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潮｜王老师二三事

潮新闻客户端 姜晓燕

1990年，我上小学五年级。我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位男班主任。他姓王，刚从师范院校毕业。他喜欢烫头发，穿花衬衫，走路总唱着歌。

一、话筒

快到六一节了，每班要派出一个节目去参加全校汇演。经过班级海选，我、小惠和小丽的小组唱《小螺号》冲出重围，进入全校节目单。

每天放学后，王老师把我们三个人留下来，进行训练。

王老师弹风琴，我们站在风琴旁边唱。

“为了在正式表演时，你们能出色发挥。现在，我们模拟演出现场表演。小燕子是主唱，站中间。小惠和小丽站两旁。”王老师让我们站在“舞台中央”。

他看着我们，沉思了一会儿，说：“看起来总少了点什么，现在想起来了，是话筒。”

只见他说完，把他的歌谱本卷成话筒状，递给我：“你把‘话筒’放在离嘴边远一点的地方，让小惠和小丽的声音传过来，你们三个人的声音要默契到一个声音。”我们按照王老师的要求，不断练习。

终于到了儿童节，我们的节目排在第十六个。我们上场表演了，才发现话筒根本不用“拿”的，它直接插在一根支架上。我走到话筒处，仰起头对准话筒。王老师弹着熟悉的旋律，我们三个人唱了起来：“小螺号，嘀嘀嘀吹，海鸥听了展翅飞。小螺号，嘀嘀嘀吹，浪花听了笑微微……”

我们完全沉浸在歌曲中。

表演完了，我们鞠躬谢幕。走到王老师身边，他说：“今天你们唱得很棒！就是在第一段与第二段之间过渡的时候，原本只需我伴奏就行了。小燕子却一个人在唱。”

我惊讶地“啊”了一声，红着脸，说：“我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对不起啊！”

王老师笑着说：“没关系，也许台下的观众以为是我们改编的呢。唱歌，开心最重要啦！”

二、钉鞋

一年一度的校运动会开始了。我参加的项目是“小五女子800米”。我做好了准备运动，站在了3号跑道上。这时，王老师向我跑来。他手里拎着一双鞋子。

“小燕子，这是我好不容易给你借来的钉鞋，快换上。”他说。

我一看，鞋底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钉子。别说穿哦，看了都让人害怕。我忙摆手：“我不要！”谁知王老师蹲下身子，亲自来脱我的球鞋，硬生生地把钉鞋穿在了我的脚上，“钉鞋防滑，保你夺第一！”

决赛的发令枪一响，我第一个冲出了起跑线。第一圈，我遥遥领先。一圈半后，我感到脚上沉重极了，好像身体里有另一个我在慢慢下滑。我用尽全力把腿抬起来，甩动双臂，拼命往前跑。

突然，感觉到脚上的钉鞋越来越宽松，估计鞋带散了，紧接着右脚上的钉鞋从我身后飞了出去。怎么办？是去捡，还是算了？算了！

其他的选手纷纷超过了我。我不甘心，低头看着脚上的钉鞋，奋力地把脚上的那只钉鞋也甩了出去。这下好了，轻松了，赤脚“嗒嗒嗒”地追赶上去。

“小燕子，你在干什么？脚会受伤的，快把钉鞋穿上。”王老师跑了上来。我看了他一眼。他竟然把我甩飞的钉鞋捡回来了。

“我不要穿——”我咬紧牙关，向终点冲去。

“小燕子，我陪你跑——”王老师在我身旁大喊。

最后，我得了季军，当我停下奔跑的脚步时，看到王老师气喘吁吁地跟上来，手里挥动着那双钉鞋。他的花衬衫全被汗水湿透了……

三、电影票

最后一场期中考试考完了。王老师对我们说：“明天，我想去县城的电影院看电影，放松一下，谁想一起去？”

我们纷纷举手：“我！我！我！”

第二天一早，我们在校门口不远处的公交车站台上等王老师。一上车，一数人数有12个，简直是包车。一路上，我们无法冷下来，叽叽喳喳着，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站。

王老师替我们每个人买了一张电影票。我拿到电影票看到上面写着“6排3号”。我走进电影院找自己的座位，一进放映厅彻底傻眼了。原来里面有这么多长得一模一样的座位啊！白色的幕布比我们教室的前墙还要大。要知道以前，我们可从来没有进过电影院看过电影，都是在村里抱着小板凳看的露天电影。

“别出声，电影要开始了！”硕大的屏幕上跳出几个字来。我屏着气，念着：“妈妈再爱我一次。”

电影讲述的是一对母子之间的故事。当镜头中出现母亲为了让孩子脱离病痛的折磨，向庙宇中的菩萨不断磕头，满脸是血时，我情不自禁地哭了。我用衣袖擦干眼泪，望望王老师，他也在流泪。屏幕上的光照在他脸上，晶亮亮的。我心里想：王老师，一定想他的妈妈了。

电影散场后，王老师问我们：“电影好看吗？”

我们都说：“好看！太好看了！”

王老师一直把我们教到了小学毕业。我们常常回母校看他，他邀请我们参加他的婚礼。我们也邀请他喝我们的喜酒。我们成了彼此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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