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年,我把中奖彩票藏在鞋底,老婆洗鞋时发现,连夜跑了
发布时间:2025-11-13 11:13 浏览量:1
1996年的夏天,黏糊糊的,像一块化了一半的麦芽糖。
风扇有气无力地转着,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
我叫陈峰,三十岁,刚刚从红星机械厂“下岗”三个月。
“下岗”这词,说得好听,其实就是被厂里一脚踹了出来。
我老婆林慧在街道纺织小组上班,一个月工资刚够一百出头,两个人,一张嘴,还有她那个常年吃药的妈。
日子过得像被水泡发的隔夜馒头,又软又没味儿。
那天我揣着兜里最后五块钱,在街上晃荡。
本想买包烟,抽完拉倒。
路过街角那个彩票站,红布条拉着,“特等奖五万!”
五万。
在96年,五万块钱能把人砸晕过去。
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攥着那张花了四块钱买来的、印着一串数字的薄纸片,我心里是空的。
还剩一块钱,买了两个馒头。
回家路上,我把馒头揣在怀里,那张彩票,被手心的汗濡湿了,黏糊糊的。
林慧已经下班了,正在厨房里忙活。
一股呛人的油烟味,是炒土豆丝。
“回来了?”她头也没回。
“嗯。”我把馒头放在桌上。
她看了一眼,“又买馒头?家里不是还有点米吗?”
“顺路。”我不想多说。
那晚,我们俩就着一盘盐放多了的土豆丝,啃了四个馒头。
她一直在说她妈的药又快没了,小组里李姐的老公去深圳发了财,谁谁谁家的孩子考上了大学。
我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我脑子里全是那串数字。
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林慧在我身边,呼吸均匀,她太累了。
我悄悄爬起来,打开抽屉里那台红灯牌收音机,拧到最小声。
“……下面播报今晚的福利彩票中奖号码……”
滋啦的电流声里,一个一个数字蹦出来。
我拿着彩票,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第一个,对上了。
第二个,也对上了。
当最后一个数字从收音机里那个毫无感情的女声嘴里念出来时,我感觉自己全身的血都冲到了头顶。
五万。
我中了五万。
我没敢出声,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牙齿咬着手背,疼。
我怕自己会叫出来。
我坐在黑暗里,看着窗外那一点点微弱的月光,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五万块,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厂里买断工龄,也就给了我两千。
我可以换个大点的房子,可以给林慧买她念叨了半年的那条金项链,可以让她妈吃最好的药。
我可以……
一个念头,像毒蛇一样,从我心里钻了出来。
我不能告诉林慧。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为什么?
她是我老婆啊。
可那条毒蛇在我心里吐着信子,一遍遍地告诉我:
不能说。
说了,这钱就没了。
她妈的药,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要娶媳D妇的彩礼,七大姑八大姨的“借钱”,会像蚂蟥一样,把这笔钱吸干。
最后,什么都剩不下。
我需要这笔钱,做一件大事。
我要开个店,做老板。
我要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都睁大眼睛看看,我陈峰不是废物!
这个念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坚定。
我看着手里那张薄薄的纸,它现在比我的命还重要。
藏哪儿?
家就这么大,一个柜子,一张床,几个箱子。
林慧是个仔细人,犄角旮旯她都摸得清清楚楚。
我急得在原地打转,目光扫过地上的那双解放鞋。
我穿了三年的鞋,鞋底都快磨平了。
鞋底。
我眼睛一亮。
我找到一把小刀,悄悄溜进厨房,关上门。
我把鞋垫抽出来,一股酸臭味扑面而来。
我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沿着鞋垫的边缘,划开一道口子。
然后,我把那张叠得方方正正的彩票,塞了进去。
为了保险,我还找了个最小的塑料袋,把它套上。
塞好,再把鞋垫放回去。
天衣无缝。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刚完成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从那天起,那双解放鞋就跟长在我脚上一样。
吃饭穿,睡觉也恨不得穿着。
林慧奇怪地问我:“你捂着那双破鞋干嘛?脚不臭啊?”
