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忆散文|母亲针脚缝补的艰辛岁月

发布时间:2025-09-24 08:53  浏览量:1

文:田家荣

有一种记忆,牢牢刻在灵魂深处,任时光流淌,却依然铭刻在心。每当想起母亲穿针引线的一幅幅画面,就会心潮起伏,难以平静,双眼涌现出朦胧的泪花。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日子,步履维艰,生活极度艰难困苦,吃饭上顿不接下顿,穿的破破烂烂、捉襟见肘。自从我记事起,勤俭的母亲,是家庭的总后勤,虽吃糠咽菜、粗食淡饭却调理的每天能勉强糊口,从未断顿(1)。记忆中母亲的手,指关节有些粗大,掌心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纹路,虎口处还有一块紫色的疤痕 ,那是年轻时在生产队轧麦子时,不小心被刀刃划伤后留下的。可就是这双手,却能绣出最艳的牡丹,纳出最密的鞋底。最难忘的是她那双小脚,裹着藏青色的粗布袜,常年腿腕扎着黑色的裹腿带子,鞋头是尖尖的元宝样式,那是旧时“女人缠脚”的印记,也是她一辈子“小脚”苦痛的见证。即便脚小难稳,她却总能把家里的大小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兄弟姊妹们的穿衣总是缝破补烂,修修补补,母亲将粗布陋衣裁的整整齐齐,洗的干干净净,叠的板板整整。母亲颠着小脚成天忙忙碌碌,为的是让缺东少西的岁月,保留该有的体面。那年代,家里到处都能见到母亲做针线活儿的痕迹。

每到冬天,母亲用当年收获的新棉花,掺入家中拆除的旧棉套子(2),混合后弹成棉絮,搓成一条条长约一市尺的“布缉”,晚上在煤油灯下,用古老的纺车,纺成一个个“线穗子”,然后在不误农活和家务的前提下,用碎片时间络成一个个“枂(yue)子”,再召集邻居帮忙,经过“牵机、刷机”等繁琐程序,最后织成“老粗布”。

记得在老屋的角落里,放着我家祖传的那台老式织布机,木质的框架已成古老的深褐色。母亲坐在织布机的坐板上,颠着小脚轻轻踩着踏板,“卡搭卡搭”的声音,有节奏的在屋里响起。她双手轮番捏着装着线穗的“木梭”,在织布机交错的线网中往返流星般穿行,棉线从木梭里有序的抽出来,织成的粗布渐渐圈成一个布圈。昏黄的煤油灯下,她的头微微低着,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角的细纹,可我总能看见她鼻尖上沾着的细小棉絮,像落了片小小的雪花。偶尔她会停下动作,揉一揉发酸的肩膀,小脚在地上轻轻敲两下,再继续织布,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老歌。

织成的粗布,母亲又会忙着给我们做新衣裳,她把我穿旧的棉袄拆了,重新絮上新的棉花,再一针一线地缝起来。我趴在她身边写作业,听着钢针穿过布料的 “沙沙” 声,总觉得那声音亲切、温馨。有一次我半夜醒来,看见母亲还在缝衣服,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墙上,像一棵稳稳当当的大树。她的背比白天看时更驼了些,许是坐得久了,小脚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轻轻动了动,可手里的针却依旧走得平稳。我揉着眼睛问:“娘,你咋还不睡?” 她把针在头发上蹭了蹭,说:“我的腰这两天酸痛的厉害,肯定是要变天降温了,等把你这件棉裤缝好,明天降温你就不怕冻着了。”那年代,母亲腰痛酸楚轻重的感觉,酷似当今的天气预报,一遇到阴雨雪天的到来,便疼痛的厉害,并且十分的准确。

全家人的冬装、夏衣、鞋子都是母亲一手缝制,“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母亲一生对棉布、棉线十分珍惜,不能穿的、破烂不堪的旧衣服,根据大小的布片,撕成许多碎片或布头边角废料,然后小心翼翼地捆成一卷一卷的装入一个旧木箱,便成了那年代全家补衣、做鞋、打布疙瘩(3)等使用方便的布料储藏处。

