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把我的猫送人,我没吵,默默把他收藏多年的球鞋全扔了

发布时间:2025-11-14 10:02  浏览量:1

周鸣是晚上九点半回来的,带着一身火锅味和微醺的酒气。

他哼着不成调的歌,在玄关换鞋,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老婆,我回来啦。”

我没应声。

我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电视是关着的,漆黑的屏幕上,映出我面无表情的脸。

屋子里太安静了。

安静得能听到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咔哒”声,一声,又一声,像踩在心上的鼓点。

“团子呢?”他随口问了一句,一边脱外套一边往里走,“今天这么乖,没出来接我?”

团子是我的猫。

一只我从纸箱里捡回来的,养了三年的橘白相间的小土猫。

它最喜欢周鸣,因为周鸣回家总比我早,会偷偷给它开罐头。每天只要听到钥匙声,它就会第一个冲到门口,用小脑袋去蹭他的裤腿。

今天没有。

我的心,从下午五点开始,就一点一点往下沉,现在已经沉到了冰冷的海底。

“林薇?”周鸣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走到我面前,挡住了那片漆黑的屏幕,“怎么了?不高兴?”

我抬起头,慢慢地,一寸一寸地,看着他。

他的脸上还带着酒后的红晕,眼神里带着一丝没来得及消散的笑意,和一丝面对我沉默的困惑。

“周鸣,”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我自己都觉得陌生,“团子呢?”

他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那一瞬间,他眼神里的闪躲,像一根最细的针,精准地扎进了我的心脏。

“哦,你说猫啊,”他移开视线,故作轻松地去倒水,“我一个同事,你知道的,老王,他家住郊区,带院子的那种,说他女儿特别喜欢猫。”

“下午他来我们这儿办点事,看到团子,喜欢的不得了。我就……我就让他带回去了。”

他端着水杯,不敢看我。

“那种大院子,比我们这鸽子笼强多了,猫过去能撒欢跑,多好。”

“我寻思着,反正就是个小,在哪儿不是养。”

他一口气说完,然后小心翼翼地观察我的表情,仿佛在等待一场意料之中的狂风暴雨。

我没有。

我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我只是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原来,一个人心死的瞬间,是听不到任何声音的。

没有撕心裂肺的嘶吼,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

世界一片寂静。

只有他那些轻飘飘的、自以为是的辩解,像羽毛一样,一片一片,落在我已经冰封的心湖上,激不起半点涟漪。

“哦。”

很久之后,我听到自己发出了一个单音节。

周鸣愣住了,似乎没料到是这个反应。他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什么“你别无理取闹”、“不就是只猫吗”、“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好”,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就……哦?”他试探着问。

“嗯,”我点点头,把抱枕放到一边,站起身,“知道了。我有点累,先睡了。”

我从他身边走过,没有再看他一眼。

他身上的火锅味,混杂着廉价的香水和烟草气息,熏得我一阵反胃。

我走进卧室,关上门,反锁。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我腿一软,缓缓地滑坐在了地上。

眼泪终于在这一刻决堤,无声地,汹涌地,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砸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我死死地咬住自己的手背,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

我不能哭出声。

我不想让他听到。

我不想让他以为,他的胜利,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的。

团子。

我的团子。

三年前,我被上一个项目折磨得没日没夜,身心俱疲,最后还被领导甩锅,灰溜溜地辞了职。

那段时间,我整个人都是灰色的。

周鸣劝我:“别想那么多了,就当休息了,我养你。”

可他每天早出晚归,酒局不断,所谓的“养我”,不过是每个月扔给我一笔固定的生活费。

我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觉得自己像个被圈养的废物。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在小区楼下的垃圾桶旁边,看到了那个湿透的纸箱。

团子就在里面,叫声微弱得像蚊子哼。

巴掌大的一小团,眼睛都没完全睁开,浑身的毛都黏在一起,又湿又冷,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我鬼使神差地把它抱回了家。