“舒服,穿惯了。”我含糊地回答。
她白了我一眼,没再多问。
我开始计划我的“大事”。
每天假装出去找工作,其实是去市里最热闹的商业街踩点。
看哪个门面房在转租,看人家卖服装的、开饭馆的,生意怎么样。
我心里揣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走在人群里,感觉自己跟别人都不一样。
他们是为了一日三餐奔波的凡人。
而我,陈峰,是一个怀揣着五万巨款的未来大老板。
这种感觉,让我飘飘然。
回到家,面对林慧那张写满愁苦的脸,我又被打回原形。
“今天去人才市场了?有合适的吗?”她一边给我盛饭一边问。
“没,哪有那么容易。”我心虚。
“唉,下个月的房租怎么办?我妈那边……”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耐烦地打断她,“天天钱钱钱,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
我吼完就后悔了。
她愣住了,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陈峰,你吼我干什么?我不是为了这个家吗?你下岗了,我怪过你一句吗?”
“我……”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是啊,她没怪过我。
她只是把所有担子都自己扛了起来,人比以前更瘦了,话也更少了。
我心里一阵刺痛。
我想告诉她,别怕,我们有钱了,有五万块!
可话到嘴边,又被我咽了下去。
不行。
还不是时候。
等我把店开起来,赚了钱,再给她一个惊喜。
对,惊喜。
我这样安慰自己。
那晚,她背对着我,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躺在她身边,第一次觉得,脚底那张彩票,有点硌得慌。
日子就在这种煎熬和期待中一天天过去。
我变得越来越神经质。
下雨天,我宁愿光着脚蠚水,也要把鞋提在手里。
谁要是不小心踩到我,我能跳起来骂半天。
林慧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像看一个。
“陈峰,你到底怎么了?”她不止一次地问我。
“没事,就是心烦。”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怕她从我眼睛里,看出那个天大的秘密。
转机,或者说,劫难,发生在一个星期后。
那天我去看门面,跟一个中介多聊了几句,回来晚了。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肥皂味。
我心里“咯噔”一下。
厕所里,林慧正蹲在地上,卖力地刷着一双鞋。
那双鞋,黑色的,橡胶底,帆布面。
是我的那双解放鞋。
我的血,瞬间就凉了。
“你……你干嘛洗我鞋?”我的声音都在发抖。
林慧抬起头,一脸莫名其妙:“你这鞋都成什么样了?前两天你踩了一脚泥,都干在上面了,臭得整个屋子都待不了人。我给你刷刷。”
“谁让你刷的!我不是说了我自己来吗!”
我几乎是扑过去的,想把鞋抢回来。
我的反应太激烈了。
林慧吓了一跳,手一松,鞋掉进了水盆里。
她站起来,皱着眉看我:“陈峰,你发什么疯?不就一双破鞋吗?”
“我……”
我看着那双在水盆里泡着的鞋,脑子里一片空白。
完了。
全完了。
林慧的疑心更重了,她盯着我,又看看盆里的鞋。
她弯下腰,把鞋捞了出来。
水顺着鞋往下淌。
她把手伸进鞋里,去掏那个鞋垫。
“别动!”我喊了一声,声音都变了调。
我的喊声,反而让她停住了。
她狐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毅然决然地,把湿透了的鞋垫抽了出来。
鞋垫一出来,那个小小的,被我捏得皱巴巴的塑料袋,就从鞋垫和鞋底的夹层里,滑了出来。
它掉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那么显眼。
时间仿佛静止了。
我看着那个塑料袋。
林慧也看着那个塑料袋。
她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好奇,再到震惊,最后,变成了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冰冷的平静。
她慢慢蹲下身,捡起了那个塑料袋。
她的手指,有点抖。
她捏开袋口,从里面,倒出了那张同样被水汽浸得有些发软的彩票。
她展开。
上面的数字,清晰可见。
她又抬起头,看着我。
那眼神,我不认识。
里面没有愤怒,没有狂喜,只有一片死寂的荒漠。
“这是什么?”她问,声音很轻,很平。
“我……我……”我感觉自己的喉咙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问你,这是什么?”她又问了一遍。
“彩票。”我终于挤出两个字。
“中奖了吗?”
“……中了。”
“多少?”
