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中奖彩票藏在鞋底,洗衣服时忘了拿出来,结果悲剧了

发布时间:2025-11-14 14:49  浏览量:1

那张小小的、印着油墨香气的纸片,正躺在我左脚的鞋垫底下。

五百万。

税后四百万。

我反复默念着这个数字,像是在念一段能让我原地飞升的咒语。

心脏在胸腔里不是跳,是撞。一下,又一下,撞得我肋骨生疼。

我坐在马桶上,卫生间的门反锁着,手里捏着手机,屏幕上是官方开奖公告。

那串数字,我闭着眼都能背出来。

07,12,18,23,31。

蓝球是05。

我儿子的生日,我和老婆的结婚纪念日,我爸的忌日。

一串用我前半生所有重要节点凑出来的密码,居然真的打开了财富的门。

我把手机屏幕摁熄,又点亮,再摁熄,再点亮。

生怕这是一场梦,或者是我眼花了。

不是梦。

那张彩票,就躺在街角那家“中国体育彩票”店老板递给我的那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此刻被我揣在怀里,隔着一层T恤,烙着我的胸口。

我得找个地方把它藏起来。

一个绝对安全,只有我自己知道的地方。

家里太小了,巴掌大的地方,老婆陈婧是个整理狂魔,任何她觉得“碍事”的东西,都会被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清理掉。

书里?她会拿去当废品卖。

柜子顶上?她会踩着凳子上去擦灰。

床底下?别逗了,她恨不得一天扫八遍。

我的脑子飞速运转,像一台超频的破电脑,发出嗡嗡的轰鸣。

钱。

四百万。

我可以在那个人人都是关系户、互相倾轧的公司里,把辞职信甩在总监老刘那张油腻的脸上。

我能给我儿子乐乐报他念叨了半年的那个乐高机器人班,一学期一万二,我之前连问都不敢问。

我们能从这个墙皮都在往下掉渣的老破小里搬出去,换一个有电梯、有阳光、有独立书房的大房子。

陈婧再也不用为了几毛钱的菜价,在菜市场跟人磨破嘴皮。

我的思绪飘得很远,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闪闪发光的新生活。

直到卫生间门被敲响。

“张伟!你掉厕所里了?赶紧出来!乐乐要洗澡了!”

是陈婧。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一股不耐烦的火气,像是烧得正旺的煤炉。

我一个激灵,从幻想中被拽了出来。

“就来!”

我应了一声,目光在狭小的空间里扫视。

最后,落在了我那双穿了三年的运动鞋上。

就是它了。

我迅速脱下鞋,抠出已经踩得有些塌陷的鞋垫。

那张薄薄的,承载着我全部希望的彩票,被我小心翼翼地对折,再对折,塞进了鞋垫和鞋底之间的缝隙里。

我把鞋垫严丝合缝地按回去,穿上鞋,用力踩了踩。

感觉不到任何异样。

完美。

谁会想到,一个人的鞋底,藏着一套房子的首付?

我打开门,陈婧正抱着手臂,一脸嫌弃地看着我。

“磨磨蹭蹭的,干嘛呢?”

“拉肚子。”我面不改色地撒谎。

这是我前半生撒过的,最心虚,也最理直气壮的一个谎。

她没再追问,转身去给乐乐准备睡衣。

我走过她身边,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仿佛脚下踩的不是地板,而是云端。

那晚,我失眠了。

我闭上眼睛,眼前就是一沓一沓的红色钞票,像瀑布一样朝我涌来。

我睁开眼,天花板上那块因为漏水而泛黄的印记,仿佛变成了一张巨大的银行存折。

陈婧在旁边睡得很沉,呼吸均匀,偶尔还咂咂嘴。

我看着她因为常年操劳而有些粗糙的侧脸,心里五味杂陈。

我该告诉她吗?

