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少将陈仁洪回忆19:不好惹的“草鞋兵”、“马伕队”
发布时间:2025-05-04 20:43 浏览量:5
过不几天,湾沚的日军在伪军的配合下,果然又出动了,骡马驮着小钢炮、迫击炮,人扛着重机枪,耀武扬威地沿着堤圩开过来,一面面膏药旗在枪刺上迎风摇摆。
湾沚日军,是敌一一六师团的一个大队。
一九二八年春天,他们从上海登陆,负责沪杭线上的警务任务;入夏,他们除大部分作为派遣军的总预备队在南京——芜湖之间集结外,其中一部开到这里,担负芜湖上游江岸警备。
这支日军大队约有三四百人,大队长叫川月,大队司令部就设在湾沚镇柿子园。
大队下辖三个中队、一个炮队、一个机枪队,分别驻在柿子园、三面稻场、下街头、老人桥、小赵村、大洋桥、巴斗山、芳山等八个据点里。
还有伪军两个大队驻湾沚,配合日军外出扫荡。
此外,在三面稻场、芳山还有伪军一个保安大队二百多人,正副大队长是亲兄弟俩,河南商丘人,一个叫汤传新,一个叫汤传吉。
他们原来是国民党一O八师的正副班长,被鬼子俘虏后主动当了汉奸,鬼子每次扫荡,他们都摇旗呐喊,助纣为虐,这次也跟川月大队来了。
日军因为与国民党军队作战屡屡告捷,根本不把中国的军队放在眼里。
他们非常傲慢,在占领区,甚至可以三五个人下乡,抢劫财物,强奸妇女;每次作战,也是大摇大摆,不可一世。
其实他们一个个五短身材,粗笨肥胖,确实让人讨厌。
鬼子在伪军的簇拥下越走越近,皮靴和刺刀在阳光下闪耀,战士们镇静地看着鬼子走近,阵地上一点声音也没有,有圩外的青弋江水在低声地流淌。
报仇雪耻的机会终于到了!
“打!”
鬼子一走进我们的射击圈,圩埂内的重机枪便叫了起来,一下子撩倒了一串敌人。
鬼子迅速卧倒,川月大队长抽出指挥刀大喊,随着喊声,鬼子的轻重机枪开了火,接着便散开队形,成两路纵队象野猪一般嚎叫着冲上来。
隐蔽在堤圩两侧掩体里的机枪正等着他们,射手们沉着地瞄准着鱼贯而来的敌人,一个点射出去就是一串。
鬼子们非常顽固,继续嚎叫着往前冲。
堤圩的两侧是斜坡,许多鬼子跑着跑着就滑倒到田里去,摔得满身满脸都是泥水。
我们的步枪、机枪毫不客气地迎着鬼子们的头皮“点名”,不一会堤圩上下躺倒了一片鬼子。
川月大队长大概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亏,他发疯了,把指挥刀往地上一插,吼叫着,一边让迫击炮、掷弹筒狠打我们的阵地,一边继续命令部队往前冲。
鬼子们冲着冲着,被我们挖开的堤圩挡住了,那里到处布满了障碍物,他们走不了几步,就被我们打倒了,而我们的人,他们却一个也见不到。
鬼子的迫击炮、掷弹筒发挥不了作用,打近了炮弹落在我们阵地前面,打远了,炮弹又落到圩后面去,碰巧打在堤圩上,而我们的人都躲在圩底的隐蔽部里。
面对这样的阵地防守,川月大队长无可奈何,只好拖着上百具尸首悻悻而去。
初战告捷,大家非常振奋。
我们料到日军不会善罢甘休, 便连夜加固工事,在通向敌方的河内,砍倒几棵大树把河道堵死,防止敌人用汽船攻击,同时,又特别加强了红杨树侧后几条圩的守备,防止敌人夹击。
果然,川月第二天带着人马又来了。
他们接受了第一天的教训,不再大张旗鼓地猛冲,而是利用堤圩隐蔽接近。
这样虽然减轻了他们在堤圩上的伤亡,但是一到缺口地带,他们就无计可施了。
战士们躲在暗处,沉着射击,越打越准,鬼子怎么也接近不了前沿阵地。
他们派出迂回兵力,企图从侧后夹击我们,都同样遭到狠狠的教训。
敌人看看进攻不能奏效,只好狼狈地撤走了。
日军当时不知道我们是新四军,只看到我们在行军路上丢弃的破草鞋,知道我们跟国民党军队不一样,便给我们起了个外号叫“草鞋兵”,到处说红杨树的“草鞋兵”厉害。
从那以后,他们半年没敢到红杨树来。
川月接连向我们进攻了几天,不但一点便宜没沾,反而损失了二百多人。
