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鞋匠老李!

发布时间:2025-08-09 19:48  浏览量:2

今天,巷口配钥匙的王伯让我帮着写几个字,说老李头走了,摊子空了。笔尖悬着,老李弓着腰修鞋的影子就在眼前晃。

老李的摊儿,在街角那棵老槐树下支了怕有二十年。风雨无阻,除非雪大得埋了路。

老李啊,手上功夫细,人也实在。一双裂口的皮鞋,经他锥子线绳一番拾掇,又能穿个一年半载。收费便宜,遇上实在困难的,摆摆手也就过去了。小马扎一坐就是一天,晌午啃个冷馒头,就着大茶缸子里的浓茶。

最忘不了他修鞋那股劲头。老花镜滑到鼻尖,眯着眼,锥子扎进鞋底时手背暴起青筋。线绳拉得“嗖嗖”响,又快又密实。手指关节粗大变形,沾满黑黢黢的鞋油,可活儿出来就是干净利落。那会儿街坊都认他,新鞋开胶也乐意找他缝两针,图个结实放心。他粘的胶,是这条街上最牢靠的念想。

冬天最难熬。北风卷着雪沫子往棚子里钻。老李裹件旧棉袄,袖口磨得油亮,手上裂着血口子,沾了胶水更是蜇得生疼。可他照样稳稳坐着,呵口热气暖暖手,接着钉鞋掌。锤子敲在铁砧上,“叮叮当当”的脆响,是这条街最熟悉的动静。再破的鞋,经他手也收拾得能见人。

后来城管管得严,路边摊不好摆了。老李的棚子拆过几回,他就在附近小胡同里寻个避风的墙根,小马扎一放,工具箱一开,就算开张。地方偏了,熟客们照样能摸来。他那工具箱,木头都磨出了包浆,死沉死沉,搬动一次不容易。看他佝偻着背,把那箱子一点点挪到墙角,真不知道哪来那股韧劲儿。

老李是悄没声儿走的,据说睡梦里没的,没遭罪。他的小马扎和工具箱,不知被谁收走了,墙角就剩下一块磨得发亮的地皮。每次路过那棵老槐树,总忍不住朝那空荡荡的墙角瞅一眼。我在写字楼里敲键盘,颈椎肩膀时常酸痛,累是真累。可想想老李寒冬腊月里那双裂口的手,想想他挪那死沉工具箱的样子,心里那点浮躁就沉下去了。老李没发过财,可他那股子对手艺的敬重、对日子的耐烦劲儿,是这城里最厚实的底子。我得把眼前这点活儿,也做得像他修的鞋一样,经得住穿。

槐树叶子绿了又落,落了又绿。我从小伙子熬成了中年人,但这条街上,再听不到那“叮叮当当”的钉鞋声了。我想着,等哪天我也干不动了,就在这城里找个安静的角落,没准儿还能梦见那线绳“嗖嗖”穿过皮子的声音,还有那熟悉的鞋油味儿混着淡淡的汗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