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贪淫和尚偷绣鞋
发布时间:2025-04-26 21:45 浏览量:3
"当啷"一声,铁匠铺的锤子砸在烧红的犁铧上,溅起一串火星子。赵铁匠抹把汗,瞅着门口晃悠的蓝布衫直乐:"牡丹妹子,新打的钗子搁案上了,镶的红珊瑚可衬你。"
白牡丹应声掀帘子进来,鬓角还沾着麦秸秆,手里挎的竹篮沉甸甸坠着新摘的柿子。"赵哥的手艺,十里八村谁不夸?"她说着从袖里抽出一双绣鞋,鞋尖并蒂莲开得正艳,"前日庙会上求的平安符,垫在鞋底了,您纳鞋底时可得当心。"
赵铁匠接过绣鞋的手猛地一颤。这鞋面用的是苏绣的技法,蝶戏牡丹的针脚细密得能藏住蚂蚁,分明是大家小姐的手艺。他张了张嘴,却见白牡丹耳根泛红,低头摆弄起案上的铁器,便咽下了疑问。
暮色染红西天时,白云观的铜钟响了。法慧和尚蹲在佛殿后头,盯着水缸里养的那尾红鲤直咽唾沫。自打三月前被师父罚来守香炉,他这肚子里的馋虫就没消停过。今儿晌午供桌上的素鸡还热乎着,他抓起鸡腿模样的豆腐就往嘴里塞,冷不防让巡夜的刘居士撞个正着。
"师兄且慢!"法慧油光满面的嘴还没来得及擦,刘居士已凑到他耳边,"东厢房新住进位女香客,行李里可带着两坛状元红呢。"法慧的喉结滚动三下,酒虫勾得他浑身发痒。待刘居士前脚走,他后脚就摸进了客房。
月光透过窗棂,照见床头樟木箱半开着,缎面小衣上趴着的金蜘蛛闪得人眼花。法慧正要伸手,忽听得门外脚步响。他慌不择路钻进床底,眼见着绣鞋被月光拉成长长的影子,鞋尖的珍珠正巧硌在他后脖颈上。
白牡丹在佛龛前跪了半宿,膝盖都浸透了蒲团的凉意。后半夜打更声漏进来,她正要起身,忽听得床下有响动。绣鞋早不翼而飞,只剩床板缝里卡着半截黄绫子,上头还沾着酒气。
"有贼!"她抄起铜烛台就往床下戳。法慧抱着脑袋滚出来,袈裟上挂着蜘蛛绫,嘴里还叼着半截红绳。四目相对的刹那,白牡丹认出了去年在城隍庙调戏良家女的恶僧,登时抄起剪子要拼命。
法慧慌得连滚带爬,袈裟绊在门坎上,露出里头裹着的绣鞋。白牡丹眼尖,瞅见鞋帮上多出个黑窟窿——原是塞在鞋里的平安符叫这秃驴给掏走了。她追出三步又停下,月光下和尚的光头晃得刺眼,忽地想起赵铁匠白日里抡锤时鼓起的胳膊,心尖子颤了颤。
鸡叫三遍时,法慧顶着满头的包跪在佛前。住持举着戒尺的手直抖,戒疤底下藏着的酒糟鼻红得发亮。"孽障!那女施主鞋里的平安符,可是从五台山求来的开光物件!"法慧盯着香案上供的蜜饯,肚子应景地叫了声。
赵铁匠天不亮就蹲在铁匠铺门口,炉里的火映得他脸膛发红。白牡丹来的时候,他头回没敢抬头,只盯着绣鞋上多出的黑窟窿:"这鞋……"话没说完,西头传来云板声,接生婆王婆婆挎着青布包袱直往村西头窜。
"赵家嫂子要生了!"王婆婆经过时撂下一句话,带起的风掀翻了赵铁匠刚打的铁勺。白牡丹的绣鞋在尘土里打了个旋,鞋尖的珍珠正巧滚到法慧和尚昨晚踩出的脚印上。
晌午时分,法慧蹲在柴房扒拉剩饭。刘居士摸进来时,他正盯着梁上挂的腊肉流口水。"师兄可知,那白牡丹原是张秀才的未婚妻?"刘居士压低嗓子,"三年前张秀才上京赶考,让土匪剁成了肉泥,她守了望门寡不说,前日还有人见她在乱葬岗烧纸钱呢。"
