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鞋奇案：古井藏尸牵出的风月债

陈家坳的更夫老周头敲过三更鼓时，瞥见李婆子家的柴门虚掩着——这寡居的老太太向来谨慎，入夜必落闩，怎会留着门缝？他举着灯笼凑近，腐臭味混着血腥气猛地扑了出来。灯笼光照进堂屋，只见李婆子仰躺在地上，脖颈处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脑袋竟不翼而飞！老周头“妈呀”一声瘫坐在地，灯笼滚落在地，照亮了砖缝里半只沾满血污的绣花鞋。

一、血鞋疑云，屠夫蒙冤

知县陈清明带着衙役赶到时，晨光刚刺破薄雾。李婆子的屋子家徒四壁，唯有墙角米缸底朝天，显见是断粮多日。仵作验尸完毕，摇头道：“死者颈骨断裂处平滑，像是快刀所为，但现场无明显打斗痕迹，门窗完好，应是熟人作案。”陈清明蹲下身，从砖缝里拈起那半只绣鞋——鞋面绣着褪色的并蒂莲，鞋底沾着新鲜的猪油。

“村里谁是屠户？”陈清明指尖摩挲着鞋上的油脂。保正忙不迭回话：“是王屠户，今早他还去集上卖肉呢！”衙役们冲进肉铺时，王屠户正挥刀剁肉，案板上的猪油还在冒着热气。陈清明将绣鞋往案板上一拍：“这鞋你可认得？”王屠户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大……大人，这是我婆娘前年给李婆子做的寿鞋啊！”

“寿鞋怎会沾猪油？又怎会出现在凶案现场？”陈清明步步紧逼。王屠户扑通跪地：“昨夜我收摊回家，见门口放着个布包，打开一看竟是颗人头！我吓得魂飞魄散，想着报官怕被牵连，就趁夜把人头丢进了村东的枯井……”

众人赶到枯井边，用竹筐吊上一具男尸——竟是村里的混混刘三！再往下吊，才捞出李婆子的人头，她圆睁的双目里还凝着血痂。王屠户瘫在地上，百口莫辩：“我……我真没杀人啊！”陈清明盯着他腰间的屠刀，刀鞘上果然沾着几点暗褐色污渍，当即将他锁拿回县衙。

二、绣鞋主人，铁匠妇的破绽

半月后，李婆子的儿子张栓从外地归来，跪在县衙前喊冤：“大人，我娘绝非王屠户所杀！”他从怀里掏出另一只绣鞋，正是案发现场那半只的配对：“这鞋是我娘去年让邻居张铁匠的婆娘柳氏做的，柳氏针线极好，这并蒂莲是她的拿手花样。”

陈清明心头一动，立刻传柳氏到堂。柳氏年约三十，虽面色憔悴却难掩风韵，跪在堂下时指尖不停绞着衣角。“这绣鞋可是你给李婆子做的？”陈清明将两只鞋并排放到她面前。柳氏眼神躲闪：“是……是老婆子找我做的，说图个吉利。”

“那为何半只鞋出现在凶案现场，鞋底还沾着猪油？”柳氏猛地抬头，又迅速低下头去：“民妇不知……许是老婆子自己弄脏了吧。”陈清明冷笑一声，命衙役取来烙铁：“你夫主张铁匠已在偏堂，他可说你昨夜子时才归家，鞋上的猪油从何而来？”

柳氏浑身一颤，烙铁的热气还未近身，她已瘫软在地：“我说！我说！”原来柳氏与镇上的富户赵员外私通已久，那日李婆子上门借米，恰逢两人在屋内亲热。李婆子撞见丑事，惊得打翻了米缸，赵员外怕事情败露，抽出墙上的猎刀砍死了她。柳氏慌乱中掉落一只绣鞋，赵员外捡起时沾了桌上的猪油，便将鞋塞进砖缝，又割下人头准备栽赃。

三、古井沉冤，风月债终偿

“那刘三的尸体为何也在枯井？”陈清明追问。柳氏泪如雨下：“赵员外杀了李婆子后，正要出门抛尸，被路过的刘三撞见。刘三趁机勒索，赵员外便一不做二不休，用猎刀捅死了他，将两具人头都丢在王屠户门口，想嫁祸给这个粗人……”

案情至此渐明，陈清明立刻提审赵员外。那富户起初还百般抵赖，直到柳氏被带上来对质，他才瘫倒在堂：“都怪这妇人勾我！李婆子撞见了，我一时糊涂……”原来赵员外与柳氏私通多年，早想除掉碍事的张铁匠，此次杀人后本想借王屠户顶罪，却不想刘三横生枝节，更没料到半只绣鞋成了罪证。

张铁匠被传到堂时，面色灰败如死灰。陈清明怒拍惊堂木：“你妻与人通奸，你岂会不知？为何隐瞒不报？”张铁匠捶胸顿足：“我……我早察觉她不对劲，可她拿剪刀抵着脖子逼我，我……我一个男人，活得窝囊啊！”他承认案发当晚柳氏归家时鞋上有血，却被她哄骗说是摔进了杀猪盆，直到听闻李婆子被杀，才知自己被蒙在鼓里。

最终，赵员外与柳氏因故意杀人罪被判斩立决，张铁匠因知情不报被杖责八十，王屠户虽洗清冤屈，却因私藏人头被训斥一番。行刑那日，陈家坳的百姓挤满了法场，看着赵员外和柳氏被押上刑台，有人指着柳氏脚上那双崭新的素鞋骂道：“当年她就是穿着这双鞋勾引人，如今总算遭了报应！”

枯井被重新填平，李婆子的坟前立了块新碑。张栓接过母亲留下的半袋糙米，在坟前哭道：“娘，你一辈子省吃俭用，却因撞见别人丑事送了命……”风吹过墓碑，卷起几片枯叶，仿佛在叹息这桩因风月而起的血案。

后来，陈家坳的妇人再做绣鞋，都不再绣并蒂莲，生怕沾了那晦气。唯有老人们坐在墙根下，摇着蒲扇讲起这桩“绣鞋奇案”时，总会指着村东那片荒草说：“做人啊，可不能贪那点露水情缘，不然就像那枯井里的冤魂，到死都不清不楚……”

夕阳西下，陈清明站在县衙门口，看着天边的晚霞，手中还捏着那半只绣鞋。鞋底的猪油早已干涸，可那股腥气仿佛还萦绕在鼻尖——这世间最锋利的刀，从来不是屠户的砍刀，而是人心的贪婪与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