“五万。”
我说完这三个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只剩下风扇还在吱呀吱呀地转。
林慧没说话。
她就那么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为她会扑上来,给我一巴掌,或者抱着我痛哭。
但她没有。
她只是慢慢地站起来,把那张彩票,轻轻地放在了桌上。
然后,她转身走进了房间。
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想进去解释。
我想告诉她我的宏伟蓝图,我的惊喜计划。
可我的脚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过了一会儿,她从房间里出来了。
手里拎着一个小布包,就是她平时回娘家时带的那个。
她换了一件干净的衬衫。
她走到我面前,把桌上那张彩票推到我这边。
“陈峰。”她开口了,声音还是那么平静。
“上个星期,我妈住院,急需五百块钱手术费。我求了你三天,你从兜里掏出五块钱,说,‘我就剩这么多了’。”
我的心,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
“我弟说要跟对象去趟城里,买件像样的衣服,想借一百块钱。你当着他的面,把家里的米缸打开,说,‘米都快没了,哪有钱’。”
“昨天,我发高烧,想让你给我买包一块五的退烧药。你说,‘喝点热水,扛一扛就过去了’。”
她每说一句,我的头就低一分。
我像一个被公开审判的犯人,无地自容。
“我以为,我们是真穷。”
“我以为,你是真的没办法。”
“我甚至还在想,你下岗了,压力大,心情不好,我要多体谅你。”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现在我明白了。”
“陈峰,我们不是穷,是你觉得我,还有我的家人,不配花你的钱。”
“不,不是的!林慧你听我解释!”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急切地抓住她的胳膊。
“我……我是想攒着这笔钱,干一番大事业!开个店!等我们有钱了,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是为了我们俩的将来啊!”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怜悯。
“我们的将来?”
“陈峰,在你穿着这双藏着五万块钱的鞋,看着我为了几块钱发愁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没有将来了。”
她轻轻地,却异常坚定地,甩开了我的手。
“这钱,是你的,你自己留着,干你的大事吧。”
她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
没有回头。
我愣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
夏天的风从外面灌进来,吹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桌上,那张湿漉漉的彩票,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我赢了五万块。
我输掉了我的全世界。
那天晚上,我没睡。
我就坐在那张小桌子旁边,对着那张彩票,坐了一夜。
天亮的时候,我才像活过来一样。
她会回来的。
她只是一时生气。
等她气消了,就会回来的。
她能去哪儿?她就那么一个小包,除了娘家,她没地方可去。
我抓起那张已经干透了的彩票,揣进兜里,冲了出去。
我得去把她找回来。
我得去解释清楚。
到了她娘家,一个破旧的小院子。
开门的是她弟弟林强。
林强看见我,脸立刻就拉了下来,堵在门口。
“你来干什么?”
“我找林慧,她是不是在这儿?”我急切地问。
“我姐不想见你。”林强硬邦邦地说。
“你让我跟她说句话,就一句!”
“说什么?说你怎么藏着五万块钱,看我们家笑话的吗?”林强的眼睛里冒着火。
我愣住了,她全说了。
“陈峰,我以前觉得你就是穷点,人还算老实。我没想到你这么不是东西!”
“我姐为了给你省钱,一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我妈动手术,她急得哭了一晚上,你呢?你他妈的脚底下踩着五万块钱,你心安吗?”
他越说越激动,指着我的鼻子骂。
“你给我滚!我们家不欢迎你!”
院子里传来她妈虚弱的咳嗽声。
“小强,让谁滚啊?”
“妈,没事,一个要饭的。”林强对着屋里喊,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我。
我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要饭的。
是啊,我现在不就是要饭的吗?
我是在乞求她的原谅。
“林慧!林慧你出来!”我冲着院子里大喊。
“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屋里的门帘动了一下,林慧的脸一闪而过。
她的眼睛是肿的,显然哭过。
她看了我一眼,又立刻把帘子放下了。
那一眼,比骂我一句还让我难受。
里面充满了失望和决绝。
“滚!再不滚我揍你了!”林强推了我一把。
我踉跄了一下,站在原地没动。
“林慧!”