他气急败坏,不敢打红杨树,便去打我们的右翼国民党一O八师出气。
一O八师守在湾沚到宣城之间的九连山-过龙山一线山地。
他们堂堂一师人马,又自喻工事坚固,却抵不住鬼子一个大队和伪军一千余人的进攻,川月带着骑兵一冲,一O八师就弃阵而逃,一溃十几里,让鬼子追着屁股杀了个痛快。
一四四师安安稳稳地躲在我们的背后,幸灾乐祸地看着一O八师狼奔豕突,暗自庆幸新四军作了他们的挡箭牌。
新四军在红杨树打了胜仗,鬼子不可战胜的神话破产了,这极大地鼓舞了战区的群众。
江南沦陷,人们受尽了日寇的蹂躏,又看到国民党军队节节败退,日寇长驱直入,汉奸为虎作伥,十分担扰国家和民族的前途与命运。
新四军来了,不但使人们返回了家园,而且还打败了鬼子,大家从这里看到了抗战的希望。
战斗结束以后,红杨树四周的群众,敲锣打鼓,给新四军送菜、送肉,还主动帮助部队加修工事;部队也趁机加强民运工作,同时秘密地发展党的组织,建立和巩固抗日政权。
不出一个月,这一带的生产和生活都恢复了正常。
湾沚的日军也是欺软怕硬,他们不断地袭击一O八师和一四四师,就是不敢到红杨树来,日子一长,红杨树仿佛成了一块安定的绿州,周围村庄的群众逐渐向红杨树搬迁。
人们把新四军当成自己的依靠,主动地通风报信,参战支前,有力地支援了我们。
当时,为了作战需要,我们的连队都是隔河驻扎,红杨树旁边除了青弋江外,还有条红杨河,把营部和五、六连隔开了,平时通信联络很不方便。
老乡们看到这种情况,主动把自己的木船献出来,在青弋江和红杨河上为我们架起了两座浮桥,方便了部队之间的联络。
四十多天过去了,鬼子们一直没到红杨树来。
谭震林同志指示我们,既然鬼子不来跟我们打阵地战,我们就主动跟他们打游击战。
五团孙仲德团长是保定军校出身,作战经验比较丰富,他与我们一起分析了情况之后,捏着拳头大声说:“鬼子熊了,他不来打老子,我们到湾沚登门拜访!”
第二天,团部派了一个侦察参谋,又从我们营侦察排选了十几个战士,带足了手榴弹、煤油、炸药,因不便用船,他们分乘几个大稻桶,乘夜悄悄摸进湾沚镇。
湾沚是一个大镇,它紧靠青弋江。
鬼子的兵营设在镇子四周,到了晚间,他们很少出来活动,侦察员们顺利地来到柿子圆大营房。
鬼子在这里用铁丝网圈了几十亩地,四周遍设碉堡和岗楼,里面有大队司令部、宿舍、马厩和弹药库。
他们在铁丝网上装有警报,稍一触动就会被发现。
侦察员们摸不进去,便瞅准了离铁丝网较近的马厩,把包了棉花蘸了煤油的手榴弹投过去,手榴弹变成了燃烧弹,一爆炸,火球飞溅,很快把马厩点着了。
战马被拴在槽上,着了火跑不开,被烧得直叫。
营房里枪声大作,乱成一团。
我们经常主动袭扰敌人,常在河岸、田埂上奔跑,由于路滑,往往影响部队行动。
我们想了一个办法,每人打制一幅带钉子的铁鞋掌,行军时把它固定在草鞋上,就再也不用担心摔跤了。
每次打完了仗,敌人总见到路上留下了象马掌子一样的铁鞋印子,弄不清怎么回事,就又给我们起了个浑号叫“马伕队”。
不管是“草鞋兵”,还是“马伕队”,他们知道都不好惹。
这些浑号,鬼子一直叫了几个月,直到后来我们拔了芳山的据点,他们才知道原来就是新四军。
芳山,在湾沚和红杨树之间,沿红杨树江边的堤圩向北走,不过十几里路。
村子后面有一座大庙,名叫五香殿,驻扎着日军一个班和伪军一个中队,共七八十人,伪中队长叫曹瑞庭。
这个据点是湾沚日军的前哨阵地,经常派出化了装的汉奸特务分散到红杨树一带刺探军情。
他们封锁渡口,下乡骚挠,无恶不作,老百姓早就恨透了这帮家伙。
五香殿旁有座大碉堡,鬼子一个班驻在碉堡上,伪军驻在庙里。
庙周围还有几个小碉堡。
敌人在据点外围挖了一道壕沟,进出一律用吊桥,一到晚上,就挂起吊桥,关闭大门。
行动前,了解到敌人每天下午都要各乡的群众给他们送菜送粮,于是,我们便让侦察排同志装扮成送菜送粮的群众,同时通知送粮的村子不要再去人。
我们故意按排侦察排的同志推迟到黄昏的时候到达据点。
守在吊桥旁的伪军远远看到过来一遛挑伕,大声喝问: “哪个村的?”
