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阿姨总取走我包裹,我改成到付,7天后快递员上门
发布时间:2025-10-28 21:17 浏览量:1
我住的这栋楼,是那种老式的居民楼,楼道里永远飘着一股混合了油烟、灰尘和某种说不清的、属于时间的陈旧气味。
隔音效果约等于无,楼上孩子拍皮球的声音,隔壁夫妻吵架的声音,都像是贴着我耳朵发生的。
但这些我都能忍,唯一让我忍不了的,是住我对门的张阿姨,她总拿我的快递。
一开始,我以为是快递员放错了。
有时候是小件,一包抽纸,一瓶洗发水,我懒得计较,心想也许是张阿姨眼神不好,拿错了就自己用了。
毕竟都是街坊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为这点小事闹得不愉快,不值当。
直到有一次,我等了很久的画稿到了。
那是我特意从国外订购的一套限量版画材,包装得像个小小的宝箱。
物流信息显示“已签收”,签收人是“门卫”。
可我们这破小区,哪来的门卫?
我心里咯噔一下,冲下楼,在楼下所有可能堆放快递的角落里翻了个底朝天,连垃圾桶旁边都瞅了,什么都没有。
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在嘲笑我的天真。
我站在楼下,心里那股无名火“噌”地一下就蹿了起来。
我几乎可以肯定,又是张阿姨。
我气冲冲地上了楼,站在她家门口,那扇深红色的、漆皮已经有些剥落的木门,此刻在我眼里,像一张藏着秘密的嘴。
我抬手,又放下。
我该怎么说?直接质问她“你是不是又拿我快递了”?
万一不是她呢?那多尴尬。
我深吸一口气,楼道里那股熟悉的陈旧气味钻进鼻子里,让我的火气稍微降了一点。
我换了一种方式,敲了敲门。
咚,咚,咚。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开了一道缝,张阿姨的脸从门缝里露出来。
她的头发总是梳得一丝不苟,但有些花白了,脸上布满了细密的皱纹,像一张揉皱了又铺开的纸。
她的眼睛有点浑浊,看人的时候,总像隔着一层雾。
“小李啊,有事吗?”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老年人特有的、慢悠悠的调子。
“张阿姨,”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您有没有看到我一个快递?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外面是牛皮纸包装的。”
她浑浊的眼睛眨了眨,很慢,像老式相机的快门。
“快递?没有啊,”她摇摇头,“阿姨眼神不好,没注意。”
她的表情那么真诚,那么无辜,一瞬间,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可就在她准备关门的时候,我眼尖,瞥见了她门后玄关地上,有一个熟悉的牛皮纸盒的一角。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那是一种混杂着愤怒、失望和一丝说不清的悲哀的感觉。
我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说:“哦,那我再找找。”
门在我面前缓缓关上,最后“咔嗒”一声,隔绝了两个世界。
我站在自己家门口,用钥匙开门,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刺耳。
那天晚上,我几乎没睡着。
窗外的月光,像水一样,凉飕飕地洒在我的地板上。
我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张阿姨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和她那双看不透的眼睛。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不缺钱,她儿子每个月都给她寄生活费,我见过好几次邮递员送信。
她也不是那种爱占小便宜的人,上次我妈来看我,带了些家乡的特产,我分给她一些,第二天她就端来一碗自己包的饺子,馅儿是韭菜鸡蛋的,皮薄馅大,特别香。
我想不通。
这种想不通的感觉,像一团棉花,堵在我的胸口,闷得我喘不过气。
从那以后,我开始留心。
我把快递地址改成了单位,但总有些东西不方便寄到单位。
于是,我开始了一场和张阿姨之间无声的“快递保卫战”。
我让快递员必须送到我手上,可快递员忙起来,还是会把东西放在门口。
我试过在订单上备注“本人签收”,但总有那么一两次,被张阿姨“截胡”。
她拿走的,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一箱牛奶,几包零食,甚至还有我买的一卷垃圾袋。
每次我旁敲侧击地问,她都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看着我,一脸茫然地摇头。
“没有啊,小李,我没看见。”
她的语气那么肯定,仿佛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甚至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心理上的疾病,比如“偷窃癖”?