林强看我不走,真的急了,挥着拳头就上来了。
我没躲。
拳头砸在我的脸上,嘴角立刻就尝到了一股血腥味。
我还是不动。
“你打,你打死我算了!”我冲着他吼。
也许是我的样子太狼狈,也许是屋里她妈说了句什么。
林强停手了,指着我,喘着粗气。
“陈峰,我姐说了,她跟你,完了。让你别再来烦她。”
“你走吧。”
他“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我被关在了门外。
我在那扇紧闭的门前站了很久,直到太阳晒得我头晕眼花。
我像个游魂一样往回走。
路过彩票中心,我走了进去。
把那张皱巴巴的彩票递给工作人员。
当那厚厚的一沓,五万块钱现金拍在我面前时,我没有任何感觉。
不激动,也不兴奋。
这钱,沉甸甸的,烫手。
我把钱用报纸包好,揣在怀里,回了那个空无一人的家。
屋子里,还残留着她的气息。
桌上,我们吃饭的碗筷还摆在那里。
床上,她睡过的地方,枕头还是陷下去的。
可她人不在了。
我把钱,五万块,全都摊在床上。
红色的,崭新的钞票,铺了半张床。
在96年,这笔钱,可以让一个普通家庭,过上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可我看着这些钱,只觉得刺眼。
我抓起一把钱,又无力地松开。
钱纷纷扬扬地落下,像一场红色的雪。
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我以为钱能给我带来尊严,能让我扬眉吐气。
可我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尊严”,弄丢了最珍贵的东西。
什么狗屁大事业。
什么狗屁惊喜。
全都是我自私的借口。
我就是不信任她。
我就是骨子里看不起她那个需要接济的家。
我就是个混蛋。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出门。
我就守着这一屋子的钱和一屋子的回忆。
我开始疯狂地想念她。
想她做的虽然咸但热乎的土豆丝。
想她晚上睡觉时,轻轻的呼吸声。
想她看到我下班回家时,那句淡淡的“回来了?”。
这些我曾经不以为意的东西,现在都成了扎在我心口的刀子。
一个星期后,我瘦了一圈,胡子拉碴。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得把她找回来。
就算跪下求她,我也要把她求回来。
我从那堆钱里,抽出了一万块。
剩下的四万,我用一个布袋子装好,藏在了床底下。
我拿着那一万块钱,又去了她娘家。
这次,我学聪明了。
我没直接上门。
我等在胡同口。
等到下午,林强从外面回来。
我拦住了他。
他看见我,又要发火。
我没等他开口,直接把那一万块钱塞到他怀里。
“这是给阿姨看病的。”我说。
林强愣住了。
一万块,他可能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现金。
他抱着那沓钱,手足无措。
“你……你这是干什么?收买我?”
“不是。”我摇摇头,声音沙哑,“这是我该做的。以前是我混蛋。你拿去,给你妈治病,剩下的,你留着用。”
“我姐不会因为这个就原谅你的。”林强把钱往回推。
“我没指望她原谅我。”我说,“我只想让她知道,我后悔了。你告诉她,我不是人,我对不起她。”
我说完,转身就走。
我没脸再待下去。
我不知道这一万块钱有没有用。
但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
我开始真正地去找工作。
我不能再眼高手低了。
什么大老板,都是狗屁。
我得先活下去。
我在一个建筑工地上找了个搬砖的活。
一天三十块钱。
很累。
每天收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骨头都散架了。
但我心里踏实。
我把每天挣的钱,都小心地存起来。
我想,等我攒够了钱,我就去她面前,告诉她,我陈峰虽然没本事,但我能靠自己的力气养活她。
我每天都去她娘家那条胡同口站一会儿。
我不敢靠近,就在远处看一看。
我希望能看到她。
哪怕只是一个背影。
但我一次都没看到过。
一个月后,我攒了八百多块钱。
那天发了工钱,我揣着钱,心里盘算着,给她买那条她念叨过的金项链,还差多少。
我一边想,一边习惯性地往她家那条胡同走。
刚到胡同口,我就看见林强从里面出来。
他看见我,犹豫了一下,朝我走了过来。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我姐……走了。”林强低着头说。
“走了?去哪了?”我急忙问。
“跟我们一个远房亲戚,去南方了。好像是……深圳。”
深圳。
那么远。
“她……她什么时候走的?她有没有说什么?”我的声音都在抖。
“走了快半个月了。”林强说,“她没说什么。就让我把这个给你。”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东西,递给我。
是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
我打开,里面是一枚戒指。
是我们结婚时,我花二十块钱,在地摊上给她买的铜戒指。
