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落榜后我求舅舅借钱补习被拒，光棍五爷凑了一堆毛票来到我家

人生最悲哀的事，就是高估了自己在别人心里的位置，受伤害往往是因为期望过高，认不清自己的份量。

1993 年的夏天，我攥着那张印着 “落榜” 字样的高考成绩单，在村口的老槐树下蹲了一下午。

蝉鸣聒噪得让人烦躁，可我心里比这盛夏还热 —— 不是因为落榜的不甘，是因为我知道，家里的境况，恐怕连让我再补一年的机会都给不了。

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母亲走得早，家里就靠几亩薄田和他打零工过日子。

我拿着成绩单回家时，他正蹲在灶台前烧火，火光映着他鬓角的白发，我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 “想补习” 这三个字。

倒是父亲先开了口，声音比平时还轻：“想再试试就去试试，可家里…… 确实拿不出钱了。你要是能自己借到钱，爹就是砸锅卖铁，以后也帮你还。”

这话像根救命稻草，我攥着它连夜想了半宿，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舅舅。

母亲走的那年，舅舅拉着我的手，红着眼眶说：“你妈不在了，还有舅舅，以后你上学、生活，舅舅绝不会放着你不管。”

那时候我才十岁，可这句话我记了整整八年。如今我高考落榜，就想再补一年拼个前程，舅舅是公办学校的老师，家境比我家好得多，他总该帮我一把吧？

第二天一早，我揣着两个冷馒头就往舅舅家赶。三十多里的路，我走得脚底板发疼，可心里满是盼头，连汗都觉得是热乎的。

到舅舅家时，他正在院子里浇花，看见我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问：“咋来了？”

我搓着手，把落榜的事和想补习的想法说了，最后红着脸开口：“舅舅，我知道家里难，能不能…… 能不能借我点补习费？等我以后考上大学、找到工作，肯定加倍还您。”

“补习，你以为大学是那么好考的吗，你没见你舅舅村里王老五的女子，连续补了三年都没有考上，本来别人还给他介绍了几个不错的对象，可她一心就想考大学，结果大学没有考上，那几个小伙人家都结婚了。连好对象都耽误了。”舅妈在一旁边机关枪说了一通，呛着我半天说不上话来。

舅舅手里的浇花壶顿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补习？你这成绩，再补一年也未必能考上。你舅妈说得对，再说了，你表哥腊月要结婚，现在舅舅给他的彩礼钱还没有准备够，还准备找你大借点呢！”

听到这话，我一下子愣住了，没想到他会拒绝得这么干脆，赶紧提了当年的承诺：“舅舅，您忘了我妈走的时候，您说不会放着我不管……”

“是呀，舅舅是说过这样的话，但也不是这个管法。” 舅舅打断我，语气里多了点不耐烦，“你也是大小伙子了，也能理解各家有各家的难处。你也别死心眼非要读书，男孩子，早点出去打工挣钱学个手艺，将来不比考大学强。”

那天我在舅舅家待了不到半小时，说的话加起来没十句。

临走时，舅舅从口袋里摸出二十块钱，塞到我手里：“拿着，买张去西安的车票，那边工厂多，找个活儿干，比在家耗着强。”

我捏着那二十块钱，走出舅舅家大门时，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那二十块钱被我攥得皱巴巴的，手心的汗把它浸得发潮，可我觉得比千斤还重 —— 那是舅舅对我 “不会不管” 的承诺，最后变成的全部东西。

回到家里，我简单地给父亲说了一下去舅舅家借钱的情况。

“看吧，你舅舅那么有钱都没有办法，我也实在也想不出办法了，唉，不是大不想让你补习，只是大真的没有办法了！”父亲话还没有说完，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

我知道，父亲也是尽力了，前几天，他也一直在村里转悠，找了好几户人家，可一分钱也没有借到。

看来，我真的该去西安打工了，补习考大学终是和我无缘了。

我拿出了自己平时背的那个书包，收拾了一些日常衣服，又装了几本书，揣上了舅舅给的那二十块钱，向村口大路上走去。

再见了老家，再见了我的学校，从此我将成为一名打工仔。

走到村口那棵老槐树下，五爷正收拾他的修鞋摊 —— 五爷是个光棍，无儿无女，一辈子靠走村串巷修鞋补鞋为生，他的摊子上总摆着个掉了漆的铁盒子，里面装着各种钉子、线团，还有零零散散的毛票。

平时我和五爷没什么交集，只是在偶尔路过时会喊他一声 “五爷”。

看到五爷的那一刻，我突然想到，将来我会不会和五爷一样，一事无成，甚至连个老婆都讨不到，最终打一辈子光棍。

想到这儿，我突然眼里一阵发酸。喊着“五爷”的那一嗓子，也带了点哭腔。

五爷看见我红着眼眶，带着哭腔地叫他，就放下手里的活，问：“娃，咋了？谁欺负你了？”

我憋了一肚子的委屈，被他这一问，再也忍不住了，把落榜、求舅舅借钱被拒、准备去打工的事说了一遍。

五爷听完，没说话，只是蹲在地上，慢慢抽着旱烟，烟圈一圈圈飘在空中，把他满脸的皱纹衬得更明显了。

我以为他也就是听听，擦了擦眼泪说：“五爷，我就是跟您说说，我现在就去西安了。”

