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上头让撤?” “放他娘的屁!”阎王殿里给后头的弟兄占座!

发布时间:2025-04-06 18:05  浏览量:2

【引子】 一九三九年九月十八,天还麻黑,鬼子的炮就把新墙河北岸的土掀上了天。俺们五十二军一九五师一一三一团三营,守的就是雷公山到草鞋岭这道坎。营长史恩华说:“这道坎要是破了,长沙城就难保。”后来俺才晓得,五百弟兄的命,都押在这句话里。

日头刚冒尖,东边天上就嗡起一窝黑蜂子。班长操着半生不熟的河南腔踹俺:“二牛!盯紧豁口!”话音没落,炮弹就犁过来了。那动静比俺老家闹蝗灾还瘆人,炸开的土块子砸在钢盔上当当响。赵三喜刚摸出烟袋锅子想咂两口,连人带土被掀一丈高,半截子大腿飞到我身前。

鬼子这回使的是铁王八配毒气。前晌午阵地上飘来股子烂洋葱味,呛得人眼泪鼻涕糊一脸。王麻子扯了块裹脚布浸尿捂嘴,没成想弹片削了他半边脸,躺在地上哼唧:“给俺个痛快……”话没说完,鬼子的燃烧弹就把人点成了火葫芦。俺咬着牙搂机枪,枪管子烫得能烙饼,手指头粘上去撕下层皮。

战壕里的水洼子渐渐泛了红。营长猫腰钻过来查岗,靴子踩在烂泥里噗嗤响。他抓起把带血的土搓了搓,突然扭头冲俺吼:“机枪别省子弹!打光一梭子换一个坑!”河南班长立马接茬:“中!咱跟小日本玩地老鼠!”这话把弟兄们逗乐了,笑声还没散净,天上又砸下来个铁疙瘩——轰隆一声,刚修好的掩体塌了半边。

挨到日头偏西,阵地上就剩三十来号活人。史营长拎着大刀片子挨个拍肩膀,棉袄袖口洇着黑血:“阎王殿里给后头的弟兄占座!”这话听着瘆人,可俺瞅见他蹲在死人堆里翻口袋,摸出半块长绿毛的饼子,就着雨水嚼得腮帮子直抽抽。

后半夜月亮毛茸茸的,照得死人堆泛青光。营长猫着腰摸过来查哨,棉袄肩头让弹片刮成了烂棉絮。他蹲在断腿的张小六跟前,手指头捻了捻小六眼皮上的霜,突然冲俺们吼:“活着的明早领双份口粮!”那嗓子像砂纸磨铁锅,听得人牙根发酸。

俺缩在塌了半边的掩体里数子弹,捷克式的弹匣早叫枪管烫得变了形。河南班长凑过来嘀咕:“听说上头让撤?”话没说完,营长的大头皮鞋就踹在掩体柱子上,震下二斤土坷垃。“放他娘的狗臭屁!”史恩华眼珠子通红,活像腌了半缸盐的萝卜头,“三营的种,死也得钉进草鞋岭的土里!”

这话把弟兄们说得眼眶子发烫。李二狗把最后半壶烧刀子分了,酒顺着喉咙眼烧到肚脐,总算把心口窝的寒气压下去几分。他拿刺刀在子弹箱上刻字,刻到“家”字最后一笔,鬼子的照明弹“唰”地照亮半边天——好家伙,岭子底下密密麻麻全是钢盔,反着月光像满地癞蛤蟆。

俺们把绑腿布浸了煤油点着往下甩,火光映得死人脸膛子发亮。赵铁柱让气浪掀下崖,他最后那声“娘哎”在沟里转了三圈,跟夜猫子叫似的瘆人。

天擦亮时营长拎着大刀片子过来,刀把上缠的布条早让血浸成了黑疙瘩。后来才明白,他是带领咱们拖住鬼子,给后头长沙城的老少爷们挣命。

仗打到第五日头晌午,草鞋岭上的石头都叫血泡软了。鬼子的火焰喷射器“呼”地扫过来,战壕沿的野草“噼啪”炸响,跟过年放炮仗似的。李二狗棉袄后襟着了火,蹿起来往死人堆里滚,嘴里嚷着:“烧死俺算球,省得埋了!”