她说,这是她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现在,她还给我了。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我一个三十岁的男人,蹲在马路边上,哭得像个孩子。
她不要我了。
她真的不要我了。
林强站在我旁边,叹了口气。
“陈峰,你给的那一万块,我姐一分没要。她说,那是你的钱。她让我还给你。”
“她还说,她不是为了钱。她就是……心死了。”
心死了。
这三个字,像三把刀,插在我的心脏上。
我把那枚戒指死死地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硌得我手心生疼。
她走了。
带着一颗死去的心,去了那个叫深圳的,遥远的地方。
而我,还守着这四万块钱,守着这个空壳一样的家。
我成了这个城市里,最富有的穷光蛋。
那天之后,我辞了工地上的活。
我拿着剩下的四万块钱,也踏上了去南方的火车。
我不知道去哪找她。
深圳那么大,找一个人,比大海捞针还难。
但我必须去。
就算找不到,我也要去她待过的城市,呼吸她呼吸过的空气。
绿皮火车咣当咣当了三天三夜。
我没买卧铺,就坐在硬座上。
车厢里挤满了人,充满了各种味道。
汗味,泡面味,脚臭味。
所有人都对未来充满了向往,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希望的光。
只有我,像个行尸走肉。
到了深圳,走出火车站的那一刻,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这里的一切,都和我生活了三十年的那个小城,完全不一样。
我像个土包子一样,站在人群里,不知所措。
我把钱缝在内衣的夹层里,这是我全部的家当,也是我唯一的希望。
我开始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深圳的大街小巷里寻找。
我没有她的照片,只能凭着记忆,在人海中搜索那张熟悉的脸。
我去了工厂区,因为她是纺织女工,我想她可能会找类似的工作。
我去了商业街,因为她说想看看大城市的繁华。
我每天从早走到晚,脚上磨出了血泡。
晚上,就找个最便宜的小旅馆住下,十块钱一晚的大通铺。
一个月过去了,我一无所获。
深圳太大了,人太多了。
我带来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了。
我再一次,陷入了绝境。
一天晚上,我饿得实在受不了,在路边摊买了一碗炒粉。
我一边吃,一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每个人都步履匆匆,为了生活奔波。
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我来这里干什么?
就算找到了她,又能怎么样?
她已经心死了。
我还能用什么来挽回?
一碗炒粉吃完,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要留下来。
我要在这里,真正地干出一番事业。
不是为了向谁证明什么。
就是为了我自己。
为了让我自己,活得像个人样。
我用身上最后的一点钱,在一个人流量大的城中村,租下了一个小小的摊位。
我支起一口锅,开始卖我们老家那边的小吃,煎饼果子。
我不会做,就自己琢磨。
第一天,面糊不是稀了就是稠了,摊出来的饼,要么糊了,要么不熟。
一天下来,一个都没卖出去。
晚上,我自己就着咸菜,把那些失败品都吃了。
第二天,我继续。
第三天,我终于摊出了一张像样的饼。
一个路过的小伙子,买了我开张以来的第一份煎饼。
他吃了一口,说:“味道还行。”
我拿着那两块钱,手都在抖。
比我当初拿到五万块钱,还要激动。
我的小摊,就这么开起来了。
我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和面,准备酱料,切葱花。
一直忙到深夜。
很累,但心里很满。
我不再去想林慧,或者说,我把对她的思念,都埋在了心底。
我只想做好我的煎饼。
我的手艺越来越好,生意也慢慢好了起来。
很多人都喜欢我这个北方口味。
他们叫我“煎饼陈”。
一年后,我攒下了一些钱。
我不再摆摊,租下了一个小小的门面。
我的“陈记煎饼”开张了。
我雇了一个小工,自己还是每天在店里忙活。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生意越来越好。
两年,三年……
1999年的冬天,我已经不再是那个穷困潦倒的下岗工人陈峰了。
我在深圳买了一个小小的房子,虽然是二手的,但那是真正属于我自己的家。
我的店,也从一家,变成了三家。
大家都叫我陈老板。
我有了钱,比当初那五万,多了很多倍。
但我还是一个人。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家里,还是会想起她。
想起她给我做的土豆丝。
想起她那双失望的眼睛。
想起她还给我的那枚铜戒指。
那枚戒指,我一直贴身放着。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初我没有藏起那张彩票,现在会是什么样?
