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的“假装上班”日记 第二集：修鞋铺里的光

凌晨四点，陈默突然从梦里惊醒。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抖音的“创作者中心”页面——那条1分23秒的视频，播放量停在187，点赞数是3，其中两个来自林薇，一个是他自己不小心点的。

他悄声下床，走到阳台点燃一支烟。夜色里，对面写字楼的灯光像散落的星子，三年前，他也曾在其中一扇窗户后，为了一篇稿子熬到凌晨。可现在，他连一条15秒的视频都做不好。

“怎么不睡？”林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抱着一床薄被，轻轻搭在陈默肩上，“我看你昨天晚上翻来覆去的，是不是担心视频没人看？”

陈默掐灭烟，把脸埋在膝盖里：“我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连剪映的基础操作都不会，还想做什么博主。”

“你以前采访时，不也不会用相机吗？最后不还是拍出了老王的照片。”林薇蹲下来，指着手机屏幕上的视频，“你看这个评论，有人说‘听你讲老槐树，想起我爷爷家的院子’，这就是有人喜欢啊。”

陈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评论区里果然有一条新留言，头像是个卡通猫咪：“主播能不能讲讲老城区的故事？我从小在那长大，现在拆迁了，挺想看看的。”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在他心里漾开了涟漪。老城区是他以前跑新闻最常去的地方，那里有修了三十年鞋的老王、卖糖画的张大爷，还有一家藏在巷子里的老书店。2019年拆迁时，他还特意去拍了一组照片，现在应该存在电脑的某个文件夹里。

早上七点，陈默没有像往常一样带笔记本去公园，而是背上了那台佳能60D相机。林薇把两个茶叶蛋塞进他的包里，笑着说：“注意安全，拍累了就早点回来。”

老城区的巷口，比三年前更冷清了。拆迁的红漆写满了墙面，只有几家老店还在坚持营业。修鞋铺的老王正坐在小马扎上，给一双旧皮鞋钉掌，锤子敲在铁掌上的声音，在巷子里格外清晰。

“王师傅，还记得我不？以前来拍过你修鞋的那个记者。”陈默走上前，有些拘谨地打招呼。

老王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他半天，突然笑了：“记得！你拍的那张我举着鞋底子笑的照片，我还贴在墙上呢。怎么，今天又来采访？”

陈默摸了摸相机，不好意思地说：“我现在想拍点老城区的故事，发在网上，让大家看看这些快要消失的手艺。”

老王放下锤子，指了指铺子里的一个木盒子：“你看，这是我修鞋三十年攒下的工具，有我师父传下来的锥子，还有我自己做的鞋楦。以前啊，来修鞋的人能排到巷口，现在年轻人的鞋坏了就扔，没人愿意修了。”

陈默的镜头对准了那个木盒子，阳光从铺子里的小窗户照进来，落在生锈的锥子上，反射出细碎的光。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拍着老王修鞋的动作：粗糙的手指捏着线，穿过皮鞋的针脚，每一个动作都熟练得像刻在骨子里。

中午十二点，陈默才从老城区出来。相机里存了满满一卡的素材，还有老王给他讲的故事：2008年雪灾，一个农民工的鞋坏了，他免费给人修了鞋，还塞了一双自己的棉鞋；2015年，一个姑娘拿着她奶奶的旧布鞋来修，说想留个念想。

回到家，陈默顾不上吃饭，就坐在电脑前整理素材。他打开剪映，按照网上的教程，一点点地剪辑视频。从早上一直剪到晚上，当他把最后一段老王讲工具故事的片段加进去时，电脑突然弹出了“内存不足”的提示，屏幕瞬间黑了。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沉，他慌乱地重启电脑，可刚刚剪好的视频，还是消失了。他用力捶了一下桌子，把桌上的水杯都碰倒了，水洒在键盘上，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样狼狈。

林薇听到声音，连忙从厨房跑出来：“怎么了？是不是视频没了？”

陈默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地说：“白忙活了一天，什么都没留下。”

林薇没有说话，只是拿了一块抹布，默默地擦着键盘上的水。过了一会儿，她指着相机说：“素材不是还在相机里吗？大不了重新剪。你以前写稿子，不也经常改到第五版才满意吗？”

陈默看着林薇的背影，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流。他想起以前在报社，稿子被主编打回来七八次，他也曾烦躁过，但最后还是咬着牙改了下去。现在不过是重新剪一条视频，有什么好怕的？

晚上八点，陈默重新坐在电脑前，开始剪辑视频。这一次，他放慢了速度，每剪完一段就保存一次。林薇端来一碗热汤，放在他手边：“我查了一下，剪映有自动保存功能，你设置一下，就不怕丢了。”

凌晨一点，视频终于剪好了。陈默把视频的标题定为“修鞋三十年，他守着一座城的记忆”，然后点击了发布。这一次，他没有像上次一样紧张，而是关掉手机，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陈默是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的。他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看到抖音的通知栏里，全是“点赞”“评论”的提醒。他点开“创作者中心”，眼睛瞬间亮了——视频的播放量已经涨到了1.2万，点赞数有863，评论区里挤满了留言：

“我爷爷以前也修鞋，看到王师傅，就想起我爷爷了。”

“这种老手艺真的太珍贵了，希望能一直传下去。”

“主播能不能多拍点这样的故事？太治愈了。”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收到一条私信，是一个叫“城市文化馆”的账号发来的：“您好，我们是本地的文化保护机构，看到您拍的老城区故事，很有意义，想和您合作，一起记录这些老手艺，您方便聊聊吗？”

陈默拿着手机，手忍不住发抖。他转头看向身边的林薇，把手机递了过去：“你看，有人想和我合作。”

林薇看着屏幕，眼睛慢慢红了，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落在陈默的脸上，温暖而明亮。他拿起相机，看着里面存着的老城区素材，突然觉得，那些被遗忘的故事，正在通过他的镜头，一点点地苏醒过来。而他自己，也在这个过程中，慢慢找回了曾经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