我用吹风机给它吹干毛,用温水兑了羊奶粉,拿针管一点一点地喂它。

它活下来了。

它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眼,是我。

那段最难熬的日子,是它陪我度过的。

我通宵改简历,它就趴在我脚边打呼噜。我接到面试失败的电话,沮丧地躺在沙发上,它就会跳到我肚子上,用小脑袋蹭我的下巴。

它那么小,那么软,那么依赖我。

它是我的精神寄托,是我在这个冰冷城市里,唯一的,毫无保留的温暖。

而周鸣,他把它称之为“小”。

他说,“在哪儿不是养”。

我忽然想笑。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是啊,在他眼里,一切不能用金钱和利益衡量的东西,都是没有价值的。

我的感受,没有价值。

团子的陪伴,没有价值。

这个家里,唯一有价值的,或许就是他书房里那整整一面墙的宝贝。

他的球鞋。

那些花了大几千,甚至上万块,从各种渠道抢来的,限量款、联名款、签名款……

他给它们专门做了一面亚克力墙,每一双都像艺术品一样陈列着。

每天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书房看一眼他的鞋。

用专门的软布擦拭,用专业的养护剂保养,小心翼翼,如待珍宝。

有一次,团子趁他没关门,溜了进去,在一个鞋盒上磨了磨爪子。

他发现后,脸都黑了。

他冲我大吼:“管好你的猫!知不知道这双鞋多少钱?抓坏了你赔得起吗?”

我当时还跟他吵,我说:“不就是一个鞋盒吗?鞋子又没坏!”

他说:“你不懂就别瞎说!这是我的心血!”

心血。

原来那才是他的心血。

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忽然就想通了。

人是不能讲道理的。

尤其是跟一个根本不在乎你的人。

你必须用他能听懂的语言,去跟他沟通。

你必须用他在乎的方式,让他感受到同等的痛苦。

这,才叫沟通。

那一晚,我几乎没睡。

周鸣在外面敲了几次门,我都没理。

后来,他大概是以为我还在闹脾气,也就回次卧睡了。

第二天早上,我起得很早。

我像往常一样,化了淡妆,换上得体的衣服,甚至还给自己煎了个鸡蛋。

周鸣起床的时候,看到我坐在餐桌前平静地吃早餐,明显松了口气。

“老婆,还生气呢?”他凑过来,带着讨好的笑,“别气了,我保证,那个老王会对团子好的。再说了,妈下周就要过来住了,她对猫毛过敏,到时候也麻烦。”

他又开始了他那套自以为是的逻辑。

我抬头,对他笑了笑。

“没有啊,不生气。”我说,“你想得挺周到的。”

他彻底放心了,脸上露出了“我就知道你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人”的得意表情。

“那就好,那就好。”他拿起一片吐司,胡乱啃了两口,“我今天约了客户,先走了啊。”

“嗯,路上小心。”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听着防盗门“咔哒”一声关上。

我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

我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口鸡蛋,喝完杯子里的牛奶。

然后,我站起身,走进厨房,拿出了家里最大号的黑色垃圾袋。

一共拿了十个。

我走向书房。

周鸣的书房,是这个家的禁地。

他从不让我进去打扫,说怕我弄坏他的宝贝。

我推开门。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房间里投下斑驳的光影。

那面亚克力鞋墙,在晨光中闪闪发光,像一座炫耀着金钱和欲望的纪念碑。

AJ的各种复刻,Yeezy的经典配色,各种明星联名,还有几双他托人从国外高价淘回来的,据说有钱都买不到的孤品。

每一双,都承载着他熬夜排队的故事,加价抢购的激动,和在朋友面前炫耀的资本。

每一双,都是他的“心血”。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皮革和胶水的高级味道。

然后,我走过去,打开了第一格亚克力门。

那是一双经典的AJ1芝加哥。

他最爱的一双。

他说,这是乔丹的颜色,是信仰。

我把它拿了出来。

入手微沉,皮质细腻,红白黑的配色,在阳光下刺眼得像一团火。

我把它扔进了黑色的垃圾袋里。

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就像一块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湖面。

