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96年,从草鞋印到海疆蓝

发布时间:2025-09-30 11:40  浏览量:1

在德兴市大茅山风景名胜区黄歇田村,送喜报的队伍沿着小路走来,“热烈祝贺刘权同志荣立个人三等功”的横幅在风中舒展,将喜悦铺满进村的路。

当喜报郑重地交到刘权的母亲廖德容手中时,堂屋墙上那张泛黄的革命烈士证,仿佛在时光里轻轻颤动——96年的岁月,在此刻凝成一场跨越时空的深情对话。

少年心中的英雄谱

烈士证上所写的刘元烛,是刘权从未谋面的太爷爷。

1929年的德兴,赣东北革命根据地的星火正燃。年轻的刘元烛收拾好草鞋,参加了红军。临行前,他对妻子说:“等革命胜利了,咱就能过上安稳日子。”妻子望着他消失在山路拐角的背影,不会想到那竟是两人此生最后一面。

那年深秋,在一次山坳站岗时,白军的冷枪突然划破寂静,28岁的刘元烛永远倒在了守护的土地上。

每当听母亲讲起太爷爷的故事,刘权都深受触动。而在外公廖汉洲家中,另一件老物件同样承载着一段过往——一个陈旧的搪瓷茶缸。上面印着“抗美援朝 保家卫国”字迹,这是廖汉洲一直带着的亲密“老伙计”。

廖汉洲的搪瓷茶缸。

1953年,廖汉洲跟随部队从丹东入朝作战,在鸭绿江边的遭遇战中,子弹擦过手臂留下了疤痕。多年后,当大家问起战斗细节时,他总是笑着说:“打仗嘛,有点伤很正常。”

转业后,组织安排廖汉洲到德兴县(今德兴市)公安局刑警队任职。想到能继续在岗位上发光发热,他还是毅然接下这个担子。在刑警队的那些日子,他的办公室每天打扫得干干净净,案卷码得整整齐齐。

“岗位即战场!干一行就要爱一行,专一行,精一行!”这句是廖汉洲常挂在嘴边的话,却像一颗种子悄悄落在年少的刘权心里。

从誓言到勋章

读小学时,因离家远刘权寄住在外公廖汉洲家。一个夏日午后,他在外公的旧军装中,无意间发现了一枚磨得发亮的五角星。

“这是从朝鲜战场上捡的弹片熔成的,”廖汉洲粗糙的手轻轻抚摸着五角星,“打仗不是为了争勋章,图的是你们能安稳念书。”

那时起,刘权总爱缠着外公讲战场往事。廖汉洲很少细说厮杀的惨烈,只是偶尔提起“天寒地冻时,嚼着冰碴子也得把枪攥得滚烫”或是“守阵地时,哪怕闭着眼,耳朵也得竖得高高的”。这些琐碎的记忆,在少年刘权心里一点点拼凑出“责任”的重量。

刘元烛的革命烈士证明书。

14岁那年,班级里组织观看海军阅兵直播,当舰艇编队驶过屏幕时,刘权突然站起来说:“我要当海军!”老师以为他是一时热血,他却默默开始行动——每天清晨绕操场跑3公里。

高考填报志愿时,刘权第一志愿填报了某大学海军学院,在学校系统学习了三年知识后,他又到某士官学校进修了一年,进修期间因表现优秀,被推荐至海军某舰队服役。出发的前一晚,刘权小心翼翼地将外公那枚铜质五角星别在背包内侧。“太爷爷保家,外公守土,我要去护卫祖国的海疆。”刘权在心底许下誓言。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这些年,刘权在部队获得了不少荣誉:优秀士官、“四有”优秀士兵、个人三等功,还有在某海域执行重大任务时获得的纪念章……

四代人的精神接力

廖德容是大茅山梧风洞景区的一名保洁员。工作之余,她还兼职义务讲解员,给游客讲述红色故事,尤其是方志敏烈士的故事,和粟裕率领“北上抗日先遣队”战斗的事迹。

“游客来大茅山,光看山看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廖德容指着景区深处的三百烈士纪念亭,眼里闪着光,“这山这水看着舒坦,可哪一寸不是战士们用生命守护的?不讲给他们听,这景就少了魂。”

多年来,廖德容从未要过一分报酬,讲解词改了又改,扩音器坏了自己买,三个用坏的便携式扩音器被她收藏起来,最早那个掉了漆,还是她用马克笔补的颜色。“它们陪我跑遍了景区的角角落落。”她笑着说。

廖德容在景区给游客义务讲解红色故事。

翻开她的讲解词本,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给小孩就多说说战士们背着伤员赶路的事,遇到老兵就讲讲《可爱的中国》里的情节。

有一回,廖德容给大学生讲解完,他们齐刷刷地敬了个礼,说也要去参军,这让她想起了儿子出发去部队时的模样。

如今,在黄歇田村的堂屋里,刘权的三等功喜报挂在刘元烛烈士证右侧。96年的岁月,仿佛有了具体的模样——那是刘元烛出发时在泥土中留下的草鞋印,是廖汉洲在冰天雪地的朝鲜战场攥紧步枪的手,是刘权在舰艇值勤时记录数据的笔尖,是廖德容讲解时被汗水浸湿的衣领。

“爷爷没留下照片,这烈士证,就当是能看着他的模样吧!”廖德容指尖抚平烈士证的卷边。父亲从不主动讲自己参加抗美援朝的事,但廖德容都懂,那些故事都在父亲挺直的脊梁里,在不说的沉默里。而儿子在部队的事,廖德容也从不过问,“我们做军属的,支持就够了”。

刘元烛的烈士证,廖汉洲的搪瓷茶缸,廖德容的讲解手稿和扩音器,刘权攒下的奖章,这些无声的物件,串联起四代人的精神对话,是跨越时空的精神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