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边的红绣鞋

村东那口老井，封了十几年了。 青石井盖上，总凝着洗不掉的露水，有时还印着几个模糊的湿痕。 张屠户不信邪，拎着铁锤对看热闹的人喊： “今天就让你们瞧瞧，里头到底有啥！” 他一锤砸开了井盖。 第二天清晨，早起的人发现井口的石板挪开了。 张屠户面朝下浮在井水里，捞上来时，脚踝缠满墨绿水草。 最奇怪的是——他右脚穿着一只褪色的红绣鞋，针脚细密，鞋尖还缀着颗发黑的珍珠。

村东那口老井，早就没人用了。井口压着一块厚重的青石板，边沿爬满深绿色的苔藓。奇怪的是，别处的晨露太阳一出来就散了，唯独这井盖上，总汪着水汽，湿漉漉一片。有时还能看见几个模糊的印子，浅浅的，带着潮气。

张屠户是外来户，在镇上肉铺帮工，一身力气，胆子也大。他最看不惯村里人对着口废井神神叨叨的模样。

"都是自己吓自己！"他常拍着油乎乎的围裙，嗓门洪亮，"一口枯井，还能吃了人不成？"

这天傍晚，他又和人争执起来。几个老人劝他别靠近那井，说那不干净。张屠户酒劲上来，脖子一梗："今天非让你们看看清楚！"

他拎起铺子里那柄沉甸甸的铁锤，大步朝村东头走去。看热闹的村民远远跟着，不敢靠近。

夕阳西沉，天边只剩一抹暗红。井边的空气格外凉。

张屠户往手心啐了一口，抡起铁锤。

"铛——"

一声闷响，青石板裂开蛛网般的细纹。碎石滚落井中，传来空洞的回音。一股带着土腥味的凉风从裂缝里钻出来，吹得人汗毛倒竖。

有妇人小声惊叫，拉着孩子往后退。

张屠户心里也有些发毛，但众目睽睽，他不能退缩。他深吸一口气，又是几锤砸下。

"轰隆！"

石板塌陷下去一大块，露出黑黢黢的井口。那黑暗深不见底，仿佛能把目光都吸进去。

张屠户探头看了一眼，什么也看不清，只有阴冷的风拂过面颊。他强装镇定，回头对远远围观的人喊："瞧见没？啥也没有！"

可他的声音，在暮色里显得有些虚。

这一夜，张屠户没回住处。

第二天鸡刚叫，早起挑水的李老倌发现井口的石板被完全挪开了。他凑近一看，吓得水桶都掉了——

井水里浮着个人，面朝下，看那身衣服，正是张屠户。

消息瞬间传遍全村。人们手忙脚乱地把人捞上来，果然是张屠户。身子已经僵了，脸泡得发白。

他右脚踝上，紧紧缠着墨绿色的水草，缠得死紧。更让人心惊的是，他右脚穿着一只褪了色的红绣鞋，鞋面湿透，针脚却还清晰，鞋头一颗小珍珠已经发黑。

那鞋，分明是旧时女子的样式。

人群鸦雀无声。几个老人连连摇头，低声念叨着什么。

后来，村里人用水泥把井口彻底封死，封得严严实实。

只是偶尔，早起的村民还是会看见，光洁的水泥井台上，不知何时，又多了几个模糊的湿脚印。小小的，像是女子的绣鞋留下的。