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海燕 || 乡愁无尽
发布时间:2025-07-20 23:34 浏览量:1
作者 朱海燕
乡愁无尽
集市漂走了。八九点钟的阳光搂着小镇的空旷。我五十三年前的眼睛,又一次潜回死去的街道上,打捞没有变质的乡愁。
春天的柳丝,夏日的荷花,秋日的金黄,冬日的瑞雪,似乎在这一时间,统统地跑了出来,以等待已久的灼热,烧痛了我的乡愁。
(图片来源网络)
这里是我边疆寄出书信的终点,也是亲人放飞鸿雁的起点。一抹精雕细刻幼年的泪,找到了一个朱翠华的三奶,她亲切地刮我的鼻梁子:“你真会装孬哟,想吃烧饼,就装胳膊疼,一动就唉哟。给你买个烧饼吃了,叫你怎么摇胳膊就怎么摇。你咋不会装到底呢?”她又轻轻地刮两下我的鼻梁子,延伸了一个幼年简单的形象,那是一个埋不掉的自我。
我站在小镇的十字街口,李宗卿的饭店、李广田的茶坊、樊善庆的杂贷店、李湘生的咸菜荘,不知何年何月,踏着雪、踩着月光走了,没留下一丝时间的记号。我小时候的大伙伴玉龙、圣贤、小狗、四川、四孩,一个个离开日子的平面,走进丢尽生命的黄土。银华、铁头、小猫、淮岗,他们流出乡土的漏斗,漂到江湖的远方。宽心,三有、和平、建华,忍着老人的病痛,身体像时间捏制的一件古陶,如此姣好的青春已去了夕阳的那边。
我在北大沟的桥头,一个叫福安的人扯着我,他刚从新疆回来几天,叫我赔他一双棉鞋。他说,我找你60年了,得赔我一双新棉鞋。还记得吗?下大雪,河里结冰,你用捣地瓜干的“对嘴头”,把河边的冰砸碎,盖上雪,结上麻糊冻,让我去走,新棉鞋踩到水里。回家叫俺娘打一顿。一个早晨,你坑了几个人,有铁头、和平,还有好几个。集上的小孩,调皮捣蛋就数你
(图片来源网络)
我走在南大街上。一个老太太问我:“你还认识我吗?”我说:“不敢认识。”她说:“不敢认识!我是你嫂娘,小时候俺大婶每天抱你来吃我的奶。”哦!嫂娘,我感谢你。原谅我那时还没有记忆,忘记了乳头被我吮过的娇艳。
这个小镇上,婶娘、嫂娘的奶香,是我的乡愁在观念和感情上最具体的表现。那是生命的源头,放飞了我的理想。她们的乳香对我来说,是不尽的动词,让我在书海与事业的航道上扬起风帆。嫂娘,对不起,我虽然不知你的名字,但我的命与你的命连成了一条割不断的长线!……
我走在集东头,一声“哥”绊住我的脚步。哦,原来是心宽老弟。他问:“你回来是给俺大爹大娘上坟烧纸来了?”我说:“是。”乡亲们一群一群围拢过来了。借着人多,心宽揭我的短:哥,小时候,你咋那么会窝囊人呢,给人取绰号,给明良取“猫眼司令”,给小右取“屁滚子”,给我取“气蛋鬼子”,给中华取“白眉道长”。这绰号一辈子拔拉都拔拉不掉。取个好听的绰号也就罢了,“气蛋鬼子”多难听,我60多岁了,这十里八乡的人见面还叫俺“气蛋鬼子”,看来要背到墓窑子里了。
中午到了。我仿佛听到姑父喊我吃饭的声音。我四处张望,没看见姑父,也未看见姑妈。
一个三口之家,老人不在了,我在外漂泊一生,家里还能有谁喊我……
朱海燕简介
朱海燕,安徽利辛人,1976年入伍,在铁道兵七师任战士、排长、副指导员、师政治部文化干事。
1983年调《铁道兵》报,1984年2月调《人民铁道》报任记者、首席记者、主任记者。1998年任《中国铁道建筑报》总编辑、社长兼总编辑,高级记者。2010年3月调铁道部工程管理中心任正局级副主任,专司铁路建设报告文学的写作。
第六届范长江新闻奖获奖者,是全国宣传系统“四个一批”人才,中国新闻出版界领军人物,中央直接掌握和联系的高级专家。八次获中国新闻奖,九十多次获省部级新闻一、二等奖,长篇报告文学《北方有战火》获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出版各类作品集四十部,总字数2000万字。享受国务院津贴待遇,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