接着,是第二双,第三双……

我没有丝毫犹豫。

我的动作很平静,甚至可以说,很温柔。

我一双一双地把它们从“神坛”上请下来,然后,一双一双地,放进垃圾袋。

就像在执行一个神圣的仪式。

我没有去想它们的价值。

我只是在想,团子被塞进陌生人的车里时,是不是也很害怕。

它那么胆小,除了我跟周鸣,谁都不让抱。

它会不会拼命地叫,拼命地挣扎?

那个所谓的“老王”,会像我一样,知道它喜欢吃哪种猫粮,讨厌喝凉水吗?

他会每天给它梳毛,陪它玩它最喜欢的逗猫棒吗?

还是像周鸣说的那样,把它扔在院子里,让它“撒欢跑”,自生自灭?

我的眼眶又开始发热。

但我没哭。

我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手上。

一个垃圾袋装满了,我就系上口,再拿一个。

一个,两个,三个……

那面曾经满满当当,让他引以为傲的墙,渐渐变得空旷。

最后,只剩下几个孤零零的空鞋盒。

我一共装了八个巨大的黑色垃圾袋。

每一个都沉甸甸的。

我把它们拖到门口。

这很费力,我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但我心里,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快意。

我没有把它们扔进小区的垃圾桶。

太便宜他了。

我叫了一辆货拉拉。

地址,是本市最大的垃圾中转站。

司机是个年轻小伙,看到我拖着八大袋东西,还热情地过来帮忙。

“大姐,搬家啊?这么多东西。”

“不是,”我笑了笑,“扔点不要的垃圾。”

小伙子愣了一下,大概是觉得这垃圾袋也太高级了。

但他没多问,帮我把所有袋子都搬上了车。

车子开动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

我们住了三年的家,在阳光下,像一个巨大的、沉默的盒子。

我忽然觉得,那个盒子,也该被扔掉了。

我跟着货拉拉,到了垃圾中转站。

那地方的味道,简直是人间地狱。

各种垃圾堆积如山,散发着腐烂、酸败的恶臭。

司机都捂住了鼻子。

我却像是闻不到一样。

我付了钱,请司机和那里的工作人员,帮我把那八大袋“垃圾”,扔进了压缩车前的传送带。

我亲眼看着。

看着那些黑色的袋子,随着传送带缓缓移动。

看着它们被卷进那个巨大的、轰鸣作响的钢铁巨兽的嘴里。

随着“嘎吱嘎吱”的恐怖声响,它们被挤压,变形,和那些真正的剩饭菜叶、废纸塑料,混合在一起。

再也分不清彼此。

那一刻,我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心里某个一直堵着的地方,好像通了。

我给周鸣发了条微信。

“你的鞋,我扔了。”

然后,我关掉了手机。

我在外面漫无目的地逛了一整天。

我去了以前很喜欢但很久没去过的书店,买了一本搁置在购物车里很久的小说。

我去了一家新开的咖啡馆,点了一杯最贵的单品手冲。

我还去了一趟宠物市场。

看着那些活蹦乱跳的小猫小狗,我的心又开始一阵阵地抽痛。

我终究还是没忍住,找了个角落,给周鸣那个所谓的“同事老王”打了个电话。

电话号码是我以前帮周鸣存过的。

电话接通了,那边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粗声粗气的声音:“喂?哪位?”

“你好,王哥,我是周鸣的爱人,林薇。”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哦,弟妹啊,你好你好!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一下,周鸣昨天送给您的那只猫,它……还好吗?”

那边沉默了几秒钟。

“猫?什么猫?周鸣没送我猫啊。”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我急了,“他昨天亲口跟我说,把猫送给你了,说你家有院子……”

“嗨,你别听他瞎说!”老王在那边笑了,“他前两天是问过我,说有只猫不想养了,问我要不要。我说我家老婆子最烦这些掉毛的玩意儿,养不了。怎么,他把猫弄丢了,赖我头上了?”

