鞋垫。

鞋垫下面,是空的。

没有那个被我叠成方块的彩票。

什么都没有。

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怎么会?

怎么会没有?

我把鞋子倒过来,疯狂地抖。

除了掉出来一些石子和黑色的泥垢,什么都没有。

我不信。

我把手伸进鞋子里,疯狂地摸索。

鞋尖,鞋跟,鞋子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

真的没有。

那张薄薄的纸,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怎么了?”林芳小心翼翼地问。

我没有回答她。

我把另一只鞋也拿了过来,掀开鞋垫。

同样是空的。

我把两只鞋都撕开了,把鞋底和鞋面扯开,把夹层撕烂。

没有。

没有。

没有!

彩票,不见了。

我拿着那两片被我撕得破破烂烂的鞋,瘫坐在垃圾山上,一动不动。

刚才那股从地狱升到天堂的狂喜,瞬间又把我摔回了十八层地狱。

甚至比之前更深,更冷。

给了我希望,又亲手把它掐灭。

这比从一开始就绝望,要残忍得多。

“怎么会……怎么会没有呢?”林芳喃喃自语,她也不敢相信。

我看着手里的破鞋,突然明白了。

它一定是在被扔进垃圾桶的时候,或者被垃圾车转运的时候,从那个破损的鞋底夹层里,掉了出来。

它可能,还留在我们小区的垃圾桶里。

也可能,掉在了垃圾车的某个角落。

还可能,就在这座垃圾山的某个我没翻到的地方。

但现在,都一样了。

找不到了。

永远都找不到了。

我把手里的破鞋,狠狠地扔了出去。

它划出一道弧线,又落回了那无边无际的垃圾海洋里,再也看不见了。

我像个傻子一样,坐在那里,看着远方。

推土机又开始轰鸣,把我们刚才翻乱的垃圾,重新聚拢,推向压缩机的方向。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不,比原点更糟。

“张伟……”林芳想过来扶我。

“别碰我!”我猛地打开她的手。

一股压抑了半天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我站起来,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满意了?林芳!你现在满意了?”

“五百万!就因为你手欠!就因为你嫌它臭!没了!什么都没了!”

“你知道这笔钱对我们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们不用再吵架了!意味着儿子可以上好学校!意味着我他妈的不用再像条狗一样去送外卖了!”

“是你!是你亲手把这一切都毁了!”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垃圾场上回荡,带着绝望的嘶吼。

林芳被我骂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站在那里,不停地流眼泪。

她的脸,被泪水和污垢冲出两道白色的痕迹,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但我没有一丝同情。

我只觉得恨。

我恨她的自作主张。

我恨她的洁癖。

我甚至恨她这个人。

如果不是她,我现在应该在银行里,兑换我人生的第一桶金。

而不是在这里,闻着恶臭,像个疯子一样对着她咆哮。

“我……我不知道……”她终于开口了,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我真的不知道彩票在里面……”

“你不知道?”我冷笑,“你当然不知道!你只知道这双鞋臭!你只知道它碍你眼了!”

“你从来就没有真正关心过我!你只关心你自己那点可怜的体面!”

“我每天在外面风吹日晒,挣那点辛苦钱,你以为我愿意啊?我穿一双破鞋,你以为我喜欢啊?还不是因为穷!因为没钱!”

“现在好不容易有钱了,全被你这个给败光了!”

我越说越激动,把这些年积压在心里的所有怨气,所有委屈,都借着这件事,一股脑地全发泄了出来。

我说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她是如何的温柔体贴。

我说我们结婚以后,她是如何的斤斤计较,尖酸刻薄。

我说我创业失败,她是如何地冷嘲热讽,说我不是那块料。

我说我们为了钱,吵过多少次架,摔过多少东西。

我把所有难听的话,都说了出来。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插在她的心上,也插在我的心上。

她一开始还在小声地哭,后来,她不哭了。

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有悲伤,有失望,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等我说完了,喘着粗气,整个垃圾场都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远处机器的轰鸣声。

她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笑了。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张伟,你说完了吗?”