可她只拿我的快递。
我问过对门的邻居,他们都说没有过这种情况。
这让我更加困惑。
我像一个侦探,试图从蛛丝马迹里,拼凑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观察她。
她每天的生活很规律。
早上六点,准时提着一个布袋子去菜市场。
上午,会在阳台上侍弄她的那些花花草草。她的阳台上,总是绿意盎然,几盆天竺葵开得特别艳,像一团团小小的火焰。
下午,她会搬个小马扎,坐在楼下的树荫里,和别的老头老太太聊天。
但她不怎么说话,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花白的头发上洒下斑驳的光点。
她看起来那么普通,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独居老人。
可一到有快递的时候,她就像变了一个人。
我透过猫眼看过。
快递员前脚刚走,她家的门就悄无声息地开一道缝,然后,一只干瘦的手伸出来,像闪电一样,把我门口的快递拿进去。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咋舌。
我站在猫眼后,心跳得厉害。
那扇门关上后,楼道里又恢复了死寂,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没有冲出去质问她。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那只快速收回去的手,我心里涌起的,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奇怪的酸楚。
那只手,太瘦了,皮肤皱巴巴地贴在骨头上,像枯萎的树枝。
我决定跟她摊牌。
但不是用争吵的方式。
我开始在网上查,查老年人的心理问题,查各种可能性。
我甚至想过,要不要联系一下她儿子。
可我没有她儿子的联系方式。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帖子,讲的是如何对付“快递小偷”。
其中一个方法,让我眼前一亮。
货到付款。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一棵藤蔓,迅速在我心里生根发芽。
对,就用这个办法。
我不是为了报复,我只是想让她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
或者说,我想通过这种方式,逼她跟我进行一次真正的沟通。
我想知道,她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于是,我开始行动。
我在网上,用货到付款的方式,下了七个订单。
东西都不贵,几十块钱的小玩意儿。
一个手机壳,一个加湿器,一本书,一盒茶叶,一个抱枕,一盏小夜灯,还有一双棉拖鞋。
我特意把收货地址写得清清楚楚,我的名字,我的门牌号。
然后,我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那七天,我感觉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第一天,快递员打来电话。
“您好,您有个货到付款的快递,39元,您在家吗?”
“我在家,”我说,“你放门口就行,我邻居阿姨会帮我收的。”
我特意加了后面那一句。
挂了电话,我立刻贴到猫眼上。
果然,快递员刚走,张阿姨的门就开了。
她探出头,左右看了看,然后迅速地把我门口的快递拿了进去。
我心里,五味杂陈。
第二天,同样的情景再次上演。
是一个小小的加湿器,58元。
第三天,是一本书,25元。
……
一连六天,我眼睁睁地看着六个需要付款的快递,被她拿进了那扇紧闭的门。
我没有去敲门,没有去质问。
我在等。
等一个结果。
这期间,快递员每天都会给我打电话,语气也从一开始的公事公办,变得越来越困惑。
“您好……又是您那个货到付款的快递……还是放门口吗?”
“对,放门口吧,谢谢你啊师傅。”
到第六天的时候,快递小哥忍不住问我:“那个……大姐,你跟你邻居阿姨关系真好啊,她天天帮你垫付快递费。”
我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他的那种单纯的羡慕。
我苦笑了一下,没解释。
我不知道张阿姨是怎么跟快递员说的。
也许她说,这是她儿子买的。
也许她说,她会替我付钱。
总之,她成功地把那六个快递都拿回了家。
我的心里,那团叫“困惑”的棉花,越堵越大。
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会把这些东西拆开吗?
当她发现这些东西都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时,她会是什么表情?
我不敢想。
我只觉得,自己像一个残忍的导演,设计了一出荒诞的戏剧,而张阿姨,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主角。
我开始感到一丝悔意。
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是不是应该用更温和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可是,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第七天,终于来了。
那天,天气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画稿上的线条,画了又擦,擦了又画。
下午三点多,门铃响了。
不是快递员那种短促而急躁的按法,而是很轻,很有节奏地响了两下。
我心里一紧,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我走过去,从猫眼里往外看。
门口站着的,是那个给我送了六天快递的小哥。
他看起来很年轻,二十出头,脸上还带着一点稚气。
此刻,他的脸上写满了焦虑和为难。
我打开门。
“你好。”我说。
他看到我,像是松了一口气,但眉头皱得更紧了。
“大姐,你好,”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我是来问问那个快递的事。”
“嗯,你说。”我靠在门框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
“就是……前面六个货到付款的快递,总共是三百二十七块钱,”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翻给我看,“都是对门那个阿姨签收的,她说……她说她是您母亲,您让她帮忙收的,钱等您回来再给我。”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母亲?
