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染情笺

未染情笺

张新贵

寒夜的雨珠敲打着窗棂，我蜷缩在沙发里翻旧相册，指尖抚过那些泛着暖黄的合影，忽然想起仓央嘉措那句“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原来时光早已把答案写在相遇的风里，只是我们总在故事散场后，才读懂命运的伏笔。

初遇是在深秋的画展。我驻足在莫奈的《睡莲》前，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赞叹：“原来光真的会在水面写诗。”回头时，你白衬衫领口沾着半片银杏叶，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藏着整个银河。我们聊色彩的隐喻，谈笔触里的情绪，直到闭馆的提示音响起，才惊觉竟已并肩站了三个小时。那天你送我回家，梧桐叶在路灯下碎成金色的雪，你说：“遇见你，就像在阴天突然撞见了彩虹。”

后来的日子像被蜂蜜浸透的云朵。我们会为了街角新开的面包店早起排队，在暴雨天共撑一把伞看积水倒映的霓虹，在凌晨的天台分享同一罐草莓味汽水。你总说我笑起来有月牙弯的弧度，而我喜欢看你专注调颜料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蝶影。那时的我们天真地以为，爱情就是永远走不到尽头的散步，是永远说不完的絮语。

裂痕始于某个加班的深夜。我对着电脑屏幕修改方案，你抱着画架在客厅反复调色，空气里浮动着紧绷的沉默。不知是谁先打破寂静，争执像失控的潮水漫过理智。你指责我越来越冷漠，我抱怨你不懂生活的压力，那些平日里藏在心底的委屈，化作最锋利的箭矢，精准射向对方最柔软的角落。摔门而去的瞬间，我望着满地的碎瓷片，突然发现我们竟已走到如此陌生的境地。

冷战的日子里，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我无数次输入又删除消息，你留在玄关的那双蓝白球鞋落满灰尘。直到某个清晨，我看见你搬走画具时，墙上还留着我们一起贴的星空贴纸，才惊觉原来我们早已在对方的生命里，刻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如今我常独自走过我们曾牵手的街道，橱窗里的情侣笑得灿烂，恍若当年的我们。终于懂得，“最好不相爱”的箴言里，藏着的不是对爱情的逃避，而是太害怕失去的怯懦。那些相爱的时光，如同盛夏的骤雨，虽然短暂，却浸透了生命的每一寸土地；那些争吵与离别，恰似秋夜的霜，冷冽过后，却让记忆变得愈发清晰。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爬上窗台。我轻轻合上相册，将往事小心折叠。或许命运早已写好剧本，相遇与别离都是注定的章节。而我终究感激，在时光的长河里，曾与你共乘一叶扁舟，哪怕最终要各自驶向不同的港湾，那些共同看过的风景，听过的潮汐，早已让这场相遇，成为生命中最珍贵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