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我害怕。

“说完了,就该我说了吧?”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是,我承认,是我把鞋扔了,我错了。五百万没了,我比你还心疼。但是张伟,你把所有的错都推到我身上,你觉得公平吗?”

“我嫌鞋臭?对,我嫌它臭!你知道那双鞋放在门口,整个家都是什么味吗?儿子同学来家里玩,都捂着鼻子说‘阿姨,你家好臭’!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尴尬吗?”

“我手欠?我自作主张?我每天给你洗袜子,洗内裤,打扫这个被你弄得乱七八糟的家,你什么时候说过一句谢谢?在你眼里,我做的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对吗?”

“你说我变成了怨妇,尖酸刻薄?你以为我愿意吗?我刚嫁给你的时候,我也以为自己会永远是个小公主!可是现实呢?儿子上学的钱,父母看病的钱,每个月还不完的房贷和车贷,哪一笔不是钱?我不算计着花,我们一家人喝西北风吗?”

“你说你创业失败我冷嘲热讽?你只记得我骂你,你记不记得你失败之后,是谁陪着你,一宿一宿地喝酒,听你哭,听你骂老天不公?是谁拿出自己父母给的养老钱,帮你堵上了最大的那个窟窿?”

“你说我没关心过你?你每天回来,饭是不是在桌上?衣服是不是给你洗干净了?你生病的时候,是谁半夜跑几条街去给你买药?”

“张伟,你扪心自问,这些年,你真的看到过我的付出吗?”

“是,五百万是很多。有了它,我们确实可以过上好日子。”

“但是,为了这五百万,你就可以把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全部否定吗?”

“在你心里,我林芳,就只值一双破鞋的价钱吗?”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愣住了。

我看着她满是污垢和泪痕的脸,看着她那双曾经清澈明亮,如今却充满了失望和疲惫的眼睛。

我突然发现,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地,认识过我的妻子。

我只看到了她的抱怨,却没有看到她抱怨背后的辛劳。

我只看到了她的计较,却没有看到她计较背后的压力。

我只看到了我自己的辛苦和委屈,却从来没有,站在她的角度,想一想她的感受。

这些年,被生活压垮的,又何止我一个?

那五百万,像一个放大镜,把我人性中最自私、最丑陋的一面,照得清清楚楚。

我以为我有了钱,就可以拯救我们的爱情。

可我刚才那番话,却亲手把我们之间最后一点情分,都撕得粉碎。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想说对不起。

但那三个字,就像灌了铅一样,堵在我的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垃圾场的风,吹过我们之间。

带着恶臭,也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我们就这样,在垃圾山上,沉默地对峙着。

像两个输光了所有赌注的赌徒。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芳转过身,默默地,开始往山下走。

她的背影,在巨大的垃圾山映衬下,显得那么瘦小,那么孤单。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突然一阵恐慌。

我感觉,她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林芳!”我下意识地叫住了她。

她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我们……回家吧。”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art的颤抖和祈求。

她没有动。

“钱……没了就没了。”我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没了,我再挣。”

“你……别走。”

说完这句,我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林芳的肩膀,轻轻地耸动了一下。

像是在哭。

又过了几秒钟,她转过身,看着我。

“张伟,”她说,“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都记住了。”

“你说我把你的下半辈子扔了。”

“你说我这个,毁了你的一切。”

“你说,在你心里,我连一双破鞋都不如。”

我的心,被她的话,一句一句地凌迟着。

“我……”我刚想解释。

她却摇了摇头。

“不用说了。”

“我们都冷静一下吧。”

她说完,就真的走了。

没有再回头。

我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垃圾场的铁门外,感觉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灰色。