法慧手里的馒头"啪嗒"掉在地上。柴火堆里突然窜出只老鼠,叼着半块馒头直往佛殿窜。他追出去时,正撞见白牡丹在佛前磕头,供桌上的长明灯照得她耳垂上的珍珠发亮——正是绣鞋上失的那颗。
暴雨来得毫无征兆。法慧蹲在佛殿后头,看着檐角的雨水砸在青砖上炸开碎银般的水花。刘居士方才捎来的话在耳根子发烫:"白牡丹今儿晌午往乱葬岗去了,说是给那张秀才烧周年。"
他摸着光头上新添的戒疤,前日偷酒叫住持逮着,这疤烙得比往日都深。可那绣鞋上的珍珠总在眼前晃悠,像极了白牡丹耳垂上颤巍巍的露水。后槽牙突然疼起来,疼得他直想咬人。
"赵家嫂子难产三日,怕是不好。"接生婆王婆婆的哭腔混着雨声飘进来。法慧一激灵,想起白牡丹今早跪在佛前求平安符的模样。那符纸被他塞在袈裟内层,挨着心口的位置,此刻正烫得慌。
乱葬岗的野狗突然狂吠起来。白牡丹攥着油纸伞,伞骨被风撕得七零八落。供桌上的长明灯忽明忽暗,照得张秀才的衣冠冢像个张着口的黑洞。她刚把绣鞋供上,冷不防后颈吹来股阴风。
"牡丹妹妹好兴致。"法慧的袈裟滴着水,在坟堆间拖出泥泞的尾巴。白牡丹往后缩时踩到软泥,绣鞋陷在泥里,珍珠滚进法慧的掌纹。"这珠子配和尚的念珠倒合适。"法慧笑着把珠子塞进嘴里,"咯嘣"一声咬碎。
白牡丹的尖叫被雷声吞没。法慧扑上来时,坟堆里的野狗突然炸毛狂吠,他后颈的戒疤火烧火燎地疼。一道闪电劈开乌云,照见张秀才的墓碑裂了道缝,里头渗出黑血般的液体。
"让开!"赵铁匠的吼声裹着铁锤破空而来。法慧回头时,铁锤正砸在他天灵盖上。血混着雨水流进他瞪大的眼窝,最后看见的是赵铁匠胳膊上鼓起的青筋,像极了白牡丹绣鞋上的并蒂莲。
祠堂的烛火摇了三摇。白牡丹跪在祖宗牌位前,绣鞋端端正正摆在供桌上,鞋尖的珍珠换成颗红珊瑚。赵铁匠在外头抡锤打铁,火星子溅在刚打的铜锁上。"这锁头给妹子的绣房用,"他擦着汗笑,"邪祟再不敢近身。"
白牡丹生了个女儿,眉眼像极了张秀才。洗三那日,赵铁匠打了副银镯子,镯面刻着并蒂莲。接生婆王婆婆抱着孩子直念佛:"这女娃耳垂上有颗红痣,跟庙里菩萨座下的童子一模一样。"
法慧的袈裟被烧在化人场,火苗窜起三丈高。住持说里头裹着的平安符突然炸开,符纸上的朱砂变成血,在地上淌出"贪淫"二字。刘居士在一旁哆嗦:"那符……那符原是张秀才上京前求的,说能保……"
话没说完,一阵邪风卷着灰烬直往白云观飞。供桌上的长明灯"噗"地灭了,再点着时,灯油里浮着颗珍珠,珠子里映出个光头和尚,正在油锅里翻滚。
白云观的铜钟又响了。白牡丹抱着女儿跪在佛前,绣鞋上的并蒂莲在晨光里舒展。赵铁匠在院外打铁,锤声应和着钟鸣,震得梁上的蜘蛛绫簌簌作响。
善恶如刀刻碑文,贪淫作墨终难掩。法慧的恶行在暴雨夜现形,白牡丹的坚守却在雷火中绽放。那绣鞋上的珍珠原是菩萨点化的朱砂,要试的何尝不是人心?
民间故事里,贪淫者必遭天谴,守节人终得护佑。可细看这因果轮回,哪是神佛显灵?分明是赵铁匠的铁锤砸碎了恶念,是白牡丹的绣鞋踏平了歪心。人心里的善恶秤,原比庙里的功德箱更分明。
如今再听那云板声,倒像是敲在世人脊梁上。莫道和尚偷鞋是天理难容,且看铁匠护花是人间正道。善恶有报四个字,终究要落在举头三尺的日头下,照见的是人心里的鬼魅魍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