她居然说她是我母亲?
“可是,”小哥的表情更纠结了,“我今天又给她送了一个,她还是这么说。我们公司有规定,货到付款的件,积压太多了不好。而且……而且我感觉那个阿姨……有点奇怪。”
“怎么奇怪了?”我追问。
“她说不清楚,”小哥努力地组织着语言,“她每次签收的时候,手都在抖。签完字,抱着那个快递盒子,就跟抱着个宝贝似的。嘴里还一直念叨,念叨着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我的声音也开始发抖。
“好像是……小远。”小哥说,“她说,‘小远,你又乱花钱,妈妈给你买了,别担心’。”
小远。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
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是在哪里听过来着?
对了,是楼下那些老太太聊天的时候。
她们说,张阿姨的儿子,叫张远。
她们说,张阿姨很可怜,老伴走得早,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
儿子很争气,考上了名牌大学,留在了大城市工作。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
可是,一年前,出车祸了。
人,就那么没了。
那些零碎的、我从不曾放在心上的闲言碎语,此刻像电影片段一样,在我脑海里飞速闪过。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快递员,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我一直以为的“偷窃”,我一直以为的“占小便宜”,背后竟然是这样一个……这样一个让人心碎的真相。
她不是在拿我的快递。
她是在拿她儿子“寄”回来的东西。
她把我,当成了她的儿子,小远。
那个喜欢网购,总是给家里买各种东西的儿子。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揉成了一团。
疼。
疼得我无法呼吸。
我做了一件多么残忍的事。
我用一种自以为聪明的方式,去揭开一个母亲血淋淋的伤疤。
我让她一次又一次地,为她那已经不在人世的儿子,“签收”那些冰冷的包裹。
我让她沉浸在自己编织的幻觉里,然后,再由我亲手,把这个幻觉打碎。
“大姐?大姐?你怎么了?”快递小哥看我脸色不对,担心地问。
我摇摇头,用手背胡乱地抹了一把脸。
“没事,”我吸了吸鼻子,从钱包里掏出四百块钱,递给他,“师傅,这是那七个快递的钱,你点点。”
小哥愣住了,没接。
“大...大姐,这不对啊,总共三百多……”
“不用找了,”我把钱硬塞到他手里,“剩下的,就当是……是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小哥还想说什么,我对他摆了摆手,然后,转身,走向了张阿姨的家门。
那扇深红色的木门,此刻在我眼里,不再神秘,不再可憎。
它像一道伤口,沉默地立在那里。
我抬起手,迟疑了很久,才轻轻地敲了下去。
咚,咚,咚。
这一次,门很快就开了。
张阿姨站在门口,手里还抱着我今天买的那双棉拖鞋。
她看到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被一种慈爱的、带着点责备的目光所取代。
“小远,”她开口了,声音沙哑,却无比温柔,“你怎么才回来?你看你,又乱买东西。天冷了,这双拖鞋正好,快进来试试。”
她说着,就拉着我的手,往屋里走。
我的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得迈不开步子。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我被她拉进了屋子。
一股浓重的、混杂着灰尘和樟脑丸的气味,扑面而来。
屋子里的光线很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客厅的沙发上,地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快递盒子。
大的,小的,方的,圆的。
有些已经拆开了,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一个崭新的篮球,一套游戏手柄,一件潮牌的卫衣,还有……还有我那套昂贵的画材。
所有的东西,都和我无关,却又都和我有关。
它们都是一个母亲,对儿子深沉而绝望的思念。
我的那七个“货到付款”的包裹,被整整齐齐地码放在茶几上,像七块小小的墓碑。
张阿姨没有注意到我的失态。
她拉着我,走到沙发边,蹲下身,拆开那个装着棉拖鞋的盒子。
她的动作很慢,很仔细,仿佛在进行一个神圣的仪式。
她拿出那双灰色的棉拖鞋,在我脚上比了比。
“嗯,大小应该合适,”她抬起头,对我笑了笑,那笑容里,满是皱纹,却又那么温暖,“快换上,别着凉了。”
我再也忍不住了。
我蹲下身,握住她那双冰冷而干瘦的手,放声大哭。
“阿姨……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我的哭声,似乎把她从那个虚构的世界里,拉了出来。
她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凝固了。
她浑浊的眼睛,看着我,充满了困惑和迷茫。
“孩子……你……你怎么了?”她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像是在安慰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谁欺负你了?告诉妈……告诉阿姨。”
她的话,让我哭得更凶了。
那个下午,我在张阿姨家,哭得肝肠寸断。
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从我发现快递丢失的愤怒,到我设计“货到付款”的计划,再到我从快递小哥那里听到的真相。
我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等待着审判。
张阿姨一直安静地听着。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她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我的头发。
她的手,很粗糙,但很温暖。
等我哭够了,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她才缓缓地开了口。
“傻孩子,”她说,“不怪你。”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我心上。
“是我……是我糊涂了。”
她抬起手,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花。
“小远走了以后,我这心里,就空了。每天看着这个空荡荡的屋子,我就想,他是不是还会回来?”