谁知五爷突然掐灭烟，站起身，拉住我的手说：“娃，不能去打工！你这年纪，正是读书的好时候，咋能早早去遭那份罪？五爷看好你，你脑子灵，再补一年肯定能考上。钱的事，五爷给你想办法！”

我愣住了，看着五爷满是老茧、沾着鞋油的手，心里又酸又暖，却还是摇了摇头：“五爷，谢谢您，我舅舅都没有办到的事，我就不能再麻烦您……”

“啥麻烦不麻烦的！” 五爷打断我，把修鞋摊往旁边一挪，“你娃先不要去西安，回去给你大说一下，五爷给你想办法。”

听了五爷的话，我一阵惊喜。但惊喜之后又暗自在想，五爷一个靠着给人四处修鞋的光棍汉，能有几个钱。

可最终我还是返回了家里。把遇到五爷的情况给父亲说了一遍。

父亲听了我的话也是将信将疑，他自言自语地嘀咕着：这老汉一辈子光棍汉，能攒几个钱，再说了，他还要给自己攒棺材板钱。咱家这光景他也知道，咋可能借给咱家呢？

晚上八点多，我正在院子和父亲乘凉，家里的大门被拍的啪啪响。

我急忙跑上前去开了大门，一看来人正是五爷。

父亲见果真是五爷，急忙上前叫到，叔，为了娃这事，咋把你老给惊动了。

五爷笑着对父亲说，你这家伙，娃遇到这么大的事，都不给你五叔我说一声，是怕五叔我给你要利息吗？

等走到了桌子前，五爷从怀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手帕，手帕一打开，我的 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 布包里全是零钱，十块、五块的很少，一块、两块甚至一毛、两毛、五毛的，还有几张皱巴巴的角票，边缘都磨得发毛了。

“五爷，这……” 我话都说不囫囵了。

五爷搓着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娃，你别嫌少，这是五爷这几个月攒的，还有跟相熟的老伙计借了点，凑了一共三百二十一块五毛。你拿着去补习，不够的话，五爷再给你想办法。”

我捧着那堆毛票，感觉手都在抖。那些钱上还带着五爷手心的温度，有的沾着淡淡的鞋油味，可在我眼里，比任何金银珠宝都珍贵。

我知道，这些钱，是五爷一针一线缝补鞋子挣来的，是他省吃俭用攒下的，是他拉下老脸跟人借来的。

“五爷，我…… 我以后肯定还您，十倍百倍还您！” 我哽咽着说。

五爷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个瓜娃，五爷不要你还。就盼着你能好好读书，将来走出这村子，不要再和五爷还有你大一样，不要再受这农村的苦了。”

父亲沉默了半天，红着眼眶说：“咱欠你五爷的情，这辈子都得记着。”

后来我拿着那堆毛票，去县上高中补习班报了名。

那一年，我拼得比谁都狠 ——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背书，晚上学到凌晨一两点，累了就趴在桌子上眯一会儿，饿了就啃个冷馒头。我知道，我手里的不是钱，是五爷的希望，是我自己的前程。

1994年夏天，我收到西北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第一时间就跑到村口找五爷。他正在修鞋，看见通知书，手都激动得抖了，反复看了好几遍，嘴里念叨着：“好，好，娃有出息了！”

舅舅听到了我考上大学的消息，急忙骑着自行车也赶到了我家，他还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舅舅就知道你肯定会有出息的，之所有不借给你钱，就是想逼你一把，没想到还真的把你逼进了大学”。

天了，我听他这样说，我真觉得好搞笑。

如果不是五爷借给我钱，我早都去打工了，如果一开始他没有给我妈说照顾我的话，我也不会去找他借。

毕竟我妈已经不再多年了，我去找他借他不借，我都觉得很正常，因为借钱这事情，借是情分不借是本分。

后来我上了大学，每年寒暑假都会去看五爷，给他带些吃的用的，把省下的生活费慢慢还给他。可五爷从来不肯要，总说：“你自己留着花，好好读书比啥都强。”

我也会去舅舅家，借我知道，曾经有过的裂痕怎么也不会修复如初了。

直到现在，我每次回老家，还会去村口的老槐树下看看 —— 那里早就没有了修鞋摊，可我总觉得，五爷还在那儿，笑着对我说：“娃，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

这些年，我见过不少人，也经历过不少事。我渐渐明白，不是所有亲戚的承诺都能算数，也不是所有陌生人都会冷漠旁观。

舅舅曾说 “不会放着我不管”，最后却只给了我二十块钱的车票钱；而无儿无女的五爷，却用一堆沾着鞋油的毛票，帮我圆了读书的梦。

直到现在，我都珍藏着当年五爷给我的那些毛票 —— 它们不仅是钱，更是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善意，是提醒我无论走多远，都要记得善良、记得感恩的初心。

曾经我们总认为人都是善良的，是讲信用守承诺的，亲戚之间也是可以依靠的，慢慢地长大了才明白：任何人给的承诺都不要太当真，当真了最后失望的受伤的可能就是自己。

人都是自私的，承诺都是可以反悔的，遇事别只想着靠别人，一切还是得靠自己，才能走出属于自己的那条人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