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鞋奇案：井中冤魂

咸丰十年，直隶保定府清苑县有个“绣花娘子”柳三娘，生得一双巧手，绣的花鸟鱼虫能引蝶招蜂。她本是城南柳庄人，因家贫被卖到县城“锦绣阁”当绣娘，三年前嫁与城北豆腐郎赵铁柱为妻，日子虽清苦，倒也安稳。

这年谷雨，赵铁柱推着豆腐车出门，却再没回来。三日后，有人在城西枯井里发现了他的尸体，后脑有血洞，腰间钱袋不翼而飞。知县周德清草草验尸，认定是谋财害命，命衙役全城搜捕凶手。

柳三娘哭得肝肠寸断，每日在县衙门前击鼓鸣冤。周德清不胜其烦，呵斥道：“本县自会缉凶，你一个妇道人家，莫要扰公！”柳三娘无奈，只好回到家中，整日以泪洗面。

半月后的深夜，柳三娘正在灯下补衣裳，忽听窗外有人低语：“娘子莫哭，冤情自有昭雪日。”她抬头望去，只见窗台上放着一封匿名信，字迹歪歪扭扭，写着：“赵铁柱之死，与城西当铺王掌柜有关。”

柳三娘攥着信，浑身发抖。王掌柜是县城有名的吝啬鬼，平日与赵铁柱并无交集，怎会害他？她犹豫再三，还是将信交给了县衙。周德清却冷笑道：“匿名信不足为凭，本县自有主张。”

又过了月余，案情毫无进展。柳三娘心灰意冷，正欲上吊自尽，忽闻按察使衙门来人，说要重审此案。原来，省城按察使李青田巡视保定，听闻此案蹊跷，特意调来卷宗细查。

李青田是出了名的“铁面判官”，上任三年，平反冤案三十余起。他仔细查看赵铁柱的尸身，发现后脑伤口形状奇特，不似棍棒所击，倒像是被某种尖锐器物刺入。又查阅证人供词，发现当日有个卖货郎曾见赵铁柱与一灰衣男子争执。

“灰衣男子？”李青田皱眉道，“可曾查明身份？”捕头回道：“回大人，那卖货郎说男子腰间挂着个玉牌，像是富贵人家的仆人。”李青田沉思片刻，命人暗中调查县城富户。

与此同时，柳三娘收到第二封匿名信，信中写道：“明日酉时，枯井见分晓。”她壮着胆子来到枯井边，只见井沿上放着一只绣鞋，正是赵铁柱生前穿过的。鞋内塞着半片碎银，还有一缕女人的长发。

柳三娘认得那缕头发，是“锦绣阁”老板娘孙氏的。孙氏年近四十，风韵犹存，平日对赵铁柱多有照顾。柳三娘心中大惊，忙将绣鞋和碎银交给李青田。

李青田命人传唤孙氏，孙氏却矢口否认。就在僵持不下时，第三封匿名信送到，信中竟画着孙氏与王掌柜私会的场景。李青田立刻派人搜查孙氏卧房，果然在床底发现了赵铁柱的钱袋，袋上还沾着血迹。

孙氏见事情败露，瘫倒在地，哭喊道：“大人饶命！赵铁柱那日来送豆腐，撞见我与王掌柜私通，他索要银两封口，王掌柜一时情急，用发簪刺死了他……”

李青田拍案而起：“好个毒妇！来人，将王掌柜缉拿归案！”王掌柜被押上公堂，却拒不认罪。李青田冷笑一声，命人呈上赵铁柱的尸身，指着后脑伤口道：“这发簪留下的痕迹，你可认得？”

王掌柜脸色煞白，瘫坐在地。原来，他与孙氏勾搭成奸，赵铁柱撞见后索要钱财，王掌柜便用孙氏的金簪刺死了他，又将尸体投入枯井。为掩人耳目，他故意留下钱袋，制造谋财害命的假象。

真相大白，王掌柜和孙氏被判处斩，周德清因渎职被革职。柳三娘终于为夫报仇，却在收拾赵铁柱遗物时，发现了一封未寄出的信。信中写道：“三娘，我近日总觉有人跟踪，若我遭遇不测，定是王掌柜所为。他曾向我打听你绣鞋的针法……”

柳三娘恍然大悟，原来赵铁柱早已察觉危险，却为保护她，独自承担了一切。她抱着信，泪如雨下，从此不再绣花，在赵铁柱坟前搭了间茅屋，每日为他诵经祈福。

清苑县的百姓都说，每逢阴雨天气，城西枯井里就会传来女子的哭声，那是孙氏和王掌柜的冤魂在忏悔。而柳三娘的故事，也成了老人们教育子孙的口头禅：“莫做亏心事，头顶三尺有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