“他以前最喜欢在网上买东西,隔三差五就有他的快递。每次快递员喊‘张远,有你的快递’,我就觉得,他还在这里,他没走。”
“后来……快递没了,什么都没了。我这心里,就更慌了。”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你门口的快递。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鬼使神差地,就拿了回来。我把它抱在怀里,就好像……好像又抱住了小远一样。”
“我知道这样做不对,我偷了你的东西。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太想他了。”
她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那是一种无声的哭泣,眼泪顺着她脸上的皱纹,汇成一条条小河,滴落在她深蓝色的衣襟上。
我看着她,心疼得无以复加。
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
她不是糊涂了,她只是太痛苦了。
痛苦到,需要靠偷拿邻居的快递,来维系那一点点关于儿子的、脆弱的念想。
我帮她把屋子里的快递,都整理了出来。
那些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和我那七个“别有用心”的包裹,混杂在那些她为“小远”买的东西里。
我们把它们分门别类。
属于我的,我拿回了家。
那些她买的,我们决定,捐给有需要的人。
在整理的过程中,她跟我讲了很多关于小远的事。
小远喜欢打篮球,从初中开始,就是校队的主力。
小远喜欢打游戏,为了买一个新出的游戏机,可以吃一个月的泡面。
小远很孝顺,工作后的第一个月工资,就给她买了一件金首饰,她一直锁在柜子里,舍不得戴。
小远……
她每说一句,眼里的光,就亮一分。
仿佛那个叫“小远”的男孩子,就活生生地站在我们面前。
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了进来,在飞舞的尘埃中,拉出一条条金色的光柱。
屋子里的那股陈旧的气味,似乎也淡了一些。
从那天起,我跟张阿姨,成了一种奇怪的“母女”。
我会经常去她家,陪她聊聊天,帮她做点家务。
她会变着法地给我做好吃的。
红烧肉,可乐鸡翅,还有她最拿手的韭菜鸡蛋馅儿的饺子。
她说,这些都是小远爱吃的。
我吃着她做的饭,听她讲小远的故事,感觉自己也成了这个家庭的一份子。
我开始理解,她为什么会把我错认成她的儿子。
我们都一样,是独自生活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孤独的个体。
只是,我的孤独,是暂时的。
而她的孤独,是永恒的。
我试着,用我的方式,去填补她心里那个巨大的空洞。
我教她用智能手机,教她怎么视频聊天。
我帮她联系上了她远在老家的亲戚。
我鼓励她多出去走走,去参加社区的老年活动。
她的生活,开始有了一点点色彩。
她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
虽然,在很多个不经意的瞬间,我还是能从她浑浊的眼睛里,看到那化不开的悲伤。
我知道,有些伤口,是永远无法愈合的。
我能做的,只是陪着她,让她在剩下的日子里,不那么孤单。
有一次,我们一起在楼下散步。
阳光很好,暖洋洋的。
一个快递小哥骑着电瓶车,从我们身边飞驰而过,大喊了一声:“33号楼2单元502,有你的快递!”