不行。

她的性子太急,沉不住气。明天她就能嚷嚷得整个小区都知道。

到时候,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会冒出来,堵在我家门口喊我“大侄子”。

我得等。

等到周一,去市里的彩票中心,把奖兑了,把钱实实在在地揣进银行卡里。

然后,我要演一场戏。

一场“我被公司提拔了,发了一大笔奖金”的戏。

这样,一切都顺理成章。

我为自己的深思熟虑感到得意。

我,张伟,三十二岁,终于要时来运转了。

接下来的一天,是周六。

我活得像个精神分裂的演员。

表面上,我还是那个被生活压得有点驼背的张伟。

陪儿子去公园玩滑梯,听着周围的宝妈们讨论学区房和辅导班,我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你们争吧,抢吧。

老子不跟你们玩了。

陈婧让我去超市买酱油,给了我二十块钱,特意嘱咐:“别买那个贵的,就买海天金标,8块5那瓶。”

我捏着那张皱巴巴的二十块,心里在盘算着,等拿到钱,我要去逛逛4S店。

是买宝马X3,还是奥迪Q5?

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我每走一步路,都能感觉到左脚底下那微不可察的凸起。

那是我的底气。

是我的另一个人生。

我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

我觉得路上的每一个人,都在盯着我的左脚看。

我走得有点跛,姿势怪异,像个刚学会走路的企鹅。

一个小孩指着我笑:“妈妈,那个叔叔走路好奇怪。”

我落荒而逃。

回到家,我第一时间冲进卧室,把鞋脱下来,抱在怀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鞋,就是我的命根子。

周日下午,天气闷热,像是要下雷阵雨。

我跟几个大学同学约了打篮球。

出门前,我特意换了一双旧的篮球鞋。

那双藏着秘密的宝贝,被我放在了鞋柜最深处,用一堆陈婧准备扔掉的旧报纸盖了起来。

我觉得自己像个潜伏多年的特工。

球场上,汗水浸透了我的球衣。

我跑动,跳跃,投篮。

每一次落地,都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一个同学拍着我的肩膀:“张伟,你小子今天怎么跟打了鸡血似的?吃了兴奋剂了?”

我哈哈大笑:“快发财了,能不兴奋吗?”

他们都以为我在开玩笑,也跟着笑。

没人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打完球,大汗淋漓,浑身黏糊糊的,衣服都能拧出水来。

我们几个勾肩搭背地去路边摊吃烧烤,喝冰啤酒。

酒过三巡,话匣子就打开了。

有人抱怨老板,有人吐槽房价太高,有人愁孩子上学。

都是些重复了无数遍的,属于我们这个年纪的陈词滥调。

我喝着啤酒,听着他们说,心里有一种超然的优越感。

这些烦恼,很快就要离我而去了。

我甚至开始可怜他们。

可怜他们还要在这无望的生活里,日复一日地挣扎。

而我,已经拿到了通往彼岸的船票。

回到家,已经快十点了。

我喝得有点多,脚步虚浮。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陈婧正戴着橡胶手套,跪在地上擦地。

她抬起头,看到我这副德性,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

“又去喝酒了?看看你这一身,跟从泥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她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捏着鼻子扇了扇。

“赶紧的,把这一身脏衣服都脱下来,连鞋一起!我给你扔洗衣机里搅搅!”

酒精麻痹了我的大脑,让我反应迟钝。

我只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我这一身,确实脏得可以。

于是,我听话地,一件一件地脱。

T恤,短裤,袜子。

然后,我坐在玄关的凳子上,开始脱鞋。

我先脱了右脚的篮球鞋。

然后是左脚。

我把两双臭烘烘的鞋,连同那一堆湿透了的衣服,一股脑地堆在了门口。

陈婧像个得胜的将军,一手拎着衣服,一手拎着鞋,风风火火地走向阳台。

“等一下!”

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不对,不对劲。

我好像忘了什么。

什么东西?

很重要。

非常重要。

我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努力地想。

阳台上传来了洗衣机注水的声音。

哗啦啦……哗啦啦……

那声音,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我的天灵盖上。

鞋!

鞋柜里的那双鞋!

我藏着彩票的那双鞋!

我刚刚,是不是把那双鞋也……

我猛地低头,看向鞋柜。

鞋柜的门开着,最深处,那堆盖着的旧报纸被掀开了。

里面空空如也。

我的血,在那一瞬间,凉了。

“别!”

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连滚带爬地冲向阳台。

陈婧正往洗衣机里倒洗衣液,被我吓了一跳。

“你干嘛!疯了?”

我没理她,扑到洗衣机前。

那是一台老式的波轮洗衣机,盖子是透明的。

透过飞速旋转的水流和泡沫,我看到了我的那双鞋。

它正在里面翻滚,浮沉,像一艘在惊涛骇浪里即将沉没的破船。

我的心,也跟着它一起沉了下去。

“快停下!快把洗衣机关了!”我冲着陈婧喊,声音都在发抖。

“你有病啊!刚开始洗,停什么停?”陈婧一脸莫名其妙。

“我让你停下!”

