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古井里的绣花鞋

明朝万历年间，江南有个叫清水村的小村庄，村东头住着个叫柳青的年轻樵夫。这柳青父母早亡，独自一人住在祖传的老屋里，每天上山砍柴为生，日子过得清贫却踏实。

这年夏天异常炎热，连续两月滴雨未下，村中唯一的水井也见了底。村民们只能每天走上十里山路，到邻村的河边取水。

这天黄昏，柳青砍柴归来，路过村中那口快干涸的老井时，忽然听见井底传来微弱呜咽声。他探头一看，井底似乎有个东西在动。

“有人吗？”柳青朝井下喊道。

呜咽声戛然而止。柳青心下疑惑，这井都快干了，怎么会有人？莫不是谁家小孩不小心掉了下去？

他连忙回家取了绳子和灯笼，将绳子系在井边大树上，自己顺着绳子滑下井去。

井底只剩一层薄薄的淤泥，并无小孩踪影。柳青举起灯笼四下照看，忽然发现井壁一侧似乎有个洞口。他走近一看，这洞口约莫半人高，像是人工开凿的，平日里被井水淹没，如今水干了才显露出来。

洞里又传来那呜咽声，像是风声，又像是人啼哭。

柳青犹豫片刻，弯腰钻进洞中。洞内初时狭窄，走几步后竟豁然开朗，出现一个石室，室内有石桌石凳，积满灰尘，显然久无人至。

石室角落有个陈旧木箱，箱盖上放着一只红色绣花鞋，鞋面绣着并蒂莲，针脚细密，颜色鲜亮，与这陈旧环境格格不入。

柳青正自诧异，忽然身后传来轻响，他猛回头，却什么也没有。再转回头时，惊见木箱上竟又多出一只绣花鞋，与先前那只正好是一对！

柳青心中发毛，抓起那双绣花鞋就想离开。就在这时，他听见井上有人呼喊他的名字。

“柳青！柳青！你在下面吗？”

是村里张老伯的声音。柳青连忙应声，爬出洞窟，顺着绳索攀上井口。

张老伯提着灯笼，一脸焦急：“你这孩子，天都快黑了在井底做什么？快上来！”

柳青爬上井口，将发现洞窟和绣花鞋的事说了。张老伯听后脸色大变：“那井是村里的老井，据说有上百年历史，从没人说过井下有洞啊！你快把那双鞋给我看看。”

柳青伸手往怀里一摸，脸色顿时白了——那双绣花鞋不知何时竟不翼而飞！

张老伯皱眉道：“怕是你看花眼了。快回家吧，最近天黑后别在外面走动。”说罢摇头离去。

柳青满心疑惑地回到家，一夜辗转难眠。半夜时分，他忽然被一阵细微声响惊醒，仔细一听，像是女子啜泣声，似乎就从屋内传来。

他点亮油灯，四下查看，却什么也没发现。回到床边时，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那双绣花鞋整整齐齐地摆在他的床前！

柳青惊得汗毛倒竖，抓起鞋子就想扔出门外。但指尖触到鞋面时，他却感到一种莫名的悲伤，仿佛这鞋子承载着无尽哀思。

鬼使神差地，他将鞋子放回桌上，轻声道：“你若有什么冤屈，不妨托梦告诉我。”

当夜，柳青果然做了个怪梦。梦中一个穿着嫁衣的女子背影，站在那口古井边轻声哭泣。他想上前询问，女子却突然转身——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空白！

柳青惊醒时天已大亮，桌上绣花鞋依旧在。他心下决定，要弄清这鞋子的来历。

他先去问了村里最年长的李老太。李老太已是耄耋之年，听了柳青的描述，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大了：“红色绣花鞋，并蒂莲...莫非是她的？”

“她是谁？”柳青急忙追问。

李老太压低声音：“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村里有个叫婉娘的姑娘，许配给了邻村一个书生。出嫁那天，花轿经过那口井时，不知怎地，婉娘突然冲出轿子，直接跳进了井里。等人捞上来时，只剩一只绣花鞋，人却不见了踪影。后来有人说深夜经过那口井，能听见井底传来哭声...”