挂了电话,我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浑身冰冷。

原来,他连最后的体面,都懒得给我。

他甚至都懒得为他的残忍,编一个更圆满的谎言。

他到底把团子弄到哪里去了?

是随便扔在了哪个小区的楼下?还是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我不敢想。

我怕自己会疯掉。

晚上八点,我才慢吞吞地回到家。

手机开机,几十个未接来电,全是周鸣的。

微信也爆了。

从一开始的震惊和愤怒:

“林薇你他妈疯了???”

“你把我的鞋扔哪儿了???快说!!!”

“那是老子辛辛苦辛苦攒钱买的!你知不知道多贵!”

到后来的气急败坏:

“你是不是有病?为了一只破猫?!”

“我告诉你,这事没完!”

“你给我滚回来!!”

再到最后的哀求和慌乱:

“老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快回来好不好?我们谈谈。”

“鞋子到底在哪儿?还能找回来吗?求你了。”

我面无表情地滑看着这些信息,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打开家门。

屋子里一片狼藉。

沙发垫子被掀翻了,茶几上的东西扫了一地,像是被洗劫过一样。

周鸣坐在书房门口的地上,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他头发凌乱,双眼通红,看到我回来,他像看到救星一样,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

“老婆!你回来了!”他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吓人,“鞋呢?我的鞋呢?你没真扔对不对?你跟我开玩笑的对不对?”

我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忽然觉得很可笑。

为了几双鞋,他可以这样卑微,这样疯狂。

那我呢?

我失去了我的团子,我的精神支柱,在他眼里,却只是“无理取闹”。

“我扔了。”我平静地抽回自己的手,“就在你处理团子的同一天。”

“你……”他指着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为什么不可以?”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周鸣,在你心里,你的鞋,是你的心血,对吗?”

他下意识地点头。

“那我的团子,就不是我的心血吗?”

“那不一样!”他几乎是吼出来的,“鞋是钱买的!是资产!猫呢?猫算什么?一只满地掉毛,到处乱抓的!”

“”两个字,像淬了毒的刀,再次狠狠扎进我心里。

我笑了。

“对,你说得对。”我点点头,“所以,我用你听得懂的方式,跟你交流了一下。”

“你的心血没了,你会痛,会疯,会像现在这样,像条狗一样求我。”

“我的心血没了,我也一样。”

“现在,你感受到我的感受了吗?”

他愣愣地看着我,仿佛第一次认识我。

他眼里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带着恐惧的震惊。

“你……你变了,林薇。”他喃喃地说。

“我没变。”我说,“我只是不装了。”

“这些年,我一直在装。装大度,装温柔,装善解人意。你半夜喝醉了回来,我给你煮醒酒汤。你妈过来挑三拣四,说我做的菜咸了淡了,我笑着应和。你把所有的钱都拿去买你的那些‘艺术品’,忘了我的生日,我安慰自己,男人嘛,总有点爱好。”

“我以为,我的忍让和付出,能换来你的尊重和爱护。”

“但我错了。”

“周鸣,你根本就没有心。”

“你只爱你自己,和你那些能拿出去炫耀的东西。”

“在你心里,我,还有团子,我们所有的感情,所有的陪伴,可能还不如你鞋盒上的一个logo值钱。”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钉进这死寂的空气里。

周鸣彻底瘫坐在了地上。

他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

他不是明白了我的痛苦。

他是明白了,他引以为傲的,用来掌控我的那些东西——他的钱,他所谓的“养我”,他对这个家的绝对支配权——失效了。

我不再是那个可以任他拿捏的,温顺的,需要依附他才能活下去的女人了。

“林薇……”他想说什么,但喉咙里像是卡了鱼刺,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不用再给我打电话,也不用再问我鞋的下落。”我走到卧室门口,回头看了他最后一眼。

