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绣鞋藏毒案

绍兴府余姚县有个书生名叫柳生，生得眉清目秀，自幼聪慧过人。十八岁那年，经媒人说合，与城南苏员外家的独女苏婉宁定下婚约。两家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在当地传为佳话。

柳生还记得初见苏婉宁那日，正值春暖花开时节。他随父亲前往苏家拜访，在后花园偶遇正在赏花的苏小姐。那苏婉宁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穿一身淡紫色罗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花簪，却衬得肌肤如雪，眉目如画。她见有生人来，慌忙以团扇掩面，却露出一双含羞带怯的杏眼，偷偷打量柳生。

"小姐，这位是柳家的公子。"丫鬟小声提醒。

苏婉宁闻言，忙福身行礼，却不慎将手中绣帕掉落在地。柳生弯腰拾起，见那帕子上绣着并蒂莲花，针脚细密，栩栩如生。

"小姐好手艺。"柳生由衷赞叹，将绣帕递还时，指尖不经意触到苏婉宁的指尖，两人俱是一震，慌忙分开。

苏员外看在眼里，捋须笑道："小女平日最爱女红，尤其擅长刺绣。"

自那日后，柳生便对这位未婚妻念念不忘。两家约定，待柳生秋闱过后便完婚。柳生读书愈发勤奋，常常挑灯夜读至三更，只盼能考取功名，不负佳人。

转眼到了七月，柳生正在书院苦读，忽见家中老仆慌慌张张跑来，满面泪痕："少爷，不好了！苏家小姐...苏家小姐殁了！"

柳生手中书卷"啪"地落地，整个人如遭雷击："你说什么？"

"今早苏家来人报丧，说小姐昨夜突发急症，不到一个时辰就...就..."老仆说不下去了。

柳生脑中一片空白，跌坐在椅子上。前几日他还托人给苏婉宁送去新出的诗集，怎会突然就...他顾不得收拾，立刻向书院告假，随老仆赶往苏家。

苏家门前已挂起白幡，院内传来阵阵哭声。柳生踉跄着走进灵堂，只见一口黑漆棺材停放在正中，苏员外瘫坐在一旁，老泪纵横。柳生上前行礼，苏员外抓住他的手，哽咽道："贤侄啊...婉宁她...她走得太突然了..."

柳生强忍悲痛，走到棺前。苏婉宁静静地躺在里面，面容安详如熟睡一般，只是脸色惨白得可怕。她穿着一身素白寿衣，双手交叠放在胸前，脚上却穿着一双精致的绣花鞋——正是柳生上次见她时，她穿的那双藕荷色缎面绣鞋，鞋面上绣着缠枝莲花。

"这..."柳生疑惑地看向苏员外。

苏员外抹泪道："婉宁生前最爱这双鞋，是她亲手所绣。她娘...她继母说，让她穿着心爱之物去吧..."

柳生心中一阵刺痛。他凝视着苏婉宁的面容，忽然注意到她嘴角有一丝不自然的青紫。但悲伤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并未深思。

吊唁的人陆续到来，柳生退到一旁。他的目光始终无法从苏婉宁脚上那双绣鞋移开。那细密的针脚，精致的图案，无不显示着主人的心灵手巧。鬼使神差地，当灵堂暂时无人时，柳生悄悄靠近棺材，颤抖着手，轻轻脱下了苏婉宁右脚上的绣鞋，迅速藏入袖中。

"婉宁，原谅我...我只是想留个念想..."柳生在心中默念，额头渗出冷汗。

回到家中，柳生将绣鞋藏在枕下。夜深人静时，他取出绣鞋，轻轻抚摸。鞋面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似是苏婉宁身上的味道。柳生将鞋贴在脸上，泪水无声滑落。

"婉宁，你怎么就这样走了...我们不是说好..."他哽咽着，亲吻鞋面，仿佛这样能感受到未婚妻的存在。

自此，柳生每晚都要取出绣鞋，或捧在手中端详，或放在枕边相伴。渐渐地，他养成了一个怪癖——用舌尖轻舔鞋面，仿佛这样能与逝去的爱人更加亲近。

三个月后的一个深夜，柳生照例取出绣鞋，却发现鞋面上出现了一些奇怪的褐色斑点。他以为是灰尘，便用舌尖去舔舐。谁知次日清晨，柳生突然感到头晕目眩，浑身发烫。不到午时，他身上竟冒出许多红肿的痘疮，痛苦难当。

柳家上下乱作一团，急忙请来郎中。郎中把脉后，眉头紧锁："公子这是中了剧毒啊！"

柳母哭道："我儿平日深居简出，怎会中毒？"

郎中摇头："此毒蹊跷，似是从口而入...公子近日可曾接触什么异物？"

柳生已陷入半昏迷状态，无法回答。柳母命人翻遍房间，却一无所获。就在众人绝望之际，柳生忽然剧烈抽搐起来，口中喃喃道："婉宁...婉宁救我..."