我疯了一样去拍打洗衣机的按钮,可那几个键早就被水汽腐蚀得不灵敏了。

我越是着急,越是按不下去。

“张伟你到底发什么神经!”陈婧想来拉我。

我一把推开她,用尽全身力气,直接拔掉了洗衣机的电源插头。

嗡——

洗衣机发出一声不甘的闷响,停了下来。

我颤抖着手,去掀洗衣机的盖子。

盖子因为断电,锁死了。

打不开。

“操!”

我这辈子都没这么绝望过。

我像一头困兽,绕着洗衣机打转,想找个地方把手伸进去。

陈婧也意识到不对劲了,她站在一边,有点害怕地看着我。

“张伟……你到底怎么了?那鞋里……有什么东西吗?”

我没回答她。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全完了。

我跑到厨房,翻箱倒柜,找出一把螺丝刀。

我回到阳台,对着洗衣机的盖子连接处,就是一通猛撬。

塑料的脆响,伴随着我的粗喘。

终于,嘎嘣一声,盖子被我撬开了一道缝。

我把手伸进去,在冰冷、黏滑的泡沫水里疯狂地摸索。

我摸到了那双鞋。

我把它捞了出来,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我顾不上这些,把手伸进左脚那只鞋里,去抠那个鞋垫。

鞋垫已经被水泡得发胀、变软。

我把它抠出来,翻过来。

底下,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

我愣住了。

不可能。

我明明放在这里的。

我的手在鞋里继续摸索。

终于,在鞋尖最深处,我摸到了一小团,湿漉漉、软趴趴的东西。

我把它捏出来,摊在手心。

那是一小团蓝色的、纸浆一样的东西。

上面,隐约还能看到几个模糊的、被水晕开的数字。

07……23……

剩下的,已经化成了一片模糊的墨迹。

五百万。

四百万。

宝马X3。

大房子。

儿子的乐高班。

甩在老刘脸上的辞职信。

所有的一切,都在我摊开的手心里,变成了一滩毫无意义的、蓝色的烂泥。

我盯着那团纸浆,看了足足有一分钟。

然后,我笑了。

我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笑声在狭小的阳台上回荡,听起来比哭声还要凄厉。

“完了……”

“全他妈完了……”

我瘫坐在地上,任由冰冷的洗衣水浸湿我的裤子。

陈婧吓坏了,她蹲下来,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我的胳膊。

“张伟,你别吓我……到底是什么东西?一张纸?很重要吗?”

我抬起头,看着她。

我的眼神里,一定充满了她从未见过的疯狂和绝望。

我抓着她的肩膀,用力地摇晃。

“是什么?你问我是什么?”

“是五百万!是我们的新房子!是我们儿子的未来!是我的命!”

“全被你他妈的给我洗没了!”

我吼出了最后一句话,然后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

窗外天已经亮了,是周一。

一个我曾经无比期待的周一。

陈婧坐在床边,眼睛又红又肿,像两颗熟透的桃子。

看到我睁眼,她身体一颤,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要裂开一样疼。

昨晚发生的一切,像电影慢镜头一样,在我脑海里一帧一帧地回放。

那团蓝色的纸浆。

那串模糊的数字。

陈婧那张惊恐的脸。

我坐起身,喉咙干得像要冒烟。

“水。”我沙哑地说。

陈婧如梦初醒,赶紧倒了一杯水递给我。

我一口气喝完,把杯子重重地放在床头柜上。

“彩票呢?”我问。

陈婧的身体又是一抖。

她指了指桌子。

桌上放着一个敞口的保鲜袋,里面装着那团已经干掉的、皱巴巴的纸浆。

它现在看起来,就像一块被人嚼烂了又吐出来的口香糖。

毫无价值。

我盯着它,心如死灰。

“我……”陈婧终于开口了,声音带着哭腔,“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

“你不知道?”我冷笑一声,转头看着她,“你除了知道盯着那几毛钱的菜价,你还知道什么?”

我的话像刀子一样。

我知道这很伤人。

但我控制不住。

我心里的那股火,那股怨气,那股毁天灭地的绝望,需要一个出口。

而她,是离我最近的那个出口。

“张伟……”她的眼泪掉了下来,“你不能这么说我……我为了这个家……”

“为了这个家?”我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为了这个家,你就把我五百万的彩票扔进洗衣机里?”