“它们被扔进了垃圾压缩车,现在,应该已经和成千上万吨的垃圾混在一起,变成了真正的垃圾。”

“就像我的心一样。”

“周鸣,我们离婚吧。”

说完,我关上了门。

这一次,我没有反锁。

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第二天,我没有再给周鸣任何开口的机会。

我起得很早,他还在次卧里昏睡。客厅里依旧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绝望和颓败的气息。

我绕过那些碎裂的杂物,给自己冲了杯咖啡。

然后,我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我是个自由插画师,我的战场,就在这方寸之间的屏幕上。

以前,为了照顾周鸣的作息,我总是尽量把工作安排在白天。他总说,不喜欢我半夜还亮着灯,咔哒咔哒地敲键盘。

今天,我不想管了。

客户催得急,我索性一口气画到了中午。

中间,次卧的门开过一次。

周鸣探出头,顶着一头鸡窝似的头发,双眼红肿,看到我若无其事地坐在电脑前,他的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有愤怒,有不甘,有迷茫,甚至还有一丝……畏惧。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我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要是想谈,就等我忙完。或者,直接找你的律师。”

他把话咽了回去,默默地关上了门。

我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像困兽一样的低吼,还有拳头砸在什么东西上的闷响。

我握着数位笔的手,紧了一下。

然后,又松开了。

疼吗?

肯定疼。

据说他那面墙上的鞋,总价值超过五十万。有些甚至是绝版,有钱也再买不到了。

那是他多年来,用无数个日夜,无数的金钱和精力,堆砌起来的王国和荣耀。

现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这种感觉,我懂。

就像我的团子,一夜之间,从我的生命里被粗暴地抹去。

那是我用三年的爱和陪伴,一点一滴,喂养出来的温暖和依赖。

也是绝版,也是孤品。

下午,我接到了婆婆的电话。

毫无意外。

周鸣,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第一反应永远是“找妈妈”。

“林薇!你是不是疯了!我听小鸣说,你把他那些鞋都给扔了?!”

婆婆的声音尖利得像要刺破我的耳膜。

“你知不知道那些鞋多贵!你这个!你是不是见不得我们家好!”

我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等她吼完一波。

“妈,”我平静地开口,“您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不然呢!我告诉你林薇,你赶紧去把鞋给我找回来!一双都不能少!不然这事没完!”

“找不回来了。”我说,“扔了。”

“你!你这个……”婆婆气得在电话那头直喘粗气,“你凭什么啊你!那是小鸣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动!”

“那他凭什么动我的猫?”我反问。

“不就是一只猫吗!”婆婆的声音又拔高了八度,“一只,能跟那些鞋比吗?再说了,我不是对猫毛过敏吗?他把猫送走,还不是为了我!为了这个家!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哦?为了您?”我轻笑一声,“妈,您上次来我们家,是半年前的事了吧?您下周要来的事,我也是昨天才听周鸣说的。为了一个半年才来一次,并且还没确定行程的您,他就得把我养了三年的猫给处理掉,是这个逻辑吗?”

婆婆被我噎住了。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可是你长辈!”

“长辈就可以不讲道理吗?”我的声音冷了下来,“周鸣把猫送走,没跟我商量。我把鞋扔了,也没跟他商量。我们俩扯平了。至于这日子还过不过得下去,那是我们俩的事,您就别跟着操心了。”

“你你你……反了你了!”婆婆在那边气得跳脚,“林薇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跟小鸣离婚,你什么都别想得到!房子是我们家买的,车子也是!你一个外地来的,你有什么!”

“我有什么,就不劳您费心了。”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然后,拉黑。

世界清静了。

我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个还没画完的卡通形象,忽然觉得,它脸上的笑容,无比讽刺。

我关掉软件,站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我的东西不多。

几箱子书,几箱子画材,还有一些当季的衣服。

这个家里,大部分空间,都被周鸣的东西占据着。他的游戏机,他的手办,他的钓具,和他那面曾经辉煌的鞋墙。

我像一个寄居蟹,蜷缩在小小的壳里。

现在,我要走了。

我把我的箱子,一个个拖到客厅中央。

周鸣又出来了。

他看着我打包行李,眼神里充满了恐慌。

“林薇,你……你来真的?”