我一个人,在垃圾山上,坐了很久很久。

直到太阳落山,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

保安大爷过来赶人,我才像个行尸走肉一样,从垃圾场里走了出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打开门,家里一片漆黑,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人气。

桌上,放着一张纸。

是离婚协议书。

林芳已经把她的名字签好了,字迹很用力,像是要把纸划破一样。

旁边,还放着她的手机,和一张银行卡。

我拿起那张纸,看着上面“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感觉眼睛被刺得生疼。

我走到卧室,打开衣柜。

她的衣服,都不见了。

梳妆台上,她的化妆品,也都不见了。

她带着儿子,走了。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冰冷的墙壁。

屋子里很静,静得能听到我自己的心跳声。

一声,又一声,沉重而缓慢。

我拿起她的手机,鬼使神差地按亮了屏幕。

没有密码。

我点开了她的微信。

她和她闺蜜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今天下午。

闺蜜:“你真想好了?就这么走了?”

林芳:“想好了。他心里没我了,只有钱。”

闺蜜:“可是孩子怎么办?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林芳:“感情?今天在垃圾场,他骂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什么都没了。”

林芳:“你知道吗?他找到那双鞋的时候,我比他还高兴。我当时在想,太好了,钱还在,他不用再那么辛苦了,我们又能回到从前了。”

林芳:“可我没想到,鞋找到了,彩票却没了。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仇人。他说的那些话,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林芳:“也许,那五百万,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它没来,我们只是穷,只是吵架。它来了又走了,却把我们之间最后一点情分都带走了。”

林芳:“也好。这样也好。大家都解脱了。”

我看着那些文字,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大颗大颗的,砸在地板上。

原来,她不是不心疼钱。

她只是,比心疼钱,更心疼我。

而我,却用最恶毒的语言,伤了她最深。

我真是个混蛋。

彻头彻尾的混蛋。

我拿起自己的手机,颤抖着,拨通了她的电话。

响了很久,就在我以为她不会接的时候,电话通了。

“喂。”是她疲惫的声音。

“林芳……”我一开口,声音就哽咽了,“你在哪儿?”

“在我妈家。”

“你……你和儿子,都好吗?”

“嗯。”

短暂的沉默。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对不起?太轻了。

说我错了?太虚伪了。

“那份协议……”我艰难地开口。

“你签了吧。”她打断我,“对我们都好。”

“不。”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我不签!”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张伟,你觉得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有!”我说,“林芳,你听我说。今天是我不对,是我混蛋,是我被钱冲昏了头,我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我……”

我深吸一口气,把所有的尊严和骄傲都扔到一边。

“我求你,你回来,好不好?”

“我们重新开始。就当没有过那张彩票,就当我们还是以前那样。”

“钱,我再去挣。外卖不行,我就去搬砖,去扛水泥。我什么苦都能吃。”

“我只要你和儿子,在我身边。”

我说完,电话那头,传来了压抑的哭声。

我知道,是她在哭。

“张伟……”她哭着说,“晚了。”

“不晚!”我急切地说,“只要你愿意,什么时候都不晚!”

“你回来吧,林芳。家里没有你,就不是家了。”

“我给你做饭。你不是最喜欢吃我做的西红柿炒鸡蛋吗?我给你做。”

“我再也不跟你吵架了。以后家里什么事都听你的。”

“我再也不穿破鞋了,我……”

我说不下去了,眼泪流得满脸都是。

我们俩,隔着电话,一起哭。

像是要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和心酸,都哭出来。

哭了很久,她才慢慢止住哭声。

“张伟,”她说,“给我点时间。”

“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

“我们都想一想,我们之间的问题,到底是不是只因为一张彩票。”

“如果……如果我们还能走下去,我会回去的。”