“你知不知道那五百万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不用再看老刘那张死人脸了!”

“意味着乐乐可以上他想上的兴趣班了!”

“意味着我们能从这个鬼地方搬出去了!”

“意味着你不用再像个怨妇一样,天天跟我抱怨钱不够花了!”

我像一头失控的野兽,把所有积压在心里的怨毒,全都喷涌而出。

陈婧被我吼得一愣一愣的,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只是哭。

无声地,大颗大颗地掉眼泪。

她的眼泪,让我更加烦躁。

“哭!哭有什么用?能把彩票哭回来吗?”

“我告诉你陈婧,这事没完!”

“是你,是你亲手毁了我们全家的希望!”

我掀开被子下床,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走进卫生间,“砰”的一声甩上了门。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双眼布满血丝,脸色憔悴,头发乱得像个鸟窝。

哪还有半点“天选之子”的模样?

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

一个把五百万藏在鞋底,然后眼睁睁看着它被洗成纸浆的,天字第一号大。

我打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一遍地泼在脸上。

可我心里的火,怎么也浇不灭。

那天,我没去上班。

我给老刘打了个电话,说我病了,要去医院。

老刘在电话那头阴阳怪气地说:“小张啊,年轻人要注意身体,别有点小钱就胡吃海喝,把身体搞垮了。”

他一定是听说了我周末跟同学喝酒的事。

以前,我听到这种话,只会唯唯诺诺地陪笑。

但今天,我只想顺着电话线爬过去,给他一拳。

“知道了,刘总监。”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挂了电话。

我在家里待了一整天。

陈婧试图跟我说话,给我做饭。

我一概不理。

她把饭菜端到我面前,我就把它推开。

她跟我说话,我就戴上耳机。

我用沉默,筑起了一道高墙。

墙里面,是我一个人的地狱。

墙外面,是她手足无措的煎熬。

我知道我这样很残忍。

但我没办法。

我一看到她的脸,就会想起那台嗡嗡作响的洗衣机,想起那团蓝色的纸浆。

那种心被挖空的感觉,会再次将我淹没。

傍晚,乐乐放学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感觉到了家里诡异的气氛。

“爸爸,妈妈,你们怎么了?”

陈婧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爸爸今天不舒服。”

乐乐跑到我身边,用小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爸爸,你发烧了吗?”

我看着儿子清澈的眼睛,心头一酸。

我差点就能给你一个不一样的童年了。

我差点就能让你成为同学里最让人羡慕的那个孩子了。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

我把他轻轻推开,一言不发地走回了卧室。

我听到了乐乐带着哭腔的声音:“妈妈,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了?”

然后是陈婧压抑的安慰声。

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可我走不出去。

我被困在了那个由懊悔、愤怒和不甘编织的牢笼里。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陈婧陷入了冷战。

这个家,安静得可怕。

我们像两个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吃饭的时候,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晚上睡觉,我们背对背,中间隔着一条楚河汉界。

我开始疯狂地买彩票。

每天下班,我都会去那家彩票店,把身上所有的零钱都换成彩票。

我还是选那串数字。

07,12,18,23,31,蓝球05。

我偏执地认为,老天爷欠我的,它总有一天会还给我。

彩票店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认识我。

“小伙子,最近买得挺勤啊。怎么,想通了,准备把买彩票当事业了?”他开着玩笑。

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他看不出,我这不是事业,是救赎。

是我给自己开的一剂,明知无效却不得不吃的安慰剂。

公司里,老刘看我越来越不顺眼。

他给我安排的活,越来越多,越来越杂。

开会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地敲打我。

“有些人啊,不要总想着一步登天。脚踏实地,才是正道。”

他每说一句,都像是在我心上捅一刀。

我好几次都想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你懂个屁!”

但我不能。

我没了那四百万的底气。

我只是个每个月指望那点死工资,还房贷、养家糊口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人。

我只能忍。

把所有的屈辱和愤怒,都嚼碎了,和着血,咽进肚子里。

周末,陈婧的父母来了。

他们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饭桌上,我岳父给我倒了一杯酒。

“小伟,最近工作压力大?”