“不然呢?”我没停下手里的动作,“你觉得我是在跟你演戏?”

“不,不是……老婆,我们再谈谈,好不好?”他走过来,试图拉我的手,被我躲开了。

他尴尬地停在原地,搓着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不跟你商量就把猫送走。我……我混蛋!我不是人!”他开始扇自己的耳光,啪啪作响。

这是他的老套路了。

一出事,就用这种自残的方式,博取我的心软。

以前,很管用。

现在,我看着他,只觉得滑稽。

“周鸣,别演了。”我说,“没意思。”

“我没演!”他急了,“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你把鞋扔了,我活该!我认!只要你不走,怎么样都行!我们不离婚,好不好?”

“那团子呢?”我停下来,看着他,“你能把它变回来吗?”

他哑口无言。

“我昨天给老王打过电话了。”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你根本没把猫送给他。你骗我。”

他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你……你到底把它弄到哪里去了?”我逼近一步,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扔了?还是卖了?你说啊!”

“我……我……”他眼神躲闪,支支吾吾,“我把它……放到小区门口了……”

“哪个小区?”

“就……就我们小区……”

“然后呢?”

“我寻思着,可能会有好心人收养它……”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几乎听不见。

好心人。

多可笑的词。

在一个连主人都可以随意抛弃它的世界里,去指望一个虚无缥缈的“好心人”。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疼得我无法呼吸。

团子那么亲人,那么没心没肺。

它会不会以为,主人只是跟它玩捉迷藏?

它会不会在原地,傻傻地等,等那个把它抛弃的人,回去接它?

下雨了怎么办?天黑了怎么办?遇到坏人,遇到别的流浪猫狗欺负它怎么办?

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我曾经以为可以托付一生的男人,忽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他不是蠢,他是坏。

是那种根植于骨子里的,极度自私的冷漠。

“周鸣,”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在你把它放下车的那一刻,我们之间,就彻底结束了。”

“不是因为那几十万的鞋,也不是因为你骗我。”

“是因为,你亲手杀死了我心里,最后一点对你的信任和指望。”

我拖着最后一个行李箱,走向门口。

周鸣没有再拦我。

他只是瘫坐在地上,看着我,像看着一个正在远去的,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挽回的幻影。

我打开门,外面的风灌了进来,吹乱了我的头发。

我没有回头。

我怕一回头,就会忍不住冲上去,掐死他。

我租的房子,在城西的一个老小区。

一室一厅,很小,但阳光很好。

我花了两天时间,把这个小小的空间,布置成了我喜欢的样子。

我买了新的画板,新的地毯,还有一张舒服的懒人沙发。

我把书架摆满了我的书,墙上贴满了我的画稿。

这里没有周鸣的痕迹,没有那些冰冷的“艺术品”,没有争吵和谎言。

只有我和阳光。

我开始疯狂地工作,接了很多以前不敢接的稿子。

忙碌,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偶尔在深夜,我还是会梦到团子。

梦到它柔软的毛,温暖的身体,还有它那双清澈得像玻璃珠一样的眼睛。

然后,哭着醒来。

我每天都会去小区的流浪猫喂食点,放上猫粮和干净的水。

我希望能遇到它。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我也在各个领养平台和本地论坛上,发了寻猫启事,附上了团子最可爱的照片。