当夜，柳生做了一个怪梦。梦中苏婉宁穿着一身白衣，站在他床前，眼中含泪："柳郎，你为何要取我绣鞋？那鞋已被毒药浸透，你日日舔舐，毒素已入五脏..."

柳生在梦中挣扎："婉宁，是谁害你？"

苏婉宁摇头不答，只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快服下这解药...记住，我死后嘴角发青，鞋内有异...去找刘仵作..."说完，身影渐渐淡去。

柳生猛然惊醒，发现枕边竟真有一个小瓷瓶。他不顾浑身疼痛，挣扎着打开瓶子，将里面的药粉和水服下。不到一个时辰，他身上痘疮开始消退，高热也渐渐退了。

三日后，柳生能下床走动了。他立刻取出那只绣鞋仔细检查，发现鞋内衬布上有一些奇怪的白色粉末。他想起梦中苏婉宁的话，连忙带着绣鞋去找县衙的刘仵作。

刘仵作是柳生父亲的老友，见柳生面色凝重地来访，便屏退左右。柳生将事情原委道出，刘仵作听得眉头紧锁。

"贤侄，此事蹊跷。苏小姐暴毙，你又因此鞋中毒...且让我查验一番。"

刘仵作取来银针和药水，小心地从鞋内衬刮下一些粉末测试。片刻后，银针变黑，药水也呈现出特殊的反应。

"这是砒霜！"刘仵作骇然，"而且分量足以致命！"

柳生面色惨白："如此说来，婉宁她..."

刘仵作沉重点头："恐怕苏小姐并非病死，而是被人下毒害死。这砒霜应是涂在鞋内，通过足部肌肤慢慢渗入体内..."

柳生想起苏婉宁嘴角的青紫，恍然大悟："难怪她死时面色异常！可谁会下此毒手？"

刘仵作思索道："苏小姐的绣鞋平日由谁保管？"

柳生猛然想起："苏员外说，是婉宁的继母赵氏坚持让她穿着这双鞋下葬！"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已有答案。刘仵作当即带柳生去见知县。知县听闻此事，立即命人开棺验尸。

当苏婉宁的棺木被重新打开时，一股异香扑面而来。刘仵作仔细检查尸体，发现死者指甲发青，腹部有异常肿胀——正是砒霜中毒的症状。更令人震惊的是，苏婉宁右脚上的那只绣鞋内衬上，同样检测出了砒霜痕迹！

知县大怒，立即派人捉拿赵氏。起初赵氏矢口否认，但在确凿证据面前，终于崩溃认罪。

原来赵氏是苏员外的续弦，过门后一直未能生育。她担心苏员外死后家产全归苏婉宁所有，便起了杀心。她知道苏婉宁珍爱那双亲手绣制的鞋子，便暗中在鞋内衬上涂抹砒霜。砒霜通过足部肌肤缓慢吸收，苏婉宁渐渐出现头痛、呕吐等症状，最终毒发身亡。由于症状类似急病，加上赵氏买通了郎中，便无人怀疑。

赵氏本打算让毒鞋随苏婉宁下葬，毁灭证据，却不料柳生偷走一只，又因日日舔舐而中毒，这才使罪行败露。

公堂上，赵氏被判凌迟处死。苏员外得知爱女惨死真相，当场吐血昏厥，不久也郁郁而终。

柳生为苏婉宁重新修了一座坟，碑上刻"爱妻苏氏婉宁之墓"。他将那只绣鞋洗净后放入棺中，让它们在地下团聚。

后来柳生考中举人，却终身未娶。每年清明，人们都能看到他在苏婉宁坟前焚香祭扫的身影。有人说，曾见一个穿藕荷色衣裙的女子站在他身旁，为他撑伞遮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