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生啊,象长路上的雨,怎么走都湿鞋

发布时间:2025-07-30 06:04  浏览量:1

“老范,你听说没?对门王奶奶走了。”中午,社区院子里的石凳凉凉地贴着人的皮肤,李婶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刚买的青菜,水珠滴落。她腰直不起来,说话带风。老范转过头,阳光昏暗地落在他花白的眉毛上。他慢慢坐下,手指在腿上轻轻摩挲。“走了?前天还见她买早饭呢。”话音低沉,仿佛说的是一段往事。“唉,谁不是说走就走呢。”李婶叹了口气,望向天边的云起云落,“活着都是过客,终究都得归去。”老范没有回应,他望着小区门口那棵梧桐树。风吹下几片叶子,落在人行道上,没人理会。

傍晚,胡同深处飘来烧纸的烟味。天色是淡灰色,孩子们还在嬉笑打闹,但笑声很快被大人们的窃窃私语盖过。“王奶奶存了不少钱吧,听说她家孩子上个月才回来给换的新床。”“钱有啥用,照样走。到头来还不是一堆纸。”王奶奶的儿子王大勇站在门口,一脸呆滞。他平时脾气急,这会儿却像浸了水的面粉团子,无力地堵在门缝里。亲朋邻居们轮番来吊唁,说着“节哀”,可这两个字变得比空气都轻,飘一圈又散。

夜深,老范点开手机,当年的朋友群竟然还有人发言。【老周】:老范,睡了吗?想起王奶奶了,咱们这些老兄弟一个接一个地……嘿,人生啊。老范盯着屏幕,半天没回。他想起几十年前在工厂,那些密密麻麻的铁块,在机器里转动咬合。年轻的时候总想着攒钱——要结婚,要养娃,要给老爹买药。可钱攒够了,父亲却握着他的手说:“这人哪,命里没病也得走,病好也会走。”那时只觉得父亲糊涂,现在回头一想,全是真的。

第二天清晨,胡同尽头卖早点的小张问老范:“你说,咱这么努力为了啥?昨儿看热闹,王奶奶家堆满了纸钱,还有人送花圈。可她看不见了啊。”老范接过热腾腾的豆浆,喝一口,心里拧巴巴的,“人活着,是不是留点念想给别人?”小张叹气,“我娘得了病,医院说要大钱,可砸进去,人不一定能活。钱能买药,买不来命。”他们一时间都没再说话。摊位前的油条噼啪响,像世界的喘息。

入夜,月亮往街角偷眼。王大勇躺在床上失眠,妻子侧身抹泪。“再有钱,咱妈也没了……这些年我也怪她,可现在……唉。”王大勇沉默很久,“我小时候以为有钱就能不愁,妈也是那样教我的。咱俩拼死拼活折腾了大半辈子,楼买了,车有了,可我还是怕,怕死,怕看着你哪天也跟妈一样倒下。”妻子拉住他的手,两人都握得很紧。屋外的虫鸣停了一会儿,又响起来。这声音在夏夜里,因为悲伤更加悠长。

一星期后,王奶奶头七。“她曾经说过,等我死了,你们别哭,哭也留不住我的魂。”王大勇在灵堂前低头擦眼泪。李婶把一双哭肿的眼埋进纸巾里,“做梦梦见她啊?我们老的时候,会不会也没人记得?”老范在白布下点燃一炷香。烟升得很慢,像人一生的归途。“人来世上走一遭,不过是一场朦胧的旅行。金银千百万,买不来不死的方子,也挡不住无常的脚步。”一瞬间,他脑海里浮现父亲在炉火旁的背影,妻子翻晒的被褥,还有儿子的笑。

院子里,风吹落一片叶,落到老范脚边。他弯腰捡起,看着青青的叶脉发呆。“这世界唯一不变的是变化本身。生来的都是客人,归去才叫归人。”远处,小孩的笑声又起。李婶在晒衣服,小张纠结着要不要多卖几根油条,王大勇开始翻相册,试着与岁月和解。树叶从更高的地方飘下来,静静地落在每个人的肩上。结束也是开始,无常才是永恒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