石沉大海。

周鸣给我打过无数次电话,发过无数条微信。

我都没回。

他甚至找到了我父母家,被我爸骂了出去。

一个月后,我收到了他律师的电话。

他同意离婚。

但是,他提出了财产分割的要求。

他要求我,赔偿他所有球鞋的损失。

他列了一张详细的清单,每一双鞋的购买价格、市场溢价,都标得清清楚楚。

总计,七十八万。

看到那个数字的时候,我笑了。

我的律师告诉我,他的要求,在法律上很难得到支持。因为那些鞋子,很难界定为夫妻共同财产,更像是个人爱好的收藏品。而我的行为,虽然过激,但事出有因。

这场官司,会打得很扯皮。

“林小姐,您要做好心理准备。”律师说。

“我准备好了。”我说。

我什么都不要。

房子,车子,存款,我都可以放弃。

我只想,尽快地,彻底地,从这场噩梦里,解脱出来。

我只想,为我的团子,讨回一个公道。

不是用钱。

是用尊严。

开庭那天,天气很好。

我在法庭上,再次见到了周鸣。

他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眼里的神采,像是被抽干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了愤怒,只剩下疲惫和哀伤。

他的律师,在庭上慷慨陈词,把那些球鞋的价值,渲染得如同国宝。

把我的行为,描述得如同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我全程都很平静。

轮到我发言的时候,我没有去看那些冰冷的法律条文,也没有去反驳那些夸张的数字。

我只是看着周鸣,慢慢地,清晰地,讲述了我和团子的故事。

从我把它从纸箱里抱回来的那天开始。

讲它如何陪我度过最黑暗的日子。

讲它如何在我孤独的时候,用它的呼噜声安慰我。

讲它的小习惯,它的小脾气,讲它在我心里,是怎样一个独一无二的存在。

我的声音很平稳,但讲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哽咽了。

“法官大人,各位。”我环视法庭,“我承认,我扔掉了那些鞋子。我的行为,很冲动,很不理智。”

“但是,我想请问在座的各位,如果有人,在未经你允许的情况下,夺走了你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一个活生生的,有感情的,陪伴了你一千多个日夜的家人,然后,轻描淡写地告诉你,‘它只是个’。”

“你会怎么做?”

“我无法用金钱去衡量我的团子的价值。所以,我也无法理解,他为什么可以用金钱,去衡量那些鞋子的价值。”

“在我看来,他失去的,是一堆冰冷的,用钱可以买到的商品。”

“而我失去的,是一个再也回不来的家人。”

“如果法律认为,我需要为此付出代价。那么,我愿意接受。”

“但是,我不会道歉。”

我说完了。

整个法庭,一片死寂。

我看到周鸣低下了头,肩膀在微微地颤抖。

我不知道他是在哭,还是在忏悔。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最终的判决,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法院驳回了周鸣要求赔偿球鞋损失的诉求,认为其缺乏足够的法律依据。

同时,考虑到房子是婚前财产,登记在周鸣名下,车子也由他出资购买。

最终,我只分到了一小部分的夫妻共同存款。

少得可怜。

我的律师为我感到不值。

我却觉得,我赢了。

走出法院大门的时候,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周鸣在后面叫住了我。

“林薇。”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对不起。”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如此真诚地,说出这三个字。

不是为了他的鞋。

“我……我前几天,找到它了。”他艰难地说。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僵硬地转过身。

“它……被我们小区东门外那家宠物店的老板收留了。”他不敢看我的眼睛,“那天我把它放下后,它一直在原地没走。后来下雨了,它就躲在人家店门口的屋檐下。老板看它可怜,就……”

我的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

“它……它还好吗?”我颤抖着问。

“挺好的。”周鸣点点头,“老板给它做了驱虫和检查,很健康。就是……就是胆子变小了,很怕人。”

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

“我……我去把它接回来了。现在在我爸妈那儿。”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这是……我爸妈家的钥匙。你想什么时候去看它,都可以。”

他把钥匙递过来。

我没有接。

我只是看着他,看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我不知道,他是真的良心发现,还是这只是他挽回我的,又一个手段。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周鸣,”我擦掉眼泪,看着他,“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但是,钥匙,我不能要。”

“团tuanzi,我会自己去接回来。”

“我们之间,到此为止了。”

说完,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没有去他父母家。

我直接去了那家宠物店。

我跟老板说明了来意,给他看了我和团子的照片。

老板是个很和善的中年男人。

“哦!你说的是那只橘白小猫啊!”他恍然大悟,“前两天是被一个男的接走了,说是他老婆的猫。原来就是你啊!”