她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愣了很久。

然后,我站起身,走进厨房。

打开冰箱,里面还有几个西红柿,和几个鸡蛋。

我笨拙地,开始洗菜,打蛋。

油烟机“嗡嗡”地响着,锅里发出“滋啦”的声音。

我炒了一盘西红柿炒鸡蛋。

盐,放多了。

有点咸。

我吃了一口,眼泪又掉了下来。

这一次,不是因为失去了五百万。

而是因为,我差点,失去比五百万,珍贵一万倍的东西。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有再去找她。

我听了她的话,给了她时间,也给了我自己时间。

我没有再去送外卖。

我把那辆破电动车卖了,卖了三百块钱。

我开始找新的工作。

我去面试过保安,人家嫌我太年轻。

我去面试过销售,人家嫌我嘴太笨。

最后,我在一个建筑工地上,找到了一份扛水泥的活。

一天两百块,管一顿午饭。

第一天干下来,我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肩膀被水泥袋磨得火辣辣的疼,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

晚上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家,我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直接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我咬着牙,又去了。

第三天,第四天……

我每天都把自己累得像条死狗。

只有这样,我才没有时间去想那五百万,没有时间去自怨自艾。

我开始明白,脚踏实地的感觉,比一步登天的幻想,要来得踏实。

半个月后,我领到了第一笔工资。

三千块钱。

我拿着那三千块皱巴巴的现金,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我用这笔钱,去商场,给儿子买了一双最新款的奥特曼发光鞋。

给林芳,买了一套她之前在网上看了很久,却舍不得买的护肤品。

然后,我去了她妈妈家。

我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我岳母。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眼神很复杂。

“妈。”我叫了一声。

她没说话,只是往旁边让了让,让我进去了。

林芳正坐在客厅里,陪儿子搭积木。

看到我,她也愣住了。

儿子看到我,很高兴地扑了过来:“爸爸!”

我一把抱住他,感觉心里被填得满满的。

我把他放下来,把那双奥特曼鞋子递给他。

他高兴得又蹦又跳。

然后,我走到林芳面前,把那个护肤品的袋子,递给她。

“我……”我有些紧张,“我上班了,在工地。这是我……发的工资。”

她看着我,看着我手上因为干活而磨出的老茧,看着我被晒得黝黑的脸。

她没有接那个袋子。

她只是看着我,眼圈,慢慢地红了。

“疼吗?”她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我肩膀上被磨破皮的地方。

我摇了摇头。

然后又点了点头。

“你瘦了。”她说。

“你也瘦了。”我说。

我们俩就这么看着对方,谁也没有再说话。

岳母在旁边叹了口气,拉着儿子进了房间,把空间留给了我们。

“那份协议……”我小声说。

“我撕了。”她说。

我心里一颤,猛地抬头看她。

“那天,我就撕了。”她看着我的眼睛,说。

“张伟,我们回家吧。”

我的眼泪,再一次,不听话地涌了出来。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回家的路上,我们俩谁也没说话。

我骑着一辆新买的二手自行车,她坐在后座上,轻轻地抱着我的腰。

就像我们大学的时候一样。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那天晚上,她也做了一盘西-红柿炒鸡蛋。

味道,刚刚好。

我们都没有再提那张彩票,也没有再提那五百万。

就好像,那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梦醒了,生活还要继续。

后来,我听一个在彩票中心工作的朋友说,那一期的五百万大奖,最终成了弃奖。

因为,一直没有人去兑。

我知道,那张薄薄的纸,可能还在某个垃圾填埋场的深处,静静地躺着。

它曾经,离我那么近。

但现在,我觉得,它离我,已经很远了。

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当初,我没有把彩票藏在鞋底。

如果那五百万,真的到了我的手上。

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

我们会住上大房子,开上好车。

我们会环游世界。

但是,我们还会像现在这样,在吃完晚饭后,手牵着手去楼下散步吗?

我们还会因为对方做了一道合胃口的菜,而感到幸福吗?

我们还会像现在这样,紧紧地抱着对方,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和温度吗?

我不知道。

也许会,也许不会。

但我知道,现在这样,挺好的。

真的。

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