柳青又问：“那婉娘为什么要跳井？”

李老太摇头：“没人知道。那书生后来考取了功名，在外地做了官，再没回来过。”

柳青越发觉得事有蹊跷，决定再下井一探。

次日清晨，他带着更长的绳子和灯笼，再次下到井底。钻进那个洞窟后，他仔细搜查石室，终于在墙角发现一块松动的石板。掀开石板，下面藏着一个铁盒，盒中有一封已经发黄的信笺。

信上字迹娟秀，似是女子手笔：

“吾爱林郎亲启：妾知君已高中，欣喜难眠。然昨日忽闻君欲娶太守千金，弃妾如敝履。妾心已死，唯愿以残躯证妾清白之情。若君见此书，知妾非负约之人，乃君负妾也。婉娘绝笔。”

柳青看完信，心下恍然。原来是那书生负心，婉娘殉情而死。但为何她的尸首不见了？这只绣花鞋又是如何保存下来的？

正当他沉思时，忽然听见井上传来喧哗声。他急忙爬出井口，只见村民们围在井边，张老伯也在其中，面色凝重。

“柳青，你快上来！出大事了！”张老伯喊道。

柳青爬上井口，村民们都惊恐地看着他。一个中年妇人颤抖着指向他的后背：“柳、柳青，你背上是什么？”

柳青莫名其妙，伸手往后背一摸，竟摸到一片湿漉漉的长发！他猛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张老伯沉声道：“自从你从井里拿了东西出来，村里就怪事连连。李老太昨夜无疾而终，死前一直喃喃说‘她回来了’；村西王家的牛莫名其妙淹死在只剩泥浆的井里；好几个村民说晚上看见穿红嫁衣的女子在村里走动...”

“我们请来了道长，道长说井里有怨灵，因你拿了她的东西而被放出。”张老伯继续说道，“你必须把东西放回去，否则全村都要遭殃！”

柳青却摇头：“婉娘是冤死的，我们应该为她昭雪，而不是把她永远封印在井底！”

村民们哗然，都说柳青被鬼迷了心窍。正当争执不下时，村外忽然来了一队官差，拥着一顶官轿。轿中走下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身穿官服，气度不凡。

老者自称是途经此地的官员，听说村里闹鬼，特来查看。柳青见他面貌与婉娘信中“林郎”颇有几分相似，心下起疑，便将绣花鞋和信笺呈上。

老者看到绣花鞋时已然变色，读完信后更是老泪纵横，喃喃道：“婉娘，果然是你...我找了你几十年啊！”

原来这老者正是当年的书生林凡。他道出一段惊人往事：当年他并未负心，是婉娘的继母伪造书信，骗婉娘说林凡要娶太守千金。实际上，林凡回乡接婉娘时，才知她已投井自尽，尸骨无存。他一生未娶，四处为官，却始终不忘追查婉娘真正的死因。

“那口井...”林凡忽然道，“我记得婉娘的继母后来暴毙井边，手中紧握另一只绣花鞋。当时以为是意外，如今想来...”

柳青猛地想起石室中那个木箱，当即带领林凡和村民再次下井。在官差帮助下，他们撬开了木箱，箱中竟是一具穿着嫁衣的白骨，白骨胸前插着一把匕首，头上还戴着凤冠！

林凡痛哭失声：“婉娘！原来你不是投井，是被害死的！”

真相大白：婉娘的继母为让自己女儿嫁入林家，竟将婉娘骗至井底杀害，伪造投井自尽的假象。没想到婉娘怨念不散，借绣花鞋引出今日之事，使沉冤得雪。

林凡厚葬婉娘遗骨，立碑纪念。说也奇怪，葬礼仪毕，天上突然乌云密布，降下甘霖，解了当地旱情。

村民们都说这是婉娘 finally 安息了。然而，就在林凡准备离村赴任的那天清晨，有人发现他又站在那口古井边，手中捧着那双绣花鞋，眼神空洞地望着井底。

仆从上前询问，林凡突然喃喃自语：“她说井下还有秘密...还有一个人...”

话未说完，老官员纵身跳入井中，水花四溅。众人慌忙打捞，却只捞上那双红色绣花鞋，整整齐齐地摆在一起，鞋面并蒂莲鲜艳如血。

井水深不见底，林凡和婉娘一样，从此消失无踪。

此后，村民们填平了古井，但每逢雨夜，还有人声称能听见井址处传来若有若无的交谈声，仿佛有一男一女在井下窃窃私语。

而那对绣花鞋，被供在村庙中，却总是不翼而飞，又莫名重现井边。村里的老人低声说，那是婉娘和林凡还在寻找着什么——或许井下的秘密，还不止于此...

至于柳青，他在林凡跳井的三天后离开了清水村，有人说看见他背着行囊向西而行，腰间隐约别着一只红色绣花鞋，不知是真是假。

清水村的古井故事，就这样成了又一个谜中谜，一代代流传下去，等待有朝一日，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