“姑娘,你这猫,可是个忠心的小家伙。”老板感叹道,“被扔了之后,就在这附近不走,天天在几个垃圾桶翻东西吃,瘦得不成样子。我看着心疼,就给带回店里了。”

“刚来的时候,吓得不行,谁碰都哈人。我喂了好几天,才肯让我摸摸。”

我的心,又被狠狠地揪了一把。

“那……接走它的那个人,有没有对您说什么?”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说了,”老板点点头,“他给了我一笔钱,说是猫这阵子的寄养费和营养费。还说,如果一个星期之内,没人来接它,就让我帮忙给它找个好人家。”

我愣住了。

所以,周鸣把钥匙给我,不是为了让我去他父母家。

他只是,把选择权,又一次交给了我。

也给了团子。

如果我没有去找它,它就会被送往一个新的,未知的家庭。

他用这种方式,做出了最后的切割。

也或者,是最后的试探。

我向老板道了谢,然后,根据他提供的地址,找到了周鸣父母家的小区。

那是一个很老旧的小区,楼道里堆满了杂物。

我站在那扇熟悉的门前,犹豫了很久。

我不知道,我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场景。

是婆婆的冷嘲热讽,还是周鸣又一轮的忏悔表演?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门铃。

开门的,是周鸣。

他看到我,似乎并不意外。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让开了身子。

我走了进去。

婆婆不在家。

客厅里,很安静。

然后,我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喵~”

我循着声音看过去。

在阳台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崭新的猫窝。

一个橘白相间的小身影,蜷缩在里面,警惕地看着我。

它瘦了好多,毛色也有些暗淡。

但那双眼睛,我一辈子都不会认错。

“团子……”

我轻轻地叫了一声。

它耳朵动了动,身体却往后缩了一下。

它不认识我了。

或者说,它不敢认了。

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我慢慢地,慢慢地,蹲下身子,向它伸出手。

“团子,是妈妈呀……不记得妈妈了吗?”

我的声音在发抖。

它看着我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犹豫。

我不敢动,就那么静静地蹲着,手悬在半空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周鸣就站在我身后不远处,也一动不动。

终于,那个小小的身影,动了。

它小心翼翼地,从猫窝里探出头。

它朝我的手,嗅了嗅。

然后,它抬起头,看着我的脸。

那双曾经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迷茫。

突然,它好像想起了什么。

它试探着,用它的头,轻轻地,蹭了一下我的指尖。

就是这一下。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

我一把将它抱进怀里。

“团子!我的团子!”

它在我怀里,僵硬了一下,然后,就彻底放松了。

它把头埋在我的臂弯里,发出了久违的,满足的“咕噜咕噜”声。

身体,还是那么软。

味道,还是那么熟悉。

我抱着它,像抱着全世界。

我哭了很久,哭得像个孩子。

哭完了,我抱着团子,站起身。

周鸣还站在那里。

“谢谢你。”我说。

这是真心的。

谢谢你,没有让它真的流落街头。

谢谢你,让它回到了我身边。

“以后……好好对它。”他沙哑地说。

“我会的。”我点点头。

我抱着团子,从他身边走过。

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走出那栋楼,阳光洒在我身上,暖洋洋的。

怀里的团子,不安地动了动。

我低下头,亲了亲它的小脑袋。

“不怕,我们回家了。”

“以后,只有我们俩了。”

它像是听懂了,用头蹭了蹭我的下巴,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我抱着我的全世界,走在回家的路上。

身后的一切,都被我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那些伤害,那些背叛,那些曾经以为过不去的坎,在这一刻,都变得不再重要。

我知道,未来的路,可能会很难。

但没关系。

因为,我的心,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