我和张阿姨,都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502,是我家。
我们对视了一眼,都笑了。
“走吧,”我说,“阿姨,我们上楼,看看这次,你儿子又给你买什么好东西了。”
她愣了一下,随即,眼眶就红了。
她没说话,只是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她的手,还是那么干瘦,但这一次,我感觉到的,是无比的温暖。
我们一起上了楼。
一个不大的快递盒子,静静地躺在我家门口。
我拿起来,递给她。
“阿姨,你来拆。”
她摇摇头。
“不了,”她说,“是你的东西。”
她的声音,很平静。
我知道,她已经走出来了。
虽然很难,但她正在努力地,从那段痛苦的记忆里,走出来。
我拆开快递,里面是我新买的一条围巾,米白色的,很柔软。
我把它拿出来,围在了张阿姨的脖子上。
“阿姨,送给你,”我说,“天冷了,出门戴着,暖和。”
她摸着脖子上的围巾,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
但这一次,她的脸上,带着笑。
那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容。
就像她阳台上,那些盛开的天竺葵。
后来,我帮张阿姨联系上了她的儿子,小远的大学同学。
他们组织了一个小小的线上追思会。
在视频里,我看到了很多张年轻的面孔,他们分享着和小远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我这才知道,小远是一个那么阳光,那么温暖的男孩子。
他会为了帮助同学,自己熬夜做项目。
他会在朋友失恋的时候,陪着他喝一整夜的酒。
他会偷偷地给山区的小朋友,寄去文具和书本。
张阿姨看着屏幕里,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听着那些关于儿子的,她从未听过的故事,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不停地流泪。
追思会结束的时候,一个叫李哲的男生,也是小远的室友,忽然对张阿姨说:“阿姨,您别难过,小远虽然走了,但他一直活在我们心里。我们都是您的孩子。”
屏幕那头,所有的同学,都异口同声地喊道:“阿姨,我们都是您的孩子!”
那一刻,张阿姨再也绷不住了,她趴在桌子上,哭得像个孩子。
我知道,那是释怀的眼泪。
是啊,生命虽然会终结,但爱,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延续下去。
就像小远,他把他的温暖和善良,留给了身边的每一个人。
而我们,又把这份温暖,传递给了他的母亲。
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针不扎在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有多痛。
但我们可以选择善良。
选择在别人痛苦的时候,伸出一只手,哪怕只是给予一个拥抱,一句安慰。
那场因为快递而起的风波,最终以一种我从未想过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它让我明白,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心酸和苦楚。
我们每天行色匆匆,与无数人擦肩而过。
我们抱怨着生活的不易,工作的压力,却很少停下脚步,去看看身边的人。
那个总是沉默的邻居,那个每天为你送餐的外卖员,那个在深夜里清扫街道的环卫工……
他们每个人的身后,都有一段属于自己的故事。
我们无法去探究每一个故事的细节,但我们可以,保留一份最基本的,对他人的体谅和善意。
不要轻易地去评判一个人,因为你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就像我,如果不是那个善良的快递小哥,如果不是那七个货到付款的快递,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张阿姨的秘密。
我可能会一直把她当成一个爱占小便宜的、奇怪的老太太。
我们会继续生活在同一栋楼里,做着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会因为丢失快递而烦恼,她会因为思念儿子而痛苦。
我们之间的那扇门,将永远紧闭。
幸好,没有如果。
现在,我和张阿姨,成了最亲的邻居。
我家的门,经常为她敞开。
她家的厨房里,也时常飘出为我而做的饭菜香。
楼道里那股陈旧的气味,似乎也被这饭菜的香气,冲淡了许多。
有时候,我收到快递,会故意放在门口,然后敲敲她的门。
“阿姨,帮我看一下快递啊,我出去一趟!”
她会笑着走出来,把快递拿到她家里,小心地放好。
等我回来,再亲手交给我。
我们都默契地,没有再提“小远”这个名字。
但我们都知道,他一直都在。
他化作了阳光,化作了空气,化作了我们之间,那份超越血缘的,温暖的亲情。
生活,还在继续。
烦恼,也依然存在。
但这栋老旧的居民楼,在我眼里,却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楼上孩子拍皮球的声音,好像也变得可爱了起来。
隔壁夫妻的争吵,似乎也成了生活里,一首走了调的插曲。
因为我知道,在这栋楼里,有一盏灯,是为我而亮的。
有一个人,在等我回家。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