“桂花冲送菜的!”我们回答。
“妈的,都什么时候了,怎么现在才来?”伪军不耐烦地骂道。
“没办法呀,老总,地里的活计忙,收拾收拾就晚了。”
“忙个屁!你们就知道忙着干活,为什么不忙着侍候皇军!”
“老总,放我们进去吧,大老远的,挑来不容易呀。”
伪军故意刁难说:“今天你们来晚了,老子要罚你们挑回去。”
我们知道据点里的敌人是送一天,吃一天,料他们不会让我们回去,便转身挑起担子就走:
“老总要我们挑回去,我们就明天下午再来吧。”
伪军见我们真的要走,急了,大声对着我们喊:“回来,老子给你们放吊桥。”
我们把东西挑了进去,伪军顺手摇起吊桥,一个战士故意惊讶地说:“啊呀,老总,我们还要回去哪!”
“哼!回去?你们今天来晚了,就在这里呆一夜吧,天亮以后再走,这是这里的规矩。”说着连大门也关上了。
入夜,伪军一个个袒胸露臂地睡着了,大殿里一片鼾声,四周壕沟里的青蛙“哇呱!哇呱”地叫个不停,吊桥旁的哨兵在打着盹。
行动的时刻到了。
大家从菜筐和粮袋里抽出枪支,干掉了守吊桥的伪军,潜伏在据点外面的四连迅速涌进大庙。
“打呀!” 随着喊声,响起了一片枪声、手榴弹爆炸声,睡梦中的伪军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见了阎王。
随着“咣!”“啌!”的爆炸声, 一个个小碉堡变成了伪军的坟墓。
大碉堡里的鬼子见状,知道情况不妙,悄悄地溜出碉堡,趁夜逃回了湾沚镇。
这场战斗,不到三十分钟便结束了。
伪军一个中队除少数随鬼子逃掉外,其余的全部被歼,曹瑞庭也被当场击毙。
我们缴获了四十多条步枪,一挺捷克式轻机关枪、一支德造手枪。
部队抓紧打扫战场,炸毁了大碉堡,放火烧了大庙,高高兴兴地抬着战利品,撤回红杨树。
新四军英勇作战的事实,深深教育了国民党军队中那些下级军官和受苦士兵,他们对国民党当局假抗日、真卖国的行径忿忿不平,对新四军的英勇抗敌赞佩不已。
许多官兵说:“同是中华子孙,大敌面前,国军如此丢人现眼,真是愧对全国百姓啊!”
因此,许多真心实意爱国抗日的官兵,毅然弃暗投明,成连成营地要求加入新四军。
一九三八年,新四军在各个战场的胜利,挽救了东战场,稳定了华东战局,同八路军一样,在全国人民的心目中,树立起了一面光辉的抗战旗帜。
上官云相这年十一月来西河镇时,也不得不承认新四军的显著战绩。
十一月下旬,部队离开青弋江,离开初战胜利的红杨树,西去繁昌,准备迎接更艰苦、更残酷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