我们可能还在那个小城里,住着那个破旧的出租屋。
她可能还在为她妈的医药费发愁。
我可能还在工地上搬砖。
但是,她会在我身边。
我们会一起吃晚饭,她会抱怨我袜子又乱丢了,我会嫌她做的菜盐又放多了。
我们会吵架,但我们还在一起。
那样的日子,虽然穷,但现在想起来,却觉得无比温暖。
我试着去找过她。
我托了很多人打听。
但都没有消息。
她就像一滴水,消失在了深圳这片大海里。
我也渐渐死了心。
也许,这辈子,我们都不会再见了。
2002年,我三十六岁。
我的煎饼店,已经成了深圳小有名气的连锁品牌。
我开着一辆桑塔纳,穿着名牌西装,出入各种酒会和饭局。
我已经习惯了别人叫我陈总。
我已经快要忘记,那个穿着解放鞋,在街上晃荡的陈峰了。
那天,我开车去一家新开的分店视察。
路过一个街心公园。
我看到一个女人,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在玩滑梯。
女人穿着一件朴素的连衣裙,脸上带着温柔的笑。
她看着小男孩,眼神里充满了爱意。
我的车,像被施了魔法一样,慢慢地停在了路边。
我看着那个女人。
那张脸,虽然经过了岁月的打磨,添了几分沧桑。
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林慧。
我的心,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
她看起来,过得很好。
很平静,很幸福。
她身边,没有我。
小男孩从滑梯上滑下来,摔了一跤,哭了。
她赶紧跑过去,把他抱起来,轻轻地拍着他身上的土,柔声安慰着。
那一幕,那么温馨,那么美好。
也那么刺眼。
我坐在车里,手脚冰凉。
我有很多话想跟她说。
我想问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我想告诉她,我后悔了,我一直在找她。
我想把那枚铜戒指还给她。
我推开车门,想走过去。
但我的脚,却像当年一样,灌满了铅。
我走过去,能说什么呢?
打破她现在平静的生活吗?
告诉她,我现在有钱了,我可以给你更好的生活?
她需要的,从来就不是钱。
我有什么资格,再去打扰她?
一个男人,骑着一辆自行车,停在了她身边。
男人从车上下来,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包,另一只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三个人,有说有笑地,朝公园外走去。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男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T恤。
但他看着林慧的眼神,充满了宠溺和爱护。
那是我,从来没有给过她的。
他们一家三口,从我的车前走过。
林慧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了我的车窗。
我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了零点一秒。
她的眼神,先是掠过,然后,停顿了一下。
有一丝疑惑,一丝惊讶。
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她转过头,继续和身边的男人说着话,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个无关紧g要的陌生人。
她没有认出我。
或者说,她认出来了,但她选择了,不认识我。
我坐在车里,看着他们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街角。
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我终于明白了。
有些错,犯了,就是一辈子。
有些失去,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发动了车子,掉头。
没有再去我的分店。
我开车去了海边。
我把车停在沙滩上,走下车。
海风吹着,带着一股咸腥味。
我从怀里,掏出那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
打开,是那枚已经发黑的铜戒指。
我看着它,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它扔向了大海。
戒指在空中划过一道小小的弧线,落入水中,连一朵水花都没有溅起。
再见了,林慧。
再见了,我那段回不去的过去。
我赢了一场五万块的彩票,却输掉了用多少个五万都换不回来的你。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去刻意打听她的消息。
我继续做我的生意,把我的煎饼店,开到了全国各地。
我成了很多人眼里的成功人士。
但我知道,我的心,缺了一块。
那一块,随着那枚铜戒指,永远地沉在了1996年那个黏糊糊的夏天里。
有时候,我会路过彩票站。
看到那些满怀希望买彩票的人,我都会想起当年的自己。
我会想,如果时间能倒流,回到我刮开彩票的那一刻。
我会怎么做?
我想,我会第一时间跑回家,把那张彩票塞到林慧手里。
然后抱着她,告诉她:“老婆,我们有钱了!”
我会看到她惊讶,然后狂喜的脸。
我们会一起计划,怎么花这笔钱。
可能会为先给她妈治病,还是先给我买身新衣服吵起来。
但吵完,我们还是会睡在同一张床上。
第二天早上,阳光会照进我们那个小小的出租屋。
她会做好早饭,喊我起床。
那样的生活,真好。
可惜,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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