“二牛!抄后路!” 河南班长嗓子早哑得像破锣。俺刚猫腰钻进交通壕,迎面撞上个戴防毒面具的鬼子,眼珠子在玻璃罩后头鼓得像田鸡。刺刀尖捅过来时,俺抡起枪托照他喉结夯,脆响跟敲瓦罐一个声。

死人堆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攥住俺脚脖子不放。低头瞅见张小六半个身子埋在土里, “给…给俺娘…”他手心里攥着块银元。话没说完,迫击炮弹就在脑瓜顶上开了花。

营长拎着大刀片子过来时,刀刃早卷成了锯条。他棉裤腿让火烧得剩半截,露出血糊糊的小腿肚子。“三营的!黄泉路上搭把手!”这话喊得蹊跷,后来才咂摸出滋味——活人死人搅作一团往山下冲,断胳膊的拽着瘸腿的,豁嘴的咬着鬼子的耳朵,血沫子喷得跟杀年猪似的。

俺跟河南班长守在西坡的石头坑里,眼瞅着二十来个鬼子爬上来。班长突然把工兵铲往地上一杵:“二牛,记着给俺爹娘捎话……”话没落音就扑出去,铲子刃劈在钢盔上“当啷”一声,火星子溅得老高。三个鬼子围着他捅,血顺着铲把往下滴,在石头上浇出朵歪歪扭扭的杜鹃花。

天黑透时,阵地上就剩七八个能喘气的。营长摸黑挨个拍脸。“活下来的得把账记瓷实。”他说话带着血泡音。

俺缩在弹坑里数剩下的子弹,十二颗黄澄澄的排成三排。岭子底下鬼子的钢盔反着月光,密密麻麻像鱼鳞。摸出张小六那块银元咬了半宿,牙印子叠着牙印子。

九月二十三的日头刚冒红,草鞋岭上的土就烫得人脚底板发麻。俺缩在弹坑里,耳朵眼嗡嗡响——昨夜里鬼子的掷弹筒炸塌了半边岭,震得人五脏六腑挪了位。河南班长的工兵铲还插在石头缝里,铲把上凝着黑血痂,让日头一晒,招来绿头苍蝇嗡嗡乱撞。

营长打东头蹚过来,棉袄襟敞着,胸口缠的绷带渗着黄水,说话时喉咙里像塞着破风箱:“活着的……把裤腰带勒紧喽。”几个弟兄把家当凑一堆,七颗手榴弹加半壶煤油,愣是捆出个呲牙咧嘴的“开花雷”。

鬼子这回学精了,铁王八后头猫着戴防毒面具的兵。眼瞅着钢盔反光爬上半山坡,营长突然扯开嗓子唱起梆子戏:“阎王爷点卯哟——三更天!”破锣嗓子惊飞了老鸹,俺们趁机把开花雷顺着坡滚下去。 “轰”地炸开,火舌头卷着三个鬼子滚成火球,哭嚎声跟杀年猪一个调。

子弹打光时,俺抱着机枪滚进弹坑,鬼子的刺刀尖在眼前晃。轰隆一声响,不知谁被炸飞了天灵盖。热乎的血雨浇在脸上,俺恍惚看见满岭的野草都红了。

等俺醒过神,日头已经歪到西山梁。岭上静得瘆人,只有野狗啃骨头的“咯吱”声,跟秋风扫麦茬的“沙沙”响掺和在一块。

俺跪在营长跟前磕了三个响头,脑门上的血渗进土里。忽然想起离家那日,村口老槐树让雷劈成了两半,娘蹲在新坟边上搓麻绳:“活着回来收麦子。”如今这满岭的血浇透了麦茬,倒比粪肥还壮实。

打仗不是兵书上的棋局,是庄稼汉拿命换的收成。

子弹打在人身上,和镰刀割麦子一个声。

风吹过时,

闻闻这血沤的土——

三寸下埋着不肯屈服的种,

十丈外立着不跪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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