我摇摇头:“还行。”

“我听陈婧说,你们俩最近……闹别扭了?”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没说话,只是喝酒。

我岳母在一旁给我夹菜,叹了口气。

“小伟啊,夫妻俩,床头吵架床尾和,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陈婧这人,就是心直口快,没什么坏心眼。她为这个家,也是操碎了心。”

我听着这些话,心里一阵烦躁。

过不去的坎?

你们知道那道坎有多高吗?

有五百万那么高!

“爸,妈,你们别说了。”陈婧低着头,声音很小。

“怎么能不说?”我岳母提高了音量,“你们这样冷着,算怎么回事?日子还过不过了?”

“过?”我终于忍不住了,把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酒都洒了出来。

“怎么过?你问问你的好女儿,她干了什么好事!”

“张伟!”陈婧猛地抬头,眼圈红了。

“我干了什么?不就是洗错了一双鞋吗?为了一双破鞋,你至于跟我闹成这样吗?”

她还在嘴硬。

她以为我还在为一双鞋生气。

或者,她是不敢承认那张纸的真正价值。

她害怕。

她害怕面对那个因为她的一个失误,而彻底改变了的人生。

“破鞋?”我气得发笑,“陈婧,你到现在还觉得那是一双破鞋的问题?”

“我告诉你,那里面不是鞋垫,是彩票!中了五百万的彩票!”

我把这个秘密,当着她父母的面,吼了出来。

整个客厅,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我岳父岳母,张大了嘴,一脸的难以置信。

陈婧的脸,白得像一张纸。

“五……五百万?”我岳父结结巴巴地问。

“对,五百万。”我看着陈婧,一字一句地说,“本来,我们已经可以告别现在这种生活了。本来,我可以不用再受那份窝囊气了。本来……”

我说不下去了。

再说下去,我就要哭了。

一个三十二岁的男人,在一个普通的周末下午,当着岳父岳母的面,因为一张被洗掉的彩票,哭出来。

这太他妈丢人了。

“你……你为什么不早说?”陈婧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说?”我反问,“我怎么说?告诉你我中了五百万,然后你明天就去买个大喇叭,站在小区门口广播吗?”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受伤。

“你是不是这种人,你自己心里清楚!”

“张伟!”我岳父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够了!”

他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

“钱没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你不能把所有责任都推到陈婧身上!”

“她是你老婆!是你孩子的妈!她每天起早贪黑,为了这个家忙里忙外,你瞎了吗?”

“你说她嘴快,沉不住气。那你呢?你把这么大的事藏在鞋底,你这叫沉得住气?你这叫蠢!”

“但凡你跟她商量一下,但凡你把彩票放在一个正常点的地方,会出这种事吗?”

“出了事,你不反省自己,就知道一味地指责她,你算个什么男人!”

岳父的一番话,像一记一记的重锤,砸在我的胸口。

砸得我哑口无言。

是啊。

我为什么要把彩票藏在鞋底?

因为我不相信陈婧。

在我的潜意识里,她就是个会把事情搞砸的,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

我从一开始,就把她排除在了我的“暴富计划”之外。

我享受着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秘密快感。

我沉浸在自己一手策划的未来里。

我才是那个最自私,最傲慢的人。

悲剧的发生,陈婧有责任。

但始作俑者,是我自己。

是我那份可怜的、建立在不信任基础上的自作聪明。

我看着陈婧。

她坐在那里,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像个孩子。

这些天,她一定也活在地狱里。

一边是毁掉家庭希望的巨大愧疚。

一边是丈夫的冷漠和指责。

我忽然觉得,自己很混蛋。

那天晚上,岳父岳母走了。

家里又恢复了寂静。

我坐在沙发上,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

烟雾缭绕中,我想了很多。

想我和陈婧刚认识的时候。

那时候,我们都没钱,但每天都很开心。

我们会为了省公交钱,走很远的路。

她会用打折的食材,给我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那时候的她,爱笑,眼睛里有光。

什么时候,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为了一块钱的差价,跟人争得面红耳赤。

每天挂在嘴边的,都是柴米油盐,孩子的学费,还有还不完的房贷。

是我。

是我这个做丈夫的没本事。

是我让她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熄灭了。

那五百万,对我来说,是解脱。

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我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我走到卧室门口。

门没关。

陈婧背对着我,躺在床上,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我伸出手,想碰碰她的肩膀,却又缩了回来。

“对不起。”