母亲的针线笸箩成了她做针线活的“万全店”,成卷的小片布料、各种颜色的线团、在一片老青布上扎着大小不同的钢针、还有随时要用的顶指、针锥子、剪刀、扑粉布袋等。在平常劳作的日子,我们的衣服被磨出破洞,母亲从旧布料里找出相似颜色的布片,把它钉在有破损的衣服上就变成了“补丁”;穿破的鞋帮露出脚丫时,找出小片一致的布料从鞋的里面补上,鞋子还能顶挡几个月;穿破的袜子底,洗净晒干后找出厚敦耐磨的布料补上,穿在鞋里看不出破绽。那艰难的岁月,母亲心灵手巧,她做出来的活儿,针脚又小又匀称,细密结实、有条不紊。年年岁岁,一块块碎布, 一条条线头,都被母亲密密的缝在了衣服上。在那极其贫困的日子里,要想添置一件新衣服着实不易。于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就成了常态。家中兄弟姊妹们多,老大穿着小的衣服,经母亲巧手一改,便成了弟弟妹妹们“廓体”(4)的衣服。有了勤劳能干的母亲,尽管衣服补丁摞补丁,但我们兄弟姊妹们都穿着舒适,夏单冬棉,粗布简衣,度过了那艰辛年代,母亲用心缝补着岁月的甜酸苦辣,那一块块五颜六色的补丁,填补着全家人一年四季的衣物,殷殷慈母心,时刻牵挂着儿女们的酷暑冷暖,母亲用勤劳而灵巧的双手为我们撑起了一片天!

那年代,为了节约买衣服上的纽扣,母亲自己用碎布条盘扣,从碎布里找出宽窄适宜的布料,裁剪成长条,再缝合成细筒状,就可以盘扣了。盘扣不但能省下买纽扣的钱,也省了衣服上的开扣眼。翻新的棉袄、各种的粗布上衣,全是用各色的盘扣代替了纽扣。母亲的盘扣技术花样不少,根据衣服上的需要,可简可繁灵活运用,并且每个盘扣都精巧雅致、栩栩如生、线条粗细均匀、平整紧密。打的盘结小巧玲珑,几乎连针脚都看不见。这一粒粒盘扣,不知熬过了多少个夜晚,一针一线恰似母亲的叮咛和嘱咐,传导着浓浓的母爱。

旧布料还有一种最大的用处,就是旧时农村做的布鞋鞋底,记忆中,母亲做得最多的针线活就是纳鞋底,这不光是门技术活,更是个力气活。做鞋得先打“鞋繑子”,破布料的最后一次物尽其用就是做成鞋繑子,鞋繑子用布料广泛,大小不限、色别不限、薄厚不限,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布角,也得用来填补一个缺层的小角落,废旧布料在那个缺衣少布的年代显得十分珍惜。母亲将平日积攒的废旧布料用糨糊一层层地粘在饭桌面或平整的木板上,拿到外面晒干后,就成了一块块“鞋繑子”,成品的鞋繑子,因用各色的布料拼成,如同一件五颜六色的“艺术品”油画。用“鞋繑子”按照每个人的鞋样剪好,就裁成了鞋底、鞋帮,再剪几条细细的布条,把每一个鞋底片的边沿包严,四五层叠加在一起,鞋底的初具模形就出来了。那年代,母亲常用一只钢锥,先在鞋底上用力穿透,再将穿着纳鞋底麻绳的粗针从锥孔里穿出来,一拉,一拽,两只手臂一开一合,好像一只展翅飞翔的大雁,几轮动作下来,鞋底上便开出一朵朵小小的麻绳花。鞋底上的每一个“扒脚”(5),渗透着母亲的心血和希望,母亲做的鞋底,层层缜密,厚实耐磨;鞋帮纳的针脚端正,细致精密;做出的布鞋舒适柔绵,养脚耐穿。母亲做的布鞋,始终校正着我们做子女的一言一行,在成长的路上“脚踏实地不走斜”、“脚正不怕影子歪”,一生行路稳致远。

缝缝补补,针脚丈量着日子;一针一线,阳光伴随着星辰。母亲一生用针线缝补了一个又一个粗淡的岁月,也缝满了对家庭、对子女的无限慈爱、真诚嘱托和美好祈盼。

【作者注】(1)从未断顿------生活困难时期,很多人家每天三顿饭都保不准,往往吃了上顿无下顿,从未断顿是指每天都能吃上三顿饭。

(2)套子------指旧袄、旧棉裤里拆除的旧棉絮,因经多次利用后无筋力,俗称“套子”。

(3)打布疙瘩------做衣服为了省下买纽扣的钱,旧时的衣扣用铺衬缝成细布筒,精巧的打个弯,钉在左边为扣眼,右边将细布筒打成精密的布疙瘩,钉在衣服上代替了现代的纽扣,两边均匀对称,煞是好看。

(4)廓体------指改装的衣服很适合穿衣者的体型。

(5)扒脚------指在鞋底上纳的一行一行的麻线花,俗称是一个一个的“扒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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