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为小事暴躁发火，背后藏的却是无人懂的深情

我蹲在玄关捡他踢飞的皮鞋时，后颈还烧着无名火。

那双深棕色的男士皮鞋歪在瓷砖上，鞋尖正对着我刚擦完的博古架。昨天我特意买了柠檬味的地板清洁剂，擦到博古架第三层时，连玻璃上那道几乎看不见的划痕都用牙膏慢慢蹭平了。此刻鞋跟在刚擦净的地板上压出一道浅痕，像根细针轻轻扎进我心尖。

"陈默！"我捏着鞋跟直起腰，声音里结着冰碴。

客厅传来游戏音效，拖鞋啪嗒啪嗒踩过来。他T恤下摆还沾着早晨我给他煎蛋时溅的油点，发梢翘着睡觉时压出的呆毛——和三年前在图书馆第一次见他时一模一样。

"怎么了？"他低头看了眼我手里的鞋，又抬头冲我笑，"今天加班到十点，脚都快断了。"

"脚断了就能把鞋当飞镖甩？"我把鞋重重拍在他脚边，"上周三袜子扔沙发，上周五外卖盒堆茶几，昨天拖鞋甩玄关——陈默，这是第几次把家当野营帐篷？"

他愣了愣，低头看自己脚上的海绵宝宝毛绒拖。那是去年双十二我硬塞给他的，当时他嫌丑："大男人穿这个像幼儿园老师。"结果现在倒成了他居家必备。

"我...我以为你收拾习惯了。"他挠了挠后颈，声音突然闷了下去。

我盯着他发顶翘起的呆毛，突然想起上周二早晨。我蹲在沙发缝里掏他的臭袜子时，他端着牛奶站在厨房门口说"早"，眼睛却盯着手机屏幕。我鬼使神差没抬头，只应了声"嗯"，可心里像堵了团浸水的棉花——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天晚上他加班到十一点，我热了三次汤。他推开门时，我蜷在沙发上翻相册，手机屏光照着我们的合照：大二在操场啃冰淇淋，他把融化的奶油蹭我鼻尖；毕业租房时他蹲在地上装书架，我举着水平尺笑他像大狗熊；去年情人节他捧着玫瑰站楼下，说"以后每天回家都给你带花"。

"汤要凉了。"我起身去端汤，他却瘫在沙发上，手机屏幕亮得刺眼。

"今天项目组又改需求了。"他头也不抬，"王哥喝多了吐会议室，我帮他收拾......"

"陈默。"我打断他，把汤碗放在他膝头，"你有多久没好好看过我了？"

他终于抬头，眼睛里还带着加班后的血丝。我以为他会道歉，可他只说："明天早点下班，带你吃火锅。"

那声"明天"后来成了根刺。火锅没吃成——他第二天又加班，第三天发烧，我守了他整夜。他迷迷糊糊说"对不起"，我却突然火了："你知不知道我更怕你生病？"

之后我们之间像隔了层毛玻璃。他依然踢鞋、沙发刷手机，我依然冷着脸收拾。直到上周六，我整理衣柜时翻出他旧外套，口袋里掉出张电影票根——是恋爱时看的《星际穿越》，日期2019年11月12日。

"你不是说这张票丢了？"我举着票根站在客厅，他正窝在沙发里打游戏。

"啊？"他抬头，"可能...搬家时掉的？"

我盯着他发红的眼眶，想起上个月他生日。我推掉重要会议，订了提拉米苏，买了藏青色毛衣——他上次逛街盯着看了十分钟。可他只发消息说"加班"，我等到凌晨两点，他醉醺醺进门："项目上线，庆祝下。"

"陈默，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我的声音在发抖。

他愣住，游戏音效还在响。我转身回房间，摔门的瞬间，听见他小声说："我以为...你嫌我烦。"

那晚我没睡。月光透过窗帘洒在梳妆台上，镜子里的我突然想起刚恋爱时：他总把早餐钱攒一半给我买奶茶；租房时把向阳房间让给我，自己住北边小房间；我痛经时煮的红糖姜茶，永远是刚好不烫嘴的温度。

原来我生气，是因为他把"理所当然"当成了爱的证明。踢飞的鞋不是不在乎整洁，是太相信我会收拾；忽略我不是不想关注，是怕我嫌唠叨；忘记纪念日不是不爱，是把"永远"想得太简单。

凌晨三点，我听见钥匙转动声。他轻手轻脚开门，拖鞋声在客厅停了停，然后是弯腰捡鞋的动静。我装睡，听见他小声嘀咕："原来她擦地这么仔细，瓷砖缝都亮晶晶的......"

第二天早晨，我在厨房煮小米粥，听见玄关有动静。转头看时，陈默正蹲在地上换拖鞋——海绵宝宝拖鞋端正摆在鞋架上，他的皮鞋整整齐齐挨着，鞋尖朝外。

"醒了？"他抬头笑，眼睛里有我好久没见过的光，"昨晚收拾鞋时发现，鞋跟都磨平了，明天陪你买新的？"

我鼻子一酸，粥锅里的气泡咕嘟咕嘟往上冒。他走过来从背后抱我，下巴抵着我发顶："对不起，我总以为爱就是给你最好的，却忘了问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我转身环住他脖子，"是你把这里当作家，而不是暂住的地方。是你加班时发句'今天好累'。是你...别再把我对生活的期待，当成小事。"

他吻了吻我额头："那现在问——你昨天翻出的电影票，今晚补看？我调了休，买了爆米花，还有你爱喝的热可可。"

我破涕为笑，捶了他胸口一拳："谁要热可可，我要冰的。"

"冰的。"他应得利落，"还有，以后进门一定换鞋，沙发不放袜子，外卖盒当天扔。"

"还有呢？"

"还有..."他捧住我脸，眼睛亮得像星星，"以后你生气，我先抱你，再听原因。因为我怕...你生气不是因为小事，是怕我不在乎你。"

现在是周末早晨，阳光透过纱窗洒在地板上。陈默在厨房煎蛋，我蹲在玄关擦地。他的皮鞋整整齐齐摆在鞋架上，旁边是那双海绵宝宝拖鞋。他系着我送的奶牛围裙探出头："粥快好了，要不要加红枣？"

我直起腰，望着镜子里我们重叠的影子，突然想起昨天他翻出的电影票。原来爱从来不是完美无缺，而是愿意为对方改变的勇气。那些让我生气的小事，不过是我在说"我在乎"，而他终于听懂了。

地板上的光斑跳着舞，像极了那年他在操场说"我愿意"时，落进我们眼睛里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