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梦泣残红（12）

娇娘奇怪地问：“小妹的旧鞋子，哥哥要了有什么用处？”申纯怕她多心，就随口编了个理由。娇娘见他吞吞吐吐，便没有答允。王文瑞的侍女飞红，也是一个美女，不过比娇娘逊色多了，唯有一双三寸金莲与娇娘一般无二，因此两人也经常换着鞋子穿。飞红的才气也很高，赋诗填词与娇娘不相上下，如果没有娇娘在侧，也算得上是百里挑一的佳人了。但是赵氏的嫉妒心很重，防范甚严，因此飞红未能获宠于王文瑞。由于她时常出入于屏室左右，申纯偶尔也与她闲谈几句。娇娘清丽瘦削，端庄而稳重，性格较为内向，常常整天地凝神默坐，即使与申纯相遇，申纯不问话，她也就不作声，偶然回眸一笑，则有勾魂摄魄的魅力。飞红则不同，她性格外向，喜好戏谑，善于应对，话匣子一打开，就滔滔不绝。申纯即使不与她说，她也会主动上来搭讪几句。娇娘每次见他们在一起，心中都颇为不快。这一次申纯重来眉州，飞红也对他尤其亲热，不由娇娘不疑心。

某天饭后，娇娘正在午睡，申纯觑准这个空隙，蹑手蹑脚地进入其卧室，偷了她的弓鞋，急忙溜回自己的寝室，尚未来得及收藏，王文瑞因事派一小厮来呼唤。申纯便随手将鞋往床边一扔，急忙跟着小厮而去。再说飞红见申纯慌慌张张地从娇娘屋中出来，好奇心起，便悄悄地跟踪于后，及至在他的卧室中见到那双鞋，以为是娇娘赠给他的，便拾起藏于袖内而去。待申纯回到寝室后，遍寻弓鞋不着，又不好向人询问，心中好生懊恼，就作了一首词以记其事：

“尖尖曲曲，紧把红绡蹙。朵朵金莲夺目，衬出双钩红玉。华堂春睡深沉，拈来绾动春心。早被六丁收拾，芦花明月难寻。”

到了晚上，娇娘向申纯索鞋。申纯答道：“妹妹的弓鞋确实是我偷的，然而随即就遗失了，谅来妹妹已得到了，何必再苦苦地向我索要呢？”娇娘听了，就没有再追问下去。原来，飞红拾到鞋后，思来想去，终于交给了娇娘。从那以后，娇娘越加怀疑申纯与飞红之间的关系不同于寻常了。一天上午，娇娘看见申纯与飞红在窗外嬉戏，正一起扑捉蝴蝶，不由得又气又怒，立刻唤过飞红，狠狠数落了几句。飞红嘴上虽不敢顶撞，心中却十分怨恨，就盘算着要把拾鞋一事透露给赵氏，只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

过了几天，正是阴历十五日，清晨，按照惯例，合家大小连同侍婢仆役等，都齐集于中堂，向王文瑞夫妇拜贺。飞红注视着娇娘脚上的弓鞋，先故意夸赞其做工精巧，突然转过头来，高声对申纯道：“这就是你前天遗失的那双鞋啊。”娇娘神色大变，急忙用其他话询问父母亲。幸亏王文瑞夫妇正在与别人闲谈，并未注意飞红刚才在说什么。虽然虚惊了一场，娇娘却怀疑是申纯故意指使飞红来揭发自己隐私的，不由得怨恨异常，以后除非在中堂相遇，再也不寻机会去见申纯了。于是行住坐卧之间，皆生幽怨懊恨之念，整天昏昏恹恹，也懒得刺绣缝纫。申纯欲待解释，娇娘又避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