我说。

声音很轻,但在这寂静的夜里,足够清晰。

陈婧的身体僵了一下。

她没有回头。

“我也有错。”我说,“我不该不相信你。我不该把所有事都怪在你头上。”

“那五百万,没了就没了。”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还是疼得像刀绞。

但奇怪的是,说出来之后,我反而感觉松了一口气。

好像一直压在心口的那块巨石,被搬开了一点。

“没了,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

陈婧终于转过身来,看着我。

她的眼睛,肿得像核桃。

“那是五百万啊,张伟。”

“我知道。”我点点头,“但是日子,总得过下去。”

“乐乐还需要我们。这个家,也还需要我们。”

我们对视着,沉默了很久。

好像要把这些天所有的隔阂、怨恨、委屈,都在这沉默里看穿,看透。

最后,她往床里面挪了挪,给我腾出了一个位置。

我躺了下来。

我们没有拥抱,也没有再说什么。

但我们之间的那堵冰墙,在那一刻,悄无声息地,开始融化了。

生活,并没有因为我们的和解而变得更容易。

第二天,我还是要去那个令人窒息的公司上班。

老刘还是那副让人想揍他的嘴脸。

陈婧还是要去那个喧闹的菜市场,为几毛钱讨价还价。

房贷的催款短信,还是会准时在每个月的十五号发到我的手机上。

一切都没有变。

但好像,又有什么东西变了。

我不再疯狂地买彩票了。

我路过那家彩票店,只是看一眼,然后走开。

我开始明白,把希望寄托在那虚无缥缈的运气上,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事。

我开始尝试着,和陈婧沟通。

我会在下班回家的路上,给她买她爱吃的烤红薯。

她会给我留一盏灯,等我回家。

我们开始一起讨论乐乐的教育问题,一起规划每个月的开支。

我们不再互相指责,而是学着一起面对问题。

有一天晚上,我们躺在床上,聊起了那件事。

“你说,如果我们真的有了那五百万,会怎么样?”她问。

我想了想。

“我可能会第一时间辞职,然后去买一辆好车。”

“然后呢?换个大房子?”

“嗯。给你买很多你喜欢的衣服,包包。再也不用看价格。”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可能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我说,“可能会天天打游戏,可能会跟一帮狐朋狗友出去挥霍。”

“你会不会……变坏?”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沉默了。

我不知道。

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尤其是在巨大的财富面前。

也许,我会变成一个我曾经最讨厌的那种油腻、浅薄的中年男人。

“也许,老天爷是在帮我们。”陈婧忽然说。

我愣住了。

“它拿走了那五百万,但是,它把我们俩,又重新推到了一起。”

“不然,我们可能真的就完了。”

我看着她。

月光从窗户洒进来,照亮她的脸。

我发现,她眼里的光,好像又回来了一点。

虽然微弱,但很亮。

三个月后,我辞职了。

我没有把辞职信甩在老刘的脸上。

我只是平静地,把一封写得客客气气的辞职信,放在了他的桌上。

他很惊讶。

“想好了?现在工作不好找。”

“想好了。”我说。

他没再说什么,签了字。

走出公司大门的那一刻,我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没有了四百万。

但我找回了自由。

我用这些年攒下的一点积蓄,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小小的面馆。

店面不大,就在我们小区附近。

陈婧辞掉了她那份超市收银员的工作,来店里帮忙。

我负责后厨,她负责前台。

每天,我们从早上忙到晚上。

很累。

比上班累多了。

但是,心是踏实的。

我们赚的每一分钱,都带着汗水的温度。

乐乐放学后,会来店里写作业。

他不再提那个昂贵的乐高班了。

他会很懂事地帮我们收拾桌子,给客人递纸巾。

有一天,一个客人吃完面,跟我闲聊。

“老板,看你这手艺,以前是大厨吧?”

我笑着摇摇头。

“不是,以前在写字楼里坐办公室。”

“那怎么想起来开面馆了?坐办公室多舒服。”

我擦了擦手上的面粉,看了一眼正在柜台前忙碌的陈婧,和在角落里认真写作业的乐乐。

阳光透过玻璃门照进来,给他们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那一刻,我的心里,无比的安宁和富足。

我笑着对那个客人说:

“因为我中过一次大奖。”

“后来,又把它弄丢了。”

“然后我才发现,人生真正的头等奖,原来早就握在自己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